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舉奪魁,咱是解元公?


    朱成鈞搖頭苦笑,不知這是意外驚喜還是驚嚇。


    “夫君不高興?”芮瑾萱嫣然一笑,挽著朱成鈞的胳膊,一改往日的矜持。


    “沒……高興……該迴去了。”朱成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要不要順道接上父親?”徐霄請示道。


    “晚些你再去。”朱成鈞擺了擺手,說道:“現在先送我到啟明書社。”


    去啟明書社在夫君眼裏竟是第一要事,芮瑾萱不解。


    “我們家今天雙喜臨門,夫君不先迴家跟二位妹妹報喜?夫君榮摘解元桂冠,報喜之人想必已經在前往我們家的路上了。”芮瑾萱看到朱成鈞臉上沒多少喜悅之色。


    看了一眼對自己投來綿綿情意的‘妻子’。


    “聽我的,先去啟明書社。”朱成鈞拽住徐霄,吩咐道:“到後門接我。”


    新科解元公走後門?大哥太低調了吧,徐霄暗道。


    走後門?咱這個州試第一,貌似還真就走了後門。走後門無非是想在皇榜上占有一個名額,可能是這個後門開得太大了,咱用力過猛一竄直接就榮占了鼇頭。


    意外,絕對是意外。


    “照辦,我自有用意。”見徐霄有點不為所動,朱成鈞微慍。


    解元公這個名頭想必有點用吧,趁著新鮮出爐還熱乎,得盡早用。


    用意?芮瑾萱似乎想到了什麽,不禁莞兒。


    “咯咯……夫君都高中解元了還不忘掙錢。”芮瑾萱調侃道。


    千裏做官,隻為吃穿,銀子很俗氣?


    “走了。”


    朱成鈞點了一下芮瑾萱的玉額,牽著她的小手轉身下樓。


    還是第一次跟男子牽手,雖說這個男子早已是自己名義上的夫君,再想起自己片刻前的失儀舉動,芮瑾萱一顆芳心頓時如小鹿亂撞。


    皇榜前熱度漸退,中舉考生也爭相趕迴下榻的客棧,迎接報喜之人的祝賀。


    報喜之人輪番上門,有幸招待新‘貴人’的大小客棧也早就開始了忙碌。


    “朱兄沒來看榜?”鄧樾在人群中搜索良久也沒看到朱成鈞的身影。


    “朱兄是個大忙人,小弟還未向鄧兄祝賀呢,恭喜!”


    “同喜!”


    “哈哈……”


    鄧樾和史謙朗聲一笑。


    “二位兄台也在。”


    “好巧,大家都在。”史謙掃了一眼在場熟悉的麵孔。


    眾人滿麵紅光。


    “何止,這一次我們同寢室的弟兄均榜上有名,諸位說,巧不巧。”


    “緣分呐!”


    “尤其是我們朱兄,一舉摘得解元公!”


    “怎麽不見朱兄?”


    “走!我們上門給朱兄報喜去!”


    “順便討個喜錢!”


    “哈哈……說得是。”


    “就是不知道朱兄現下身在何處?”


    眾人對了個眼色,紛紛頷首。


    “還用猜?啟明書社!”


    “對……瞧我這記性。”


    “走起!”


    “諸位,等等……”


    “何事?”


    “稍後會有人向我們報喜……”


    給新晉舉人報喜,此乃慣例。


    “莫非陳兄想當一迴散財童子?”


    “不……咱窮,沒錢。”陳姓年輕人連連擺手哭窮。


    “這個散財童子,理應由朱兄擔任。”


    “是極!”


    “走!”


    “討賞錢去咯!”


    …………


    皇榜前,看熱鬧的人漸漸散去,眼下隻有寥寥數人戀棧不去。


    這時,一個全身濕透的老者再次迴到皇榜前。


    掉進池塘泡了個冷水澡,範縉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睜著雙眼對孫山位上那個名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確認是自己的大名無疑。參加州試數十次,直到過了天命之年才得以高中,個中辛酸,期間又是怎樣一段心路曆程隻有他自己清楚。


    多年夙願今朝了,範縉一掃多年鬱結,整個人瞬間多了幾分精氣神。


    顛簸晃蕩的車廂內,朱成鈞仍握著芮瑾萱柔弱無骨的冰涼小手,欲言又止。


    在夫郎的注視下,芮瑾萱低著羞紅的俏臉,一雙妙目遊移閃躲。


    驀然,朱成鈞輕輕抽離了手。


    手心的溫暖突然不見,芮瑾萱悵然若失。


    朱成鈞知道,跟芮瑾萱之間的糾葛該是時候攤開說了,唯恐傷到這個孤苦無依的女子,朱成鈞也有想過盡可能說得委婉含蓄些,但都是傷人的話,隻能讓自己的口吻柔和些,輕聲道:“那件事你想好了?”


    他這是要還自己自由,說得難聽點就是拋棄,芮瑾萱柔弱的香肩輕輕一顫,秋水雙眸多了幾分哀怨,相處日久,芮瑾萱承認自己確實對這個少年生出了情愫。


    “朱公子如今是解元郎,妾乃罪女,有這麽一個妻子的確有損朱解元的身份。解元公待如何?是要和離還是休妻,妾悉聽尊便。”芮瑾萱咬著紅唇,眼淚簌簌直落。


    芮瑾萱淚流滿麵,哀婉悲切的模樣,任朱成鈞心如鐵石看了也有所不忍。


    “對不起,有些事必須說開。”朱成鈞跟芮瑾萱執手相望,柔聲道:“以前那些事實在是太過荒唐,或許我們彼此都需要一個重新認識,重新開始的過程。”


    “如何重新開始?我們的認識還有結合就是那般荒唐。”芮瑾萱抹了抹眼淚,隻能說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轉而淚光盈盈的看向朱成鈞,離開他的話自己說不出口,又抹不開麵子央求他接納自己,多麽希望他能夠主動出言挽留。


    芮瑾萱的心思,朱成鈞又如何看不出來,輕歎道:“倘若我讓你留下,終有一天你會發現我絕非良配,屆時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芮瑾萱氣哼哼的撇過臉去,心道:本小姐看男人的眼光會那麽差?


    見芮瑾萱不那麽生氣了,朱成鈞笑著說道:“承蒙不棄,那紙和離書就此作廢,你留下來吧。不過我還是得正告你,這是賭博,輸贏都得認。”


    “賭輸了算我運氣不好。”芮瑾萱皺了皺瓊鼻倔強道。


    朱成鈞攬過芮瑾萱嬌柔的身子,摟著她圓潤的香肩,柔聲問道:“你從什麽時候起打消對我的恨意的?換而言之,你什麽時候喜歡上我了。”


    “哼!壞蛋……”芮瑾萱掄起粉拳捶了一下朱成鈞的胸膛,幽幽道:“我也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在得知你高中解元之後。”


    “這我相信。”朱成鈞撫慰芮瑾萱的背脊得意道。


    看朱成鈞笑得這麽得意,芮瑾萱滿臉嬌羞的擰了一下他的腰,苦著小臉道:“可……我畢竟是賣進你朱家的,你會不會因此而不待見我。”


    “確實,你是父親買來的吉祥物。”忽然腰間一陣擰痛,朱成鈞連忙改口,“咱們可以換一種說法,你雖說是父親買來給我衝喜的,我也正是因為你的到來而得以康複,這樣算下來,你於我們家也有大恩,一來一往,咱就當扯平了。”埋首朱成鈞懷中的芮瑾萱聽他這般出言寬慰,一顆芳心比吃了蜜還甜。接著,朱成鈞話鋒一轉,“一覺醒來我就得了個漂亮媳婦,稀裏糊塗的就賺盡了便宜,我不虧呐。”


    “便宜?我是便宜?”芮瑾萱的小手又準確無誤的落在腰間。


    “呃……不……”貌似怎麽迴答都不對,朱成鈞索性改為強有力的擁抱,看著懷中小鳥依人的妻子,朱成鈞突然正色道:“有一件事我必須要提前跟你講,我不打算繼續考取功名了,希望你能理解。”


    “為什麽?”芮瑾萱抬起嬌俏的小腦袋,俏臉滿是不解之色。


    朱成鈞憐愛的捏了捏妻子嫩滑的臉蛋,笑道:“你就這麽喜歡當官太太?”


    “才不是呢,經曆了這麽多事我也看開了,榮華富貴不過都是過眼雲煙,都不如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過日子。”芮瑾萱接著說道:“可是……父親希望你能考取功名。”


    “放心,父親很快就不再那麽熱衷功名了。”


    “為什麽?”


    朱成鈞輕柔的撩了撩芮瑾萱散落下來的秀發,說道:“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了嗎,大宋很快就要亡國了。”


    “啊……那我們不就成……亡國奴了?”


    “何來的亡國奴一說,趙氏皇室代表不了這個國家。”在朱成鈞看來,家天下的當權者根本就不配當這個國家的主人,因而就不存在亡國奴一說,自己又不是趙氏皇室的臣子,‘亡家奴’隻能是忠於趙氏皇室的的家臣。


    “可……新上台的當權者……會善待我們這些老百姓?”


    “不會,所以說我們的處境很危險,你怕了?”


    芮瑾萱搖了搖頭,眼中一片堅定之色,“夫君不怕,妾身就不怕。”


    朱成鈞滿懷感動地將芮瑾萱摟入懷中,鄭重道:“我會保護好你的,一定。”


    “籲……”


    “大哥,到了。”


    朱成鈞跳下馬車,芮瑾萱剛好從車廂內出來,看到沒有供下車的小板梯,想跳又不敢跳,朱成鈞看了頓覺好笑,走過來一把抱起芮瑾萱,還不忘在原地轉了一圈。


    “嚶……快放我下來,好多人看著呢。”芮瑾萱嗔道。


    “誰看了?哪有人。”朱成鈞厚著臉皮攔腰抱起芮瑾萱走進啟明書社。


    看到自家大哥跟嫂子解開心結,徐霄也為二人感到高興。轉過身來看了看馬車,隻怪自己準備不夠充分,大哥可以跳上跳下,嫂子不能啊,看來是該把不足的補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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