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此言……當真!”鍾利貞再難掩飾心中的激越。


    一座金山想都沒多想就雙手奉上,也難怪鍾利貞會感到這般驚詫。


    朱成鈞頷了頷首,笑道:“一座不毛荒山罷了。”


    荒山?那座山怪石嶙峋,草木不長,可不就是荒山嘛。


    “對……賢弟所言極是。”鍾利貞兩眼一亮,越發覺得朱成鈞識時務。


    兩人對視一眼,非常愉快地完成將得利益的分配。


    最要緊之事已經談妥,雅間內的氣氛也隨之輕快了下來。


    不日便能坐擁金山,鍾利貞興致高昂,當即喚來青樓嬌娥繼續尋樂。


    看到鍾利貞那股猛浪勁,活脫脫的色中餓鬼轉世,朱成鈞心中一陣鄙夷。


    “賢弟不叫幾個姑娘來解解悶?”鍾利貞還是挺講義氣的,不能自個享盡人間豔福而讓朱成鈞一個人孤單無伴。


    朱成鈞暗暗腹誹:與你同堂共嫖?咱可不是那等風雅之人。一個飽受現代文明熏陶的大好青年,這種事……豈能讓人看了去。你不要臉,咱老朱要臉呐。


    “小弟的事業才剛剛有個開頭,千頭萬緒還未來得及厘清,實在是放不開來玩。”朱成鈞麵含歉意的看向鍾利貞,接著說道:“小弟在此逗留唯恐壞了大人的興致,今日容我先行告辭,來日再行設宴賠罪。”


    “賢弟說得是,正事要緊,享樂之事,來日方長。”鍾利貞頷首道。


    沒能把‘貴人’陪好,陪盡興,朱成鈞心裏多少有些過意不去,當即喚來老鴇花娘,吩咐道:“勞煩花娘好生招待鍾大人,一應費用本公子明日便派人送來。”


    “朱公子盡管放心,花娘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會伺候人。”花娘媚聲道。


    “使不得……”鍾利貞連連擺手。


    朱成鈞微微一愣,色中餓鬼突然轉性了?


    鍾利貞看了一眼風韻猶存的花娘,調侃道:“本官可不敢領教花娘那套功夫。”


    “大人……您以前不是這樣的。”花娘嗔道。


    孔武有力的鍾利貞都視花娘為洪水猛獸,可見其功夫確實非同一般。


    “在下先行告辭……”在青樓女子異樣的目光中,朱成鈞慌忙逃離飄香院。


    一個風騷多情,一個孟浪不羈,繼續呆下去咱非得跟著淪陷墮落不可。


    朱成鈞這一次沒有眠花宿柳引得諸多青樓女子失望不已,這是浪子迴頭了?


    當真如此,這得讓多少期盼朱成鈞救她們脫離苦海的青樓女子暗生幽怨。


    出了飄香院,已是黃昏時分。


    街上行人漸稀,飄香院卻是紅燈高舉,諸多香客更是踏著黃昏夜色而來。


    看到此情此景,朱成鈞不禁感慨:生在古代就是好,尤其是有錢人。


    這個年代,窯子可以光明正大的掛上匾額做生意,人人都可以在旁人豔羨的目光中出入青樓。狎妓反倒成了風雅之事,想到這裏朱成鈞前世樹起來的三觀瞬間碎了一地。


    就在朱成鈞準備離開之際,三個膏梁子弟橫在路中央攔住了去路。


    對於這三個膏梁子弟以前的朱成鈞似乎有些印象,畢竟大家都是青樓常客,再算上那點風流韻事嚴格來說大家還都是連襟關係,妥妥的襟兄弟。


    朱成鈞見為首的三個年輕人麵色不善,他們身後的書童護院根本不用主人授意,仿佛主人的仇人就是他們的仇人,對朱成鈞的敵意甚至猶有過之。


    “喲……朱公子,許久不見,想煞為兄也。”右手邊那個華服少年手搖折扇,佯裝才子,故作風流瀟灑。


    朱成鈞再世為人多日,對左尊右卑的傳統禮法了解得越發深刻。這年頭要對付打架鬧事之人,理該選為首最兇那個下狠手修理就一定錯不了。


    “咦……這不是小錢錢嘛,逛街遛狗怎的遛到飄香院來了。”朱成鈞對站在中間的錢宣同‘友好’問候。


    這三人正是鍾離縣三大糧商家的公子哥,錢宣同、孫範同、田齊同。


    朱成鈞對這三人雖然有些印象,卻是叫不出名來,主要是以前這個糟糕的家夥那些光輝事跡,實在讓現在的自己難堪,那段不堪的記憶朱成鈞索性封印了幹淨。


    狗選頭領看血統純不純正,人選首領看出身高低貴賤。


    三大糧商以錢氏家業最大,站在中間那位仁兄的身份也就唿之欲出了,正是錢氏糧行的少東家。


    罵人不揭短,朱成鈞偏偏拿他的先天缺陷說事,錢宣同一副麵容登時僵了下來,‘小’之一字是他的忌諱,誰提跟誰翻臉的所在。畢竟那家夥事,小半寸都關乎男人的尊嚴,更何況他的尺寸實在讓人……不好啟齒,但有聊勝於無嘛,湊合著還能用來放放水。


    “混蛋!給我往死裏打!”錢宣同立時怒不可遏。


    主人有令,家丁護院掄起袖子大步流星衝上前來。


    麵對如此陣仗,朱成鈞身子猛的一縮,這一反應幾乎是條件反射,可見以前這個家夥沒少挨錢宣同三人的欺負。


    以前受的屈辱,今天說什麽也得把場子找迴來。


    可麵對五大三粗的彪悍護院,自己不是對手,逃跑又太丟分,可留下就得挨揍。


    “敢爾!”就在朱成鈞捉急之際,十來個大漢瞬間圍了上來。


    看到來人,朱成鈞直唿及時雨。


    來人正是義信門的幫眾。


    既然有人護駕,朱成鈞的氣場又迴來了,站在一旁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熱鬧。


    “你們……你們是誰……你們可別亂來……”


    看到十餘個兇神惡煞的壯漢圍了上來,三個膏梁子弟哪還有片刻前的囂張跋扈,高昂氣焰‘唿’的一下就全滅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該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嗷……啊……唿……喲……”


    哀嚎聲響徹大街,直通房梁上掀瓦。


    如此慘狀,朱成鈞實在是不忍看也不忍聽,可捂得眼來,耳朵又來不及掩上,不得不眼睜睜的看著一行人被揍成豬頭。


    “諸位義士,適可而止,整出人命就不好了。”朱成鈞連忙出言製止,光天化日就當街行兇,不是咱的風格。


    打了人不能就這樣跑了,咱得積極配合衙門調查,可等了半晌也不見衙役趕來。


    就衝這出勤效率,朱成鈞實在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既然衙門明擺著讓咱私底下了結,這份美意最好不要辜負。


    朱成鈞讓人閃到一邊去,先前該幹嘛的就幹嘛,被人說咱以眾欺寡,恃強淩弱的口實不能落下。日後要是所有人都對咱畏之如虎狼,還怎麽跟大家和諧相處。


    朱成鈞半蹲下身來,關切道:“諸位兄台可還好,要不要給你們請郎中呐。”


    “你……縱仆行兇……”田齊同有氣無力地說道。


    朱成鈞掰正田齊同的手指,和顏悅色的勸道:“小田七呐,指正兇徒可得認準咯,切莫冤枉了好人。仆人?何來的仆人?在下可沒隨從跟著,反倒是三位,就難說了。”


    “你……給我等著……我孫家衙門有人……有你好看的!”孫範同痛嘶道。


    朱成鈞站起身來冷冷地俯視三人,義正嚴詞的說道:“衙門有人就可以胡作非為啦!爾等光天化日下縱仆行兇,簡直是膽大包天,目無王法!說到報官,在下也正有此意!”朱成鈞見三人仍倒地裝死,怒道:“都別裝死,趕緊起來,本公子要跟爾等對簿公堂,請縣尊大人主持公道!”


    三人勉力起身,轉身四下環顧,除了看熱鬧的香客,哪還有兇徒的人影。


    事發突然,一行人又挨了一頓狠揍,他們哪還記得行兇者長什麽模樣。反觀他們此刻的慘樣,一個個鼻青臉腫的,爹媽認不認得還兩說。


    指正兇徒?別扯了。兇徒在哪?這個啞巴虧三人不吃也得吃。


    “你……給我等著……此事不會就這麽算了!”錢宣同當眾放下狠話來。


    這家夥記仇,朱成鈞又豈會坐等他事後報複。


    “站住!”朱成鈞一聲厲喝,嚇得三人腿腳直打顫。


    “何人在此鬧事!”就在這時,衙門捕頭恰巧路過。


    三個膏梁子弟見是衙門熟人,連忙訴說冤屈。


    荀捕頭雖然跟這三個膏梁子弟有些舊情,當看到略顯文弱的朱成鈞時也不願意相信,一個文弱書生竟有如此彪悍戰力?


    礙於交情,荀捕頭還是得例行詢問:“是你把他們一行打成如此重傷?”


    明擺著幫親不幫理嘛,這迴輪到朱成鈞喊冤了。


    “荀大人,小生冤枉呐,我自始至終都沒動過手,在場之人皆可為證。”朱成鈞拍著胸口保證道。


    荀捕頭在求證後得知此事像是江湖豪俠的義舉,隻好當場作罷。


    “荀大人,這件事就這麽算了?明明是他……”三人仍不肯善罷甘休。


    荀捕頭瞪了三人一眼,嚴聲道:“江湖人士會無端對你們下手?在場之人皆可作證,朱公子不忍爾等被打得太慘還勸阻了出手幫他之人,就衝這份仁義心腸,你們還不見好就收?趕緊給朱公子道歉,爭取朱公子的原諒。”


    三人不由得垂下頭顱,極不情願地道了個歉。


    打得三個膏梁子弟啞口無言,朱成鈞見好就收,寬宏大量的接受仨人的道歉。


    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沒熱鬧看大家該幹嘛的仍幹嘛。


    朱成鈞看了一眼頻頻迴頭的三人,心裏不禁想:這就是繼承了數代人奮鬥成果的富家子弟?都說老子英雄兒好漢,怎麽到了他們這代就成了這個樣子。果然,財富這東西是既激勵人進取又消磨人的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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