縣府後衙。


    朱成鈞聽取了徐霄的匯報,瞬間一掃先前的陰霾。


    如今大家爭先恐後將銀子存進匯通金行,建城的第一期資金總算是有了著落。


    就這利息委實是個重負,竟是後世銀行存款利息的四倍有餘。


    朱成鈞長長一歎,真要老老實實賺錢不知何時才能實現財務自由。


    不過,負債有負債的好處。


    想到那些大而不能倒的公司,朱成鈞翹起詭異的笑意。


    將所有人的利益捆綁在一起,就沒有比這更牢固的盟約。


    徐霄見閑來無事,躬身請教:“大哥,他們將大筆銀子存進匯通金行是何緣故?若將手裏的銀子拿去放高利貸,收益肯定要比存進匯通金行高出許多。”


    高利貸利滾利絕對是尋常人不可承受之重。


    朱成鈞抱著後腦勺躺在搖椅上,眯著眼迴道:“他們這些人都賊精得很,肯定不會做蠢事。高利貸的收益確實比存款利息高出許多,但借高利貸的群體畢竟不多,他們還有銀子拿來存就可見眼下高利貸的行情並不好。匯通金行有官府背景以及將來有可能到手的不動產作信用背書,將錢存進匯通金行收益穩定且有保障,何樂而不為。”


    無須出賣尊嚴躺著就能賺取一筆客觀的收入,何必冒險去放高利貸,高利貸雖然迴報豐厚,但風險也不低,真遇到硬核人物,本金收不收得迴來還是一迴事。


    “大哥說得是。”徐霄瞬間明了,接著說道:“大哥如今是一縣長官,何不趁機打擊民間放高利貸的惡人,高利貸絕對是害人不淺的行當。”


    徐霄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朱成鈞就算閉著眼也能感受到徐霄的憤怒和對放高利貸之人的濃烈恨意,隨口問道:“二弟曾經是高利貸的受害者?”


    “不瞞大哥,小弟家中借了大鬥糧種,償還方式跟高利貸差不多,我的父母也因此被人給逼得懸梁自盡,小弟一氣之下將人給打死了,為躲避官府才走上逃亡之路。”往事曆曆在目,徐霄雙拳緊握,指關節劈啪直響。徐霄知道自己牢騷過度,怕壞了朱成鈞的心情,正想切換話題,這時沈澤走了進來。


    沈澤麵露愧色,耷拉著腦袋匯報:“屬下有負重托,隻攬到四百萬兩存款。”


    朱成鈞起身坐正,輕歎一聲:“四百萬兩,已經很不錯了。”朱成鈞隨口問道:“來了那麽多人,想來並不是所有人都給你我麵子吧。”


    沈澤點了點頭,迴道:“昨天上門攬工程和討生意做的那群家夥自己一毛不拔不打緊,還私底下唱衰東家的大城建項目,委實氣人!”


    藍圖畢竟隻是美好願景,為了未來而下注大賭之人,還沒幾人有那份魄力。


    朱成鈞輕輕一笑,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旋即,朱成鈞雙眼閃過一縷寒芒,對沈澤吩咐:“等銀子一到位,你立即著手布局建材行業,我要砸了那群混蛋的飯碗。”


    沈澤感覺到朱成鈞這迴是要下狠手了。


    “東家放心,砸人飯碗這事,屬下最擅長了。”沈澤心道:讓咱向東家交不了差?沈澤瞳孔驟凝身上瞬間多了幾分戾氣,既然爾等不仁在先就休怪我不義在後。


    朱成鈞見沈澤比自己還要憤怒,特別囑咐一句:“行事要注意分寸,不可一下手就將人逼到絕路上去。”趕狗入窮巷勢必把狗逼急,隨即,朱成鈞補充道:“他們若采取過激的報複手段就另說,我不介意當一迴抄家的縣令。”


    “屬下明白。”沈澤被那群混蛋氣得不輕這才想起還有正事,稟報道:“這次攬儲之所以有如此大的缺口,主要是那些跟我們合作經營食鹽生意的家夥沒有捧場,他們提出要當麵見一見東家,人就在公堂偏廳候著了。”


    這群家夥多少有點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意味,朱成鈞認為是該敲打敲打了。


    朱成鈞緩緩起身,衝沈澤笑了笑:“看來他們不是很給你麵子。”


    沈澤麵子上多少有些掛不住,他如今好歹是發展前途無限的匯通金行的行長,請示道:“東家是讓他們來後衙會麵,還是……”


    既然是敲邊鼓那就用行為藝術吧。


    朱成鈞看向徐霄,吩咐道:“你隨便找個衙役將他們請到後衙來。”


    “大哥,我去不也一樣嗎。”徐霄沒有馬上領會到朱成鈞此舉的用意。


    沈澤瞬間心領神會,知道東家要敲打這些利益商人,當即對徐霄說道:“徐大哥是東家的結義兄弟,若你親自去請人豈不是太抬舉他們了。”


    “呃……對……大哥現在是有身份的人。”


    徐霄心裏忽然有一種水漲船高的感覺。


    朱成鈞繼續躺在搖椅上假寐,眾人來到後衙還是在沈澤的叫喚下才睜開‘惺忪睡眼’,故作慢待貴客的歉意,起身拱手:“最近忙,累壞了,還望諸位莫要怪罪。”


    眾人都是商海打滾多年的人精,如何看不出朱成鈞這是有意怠慢他們,心裏頓時後悔不迭,早知如此方才就該意思意思多少捧個場子。


    “大人為本縣百姓福祉而勞心勞力,是我等叨擾了才是。”


    朱成鈞掃了一眼後衙接待大廳,這才發現除了中堂主位還有兩把椅子,其他椅子都已被搬空,貴客登門連個可以坐的地方都沒有,是有點說不過去。


    不顧眾人的目光,朱成鈞來到中堂諸位直接落座,抬手示意沈澤也坐下。


    沈澤知道不能過分落了這些人的麵子,擺手婉拒,選擇跟大家一起站著。


    朱成鈞掃了眾人一眼,淡淡的說道:“諸位此番因何事而來。”


    無事不登三寶殿,明顯感受到朱成鈞前後無聲無息的敲打,眾人沉默了片刻。


    眾人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有所表現,不然接下來的談話肯定會被牽著鼻子走。


    “匯通金行為振興本縣產業而設,實乃本縣有誌商業的才俊的福音。”


    “我等方才實在不忍看到沈行長太過勞累,故而沒有打擾。”


    “在下願存銀十一萬兩到匯通金行,以賀開業慶典。”


    “在下,存賀銀九萬兩。”


    “在下,存八萬五千兩。”


    …………


    眾人紛紛向沈澤承諾存款,沒一會便籌集銀款一百餘萬兩。


    “承蒙諸位信賴匯通金行,沈某不勝感激。”話落,沈澤對所有人躬身一揖。


    朱成鈞見第一期工程的啟動資金已足額湊齊,欣然頷首。


    為加深自己的誠意,眾人表示不取分毫利息。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朱成鈞知道自己也該有所表示表示,看了看沈澤說道:“沈行長開業大吉,可喜可賀。”笑了笑,朱成鈞接著說道:“諸位為振興本縣出力不少,委實大功一件。諸位有什麽要求隻管提,隻要本官力所能及,一定辦好。”


    “如今百業蕭條,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我等厚顏請大人放開食鹽限價令。”


    食鹽限價令是前任縣官張弘成為博得聲名美譽而下,朱成鈞認為海水曬成的鹽巴若無朝廷禁令,這種民生必需品的售價當然是越低越好。


    “我道是什麽大事。”眾人一聽,瞬間喜笑顏開,朱成鈞故意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本官可以放開上品精鹽的價格,品相稍差的鹽還是維持原價。”


    “這……”原來不是全麵放開,眾人多少有些失望。


    鹽為官製,市麵上看到的鹽大多品相低劣,上品鹽尋常百姓也買不起,因而市麵上流通的鹽大多是粗製濫造,吃不死人就沒人會去管。品相好的鹽跟粗製鹽不過是工序上略有區別,以現有的製鹽工藝要製作精鹽沒有絲毫的難度,不過是礙於朝廷禁令沒人不敢明目張膽地幹罷了。


    朱成鈞見眾人還不滿意,臉色一沉,“本官身為一縣父母官,尋常百姓若連鹽都吃不上,諸位讓我有何顏麵繼續坐這個位置。”看到大家的態度有所鬆動,朱成鈞示意排在最後麵的人將大門掩緊,接著說道:“本縣所有衙役都忙著維持糧店秩序,縣尉一職空缺,本縣的治安委實堪憂,諸位約束好府上家丁就算是為本縣治安出一分力了。”


    聞弦音知雅意,眾人知道朱成鈞此舉等於是放縱私鹽販售和默許私自製鹽。隻要衙役不三天兩頭的嚴打私鹽販售和私製鹽,大家就可以把手腳放開些。


    人的貪欲如潮,不遏則滔天,警告必須得有,私鹽一旦泛濫屆時肯定不好收場,朱成鈞陰寒著臉,沉聲道:“人生在世,無論是做人還是行事,低調、謹慎些總沒大錯,諸位以為呢。”


    “大人說得是,我等一定低調,低調,再低調。”


    不可告人之事既已談妥,朱成鈞命人打開天窗大門,見眾人仍沒有告退的意思,朱成鈞轉念一想,瞬間了然,敢情這些家夥是惦記上新城落成後的市場分配了。


    知道大家所想,朱成鈞認為應該給他們吃一顆定心丸,承諾道:“這次的大城建項目,有全縣人的齊心協力還有諸位的鼎力支持,本官有十成的把握在今年年底前將城建好,屆時的市場格局肯定不同於當下,諸位都是建城的有功之臣,本官銘記於心,新城的食鹽市場肯定有你們一席之地。”


    “謝大人!”


    …………


    此行的目的如願達成,眾人齊齊叩謝。


    完成利益分配,朱成鈞起身走出大廳,臨出門前迴過頭來給眾人一個嚴厲的警告:“你們都給本官悠著點,要是讓本官難做,你們可就得小心了。”


    “謹記大人教誨。”


    眾人在朱成鈞嚴厲眼神的注視下,齊刷刷地垂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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