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慢慢將箱子拆卸下來,搬在一旁,數百匹駿馬散放在野地裏,任它們隨意行走,啃嚼著地上的枯草。


    那些人將每口箱子都用繩索捆好,穿上木杠,每八人一組分抬一口。在他們的腳上都穿著一雙寬大的木製翹板,看來當是為橫過沼澤的必備。


    月靈看著稀奇,問道:“他們怎麽都換上了那麽奇怪的鞋子?”


    天祈道:“他們是怕陷進沼澤裏,這樣能增強浮力,可以避免陷下去。”


    唐玉輕蔑笑道:“他們倒挺會玩的,滑雪的玩意也能拿來用,嘿嘿,有一套。”


    紫瑤道:“你們也看到了,這些人都不是庸手,個個都不好對付,我在強調一遍,沒有我的指令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唐玉不耐道:“行了,行了,你還有完沒完,囉裏吧嗦的,知道你是老大行了吧,真是小女人嚼舌根。”


    紫瑤冷了他一眼,冷聲道:“說的就是你,你最好不要給我惹禍。”


    唐玉氣憤道:“我惹禍……我……”


    天祈見他兩個又爭吵,擔心沒休沒止,忙道:“哎哎哎,都少說兩句,你們這樣不合還怎麽做事?”


    二人互瞥了一眼,給了對方一個背影,都不再言語。


    忽聽一聲淒厲的馬嘶發出,四人扭頭瞧去,隻見一匹黑馬身子慌急掙紮,正急速的往沼澤裏陷落,十數匹馬站在對麵,一動不動的望著這匹黑馬,大睜著馬眼,似也為眼前的情形嚇癡了,莫名其妙,糊裏糊塗。


    一小卒指著黑馬焦急叫喊:“馬,馬呀……”向前快跑了五六步,忽覺不對,又急忙刹住了腳步。


    王通治道:“不用管它了,一匹馬而已,大家都小心些,這方圓數十裏的泥潭足有十餘丈深,陷進去可是沒救。”


    片刻之間再聽不見那匹黑馬的哀嘶,已完全陷進了這黑泥沼澤裏。


    月靈驚訝道:“好厲害呀,真的完全吸進去了。”


    唐玉笑道:“這都是小意思,我們怕什麽。”


    孔天傑大聲招唿道:“好了,好了,都別看了,注意安全,準備出發。”


    眾人抬起數十口木箱,王通治指揮他們分組而列,八個小隊,五組一行,排列的整整齊齊。稍事片刻,王通治大聲喊道:“準備……衝。”


    眾人聞聲而動,一陣風似的疾往前奔,三百多人抬著四十餘口大箱子,黑壓壓,密集集的,腳踏著翹板,滑著沼澤,浩浩蕩蕩的挺進而行。


    唐玉讚道:“有意思,我們也出發吧。”


    天祈應道:“好,走。”正準備出發,紫瑤攔道:“先別著急,讓他們先過。”


    那些人如一群脫兔一般行的極快,浮滑沼澤如萍渡水,不大一會便行出了二裏之遙。唐玉道:“這還等什麽?難不成還等他們迴來接你呀。”


    紫瑤道:“你囉嗦個什麽,讓你等著你就等著。”


    唐玉本就好事,正在和她慪氣,二人又是針尖對麥芒,誰看誰都不順眼。紫瑤若是好言相訴唐玉也不見得不會聽她的,但她卻言語相惡,唐玉心不甘願,如何肯服?怒道:“我管你那麽多,我就要現在過。”


    天祈忙拉住他道:“別生氣,別生氣,她既然讓等肯定有她的打算,我們就等等再說。”


    唐玉怒氣衝衝的指著紫瑤道:“可她怎麽說話的,動不動就懟人,你就是死了老公也不該拿我撒氣呀,我招你惹你了,一張寡婦……”


    天祈知道唐玉嘴利如刀,得理不讓人,擔心他話越說越難聽,激怒紫瑤,急道:“行了,你少說兩句吧,一個大男人跟一個小女子計較什麽勁。”


    唐玉不忿道:“我計較?我……”


    月靈也勸解道:“好了唐玉,我們不是說好要聽紫瑤姑娘的麽,你就聽她的吧。”


    唐玉道:“連你也向著她說話?行行行,她是老大,她是老大,這樣行了吧。”


    這時,王通治向四人招唿道:“四位小友,先行人手已去,我們也出發吧。”他心裏暗暗盤算,倒要看看這四個小輩憑什麽能耐過這數十裏圍繞的黑沼澤。


    天祈不知紫瑤有何計劃,看向她。隻見她微微欠禮,說道:“我們不忙,還是請前輩們先行。”


    王通治道:“這沼澤地有幾十裏,你們幾個年紀輕微,可要怎麽過去,若是需要幫忙盡管開口,老夫樂的相助。”


    紫瑤心知王通治是有意試探,卻也不知他心思究竟如何,暗想還是不沾染他為妙,說道:“多謝前輩好意,我們隻是瞧瞧熱鬧,自有辦法過去,就不勞前輩費心了。”


    王通治略一微思,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行一步,你們幾個小心為是。”


    紫瑤微微頷首。


    聞方亮走上前道:“我說娃娃們,前麵的路可不好走啊,你們還是到別的地方去玩吧,搭了小命可劃不來。”


    四人臉色平淡的並不睬他。


    那些抬箱先行的小卒早已經去的遠了,已瞧不見人影。盡管他們是仰仗著翹板的托力才能在沼澤地上健步如飛,但此等身手也非一般人可以做到,倒也不容小覷。


    王通治招唿褚城郭,聞方亮,孔天傑等一眾好手,十七人互致客套,寒暄了幾句,並身齊飛,一起過沼澤而去。


    過了一陣,待得十七人去的遠了,看不到影子。唐玉才道:“現在好了,人都走了,我們可以動身了吧?”他說話時眼睛瞧著天祈,明著是對天祈說,實則他知道拿主意的是紫瑤,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天祈問紫瑤道:“紫瑤姑娘,怎麽樣?你現在有什麽打算可以說了。”


    紫瑤道:“這些人都不是平凡之輩,尤其是那個叫王通治的,他的眼睛裏充滿了懷疑,我們可要注意一些,露了底就不好了。”


    唐玉毛猴似的轉了幾個圈,不耐道:“類似的話已經說了幾十遍了,不用在強調了,你就說該怎麽辦吧。”


    紫瑤道:“我們不能給他們看出深淺來,所以我們不能用飛的,大家走過去。”


    唐玉吃驚道:“什麽?走過去?你有沒有搞錯?這可是稀泥灘,誰能走的過去?”


    天祈亦是驚訝,說道:“要從這裏走過去怕不容易吧。”


    紫瑤道:“有什麽不容易,那些嘍嘍都能走的過去,怎麽?這還能難得住你們?”


    天祈道:“他們是靠著翹板滑過去的,我們可沒這東西。”


    唐玉心中急惱,以為紫瑤是在拿他們開涮,打嗬嗬,不忿道:“別理她,丫的有病,有本事不用非要蹚稀泥,要蹚你蹚啊,我們可不蹚。天祈,月靈,走,咱們飛過去。”說著便要展出紫雲翼。


    天祈攔住他道:“你先別急,我覺得紫瑤姑娘的話有道理,我們還是聽聽她怎麽安排吧。”


    唐玉不屑道:“嘿嘿,有道理?蹚稀泥的話也有道理了?”


    紫瑤被唐玉的冷嘲熱諷氣的頭昏腦大,怒道:“願意飛你就自己飛吧,我不攔著你。”


    唐玉道:“你也要能攔得住。”


    天祈急道:“行了,你們別吵了。紫瑤姑娘,你怎麽說就怎麽是,你說怎麽辦?”


    唐玉心中不服,在心裏暗懟天祈:“你個軟骨頭的家夥,這麽願意聽這小女人的話,真打算拿她養小啊,好好好,你有種,我祝你雞飛蛋打。”他雖然咒罵天祈,但也隻是心裏發發牢騷,冒冒氣,倒不是真的針對天祈出意見


    紫瑤道:“我們隻要將真氣輸送在腳上,照樣施展輕身功夫,在這沼澤上快速行走對你們來說該不是難事,我們隻要不讓那些人看出我們功力的深淺就好,這樣不是會省去很多麻煩不是麽?”


    天祈略一沉思,隨即會意,微微一笑,說道:“好,就這麽辦。”


    唐玉也明白了紫瑤的用意,但他不願意讚她,麵上依然一副不屑的神氣。隻月靈稀裏糊塗,不明白三人神交的心意,但她是個聽話的孩子,不喜生事,盡管不明白,可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別人怎麽說她就怎麽做,也不問,也不說。


    天祈瞧著唐玉不屑的神情,以為他心中不滿,用膀子靠了他一下,道:“喂,你明不明白?”


    唐玉怔了一怔,淡淡的隨意道:“明……明白,就聽她的。”


    天祈微笑道:“那好,開始吧。”


    四人便即走運真氣,匯於腳底,瞬間隻感覺身輕如羽,體似漂葉。天祈知道唐玉飛行穿空全靠著“紫雲翼”的神力支撐,克敵製勝也是仗借著“五雷驚天掌”的威猛和“不滅六道”的玄奧,若憑真實功力他還要差上一籌,擔心他不能支持到這八十裏沼澤的對岸,問道:“唐玉,你確定你沒問題?這距離可不近呀。”


    唐玉道:“怎麽?你瞧不起我?”


    天祈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擔心你,要是不行的話咱倆手拉手?”


    唐玉臉上微微一紅,嗔道:“去去去,一邊去,兩個大男人手拉手,像什麽話?”


    天祈道:“你看看你,我是擔心你一不小心陷下去,你還不領情,算了,算我多此一舉。”


    唐玉似笑非笑,似是感激又似是譏嘲的道:“我謝謝你的好意,你還是管好你的大小老婆吧。”


    天祈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大小老婆指的是月靈和紫瑤,他若說月靈是他老婆他倒樂的心歡,但他說紫瑤是他“小老婆”就分明是在尋釁了。天祈不想當著紫瑤的麵和他鬥嘴,免得又無事生非,隻好懶得與他計較。忽想月靈單純,一句話交代不到就難保她不會出差錯,對她道:“月靈,等會跑起來了你可不要停,要一口氣跑到頭,知不知道?”


    月靈道:“這個我知道,一停下來就會陷下去嘛,我明白的。”


    天祈微笑心想:“看來這段時間她的長進的確不小,不再是那個傻乎乎的小姑娘了。”說道:“你明白就好,等會兒可要跟緊我。”


    唐玉見他們沒完沒了,心生不耐,歎道:“好了沒有?膩磨完了可以出發了吧?”


    天祈道:“紫瑤姑娘,我們走吧。”拉住月靈的手。


    紫瑤點了一下頭,率先朝廣袤的沼澤地裏奔去,榴裙擺動,如青蝶招風,煞是美妙。


    天祈道:“唐玉,你可跟上啊。月靈,我們走。”攜手月靈,一溜煙似的二人也奔了出去,腳底擦泥,腳尖拂草,真如草上飛一般,瞬間已在十五六丈開外。


    唐玉眼望四闊,抬著腳跟,手搭涼棚,望著這枯草覆蓋的無邊泥海喃喃道:“真不管我了,奶奶的,你個沒義氣的玩意,男人手拉手其實也沒什麽嘛。”


    他望著這廣袤無垠的沼澤,心裏撲撲忐忑,著實沒底,心想:“這要是掉下去了可不是鬧著玩的,這是玩兒命啊,嘴裏灌一嘴泥,肚子裏也是,被泥撐死了,不不不……”


    他越想越邪乎,越想越偏激,越想越害怕。忽地,心一橫,開言罵道:“放屁,放屁,放你奶奶的臭狗屁,哪能那麽倒黴,我是誰呀,小爺就給你們顯顯本事,實在不行還有‘紫雲翼’呢,我‘颼’的一下也掉不下去。”


    想到有“紫雲翼”可以仰仗,他不在焦灼,提了一口氣,稍耽了片刻,心一沉著,咬著牙,如脫韁野馬一樣奔了出去。


    王通治等一眾人早到了沼澤地的對麵,在一處不高的石丘邊上休息,眼望著三人如風一般疾卷而來都是吃了一驚。聞方亮不禁讚道:“這幾個少年果然有幾分本事。天傑兄,你以為如何?”


    孔天傑微微而笑道:“還不賴,看來是丟不了小命了。”


    王通治卻在心想:“這四個人該不會如此簡單,可不能為他人做了嫁衣。”


    幾人說話間,但見人影一晃,三個起落,便見三個人駐步在了人前,正是天祈,月靈,紫瑤三人。


    王通治走上前,微笑讚道:“幾位小友果然好本事,老夫也是開了眼界了。”


    天祈拱手笑道:“前輩過獎了,小可這種雕蟲小技怎好在前輩麵前班門弄斧,真是獻醜了,若能得前輩指點一二那可真是榮寵之至。”他心想賣一個虛乖也好讓王通治心喜一番,拉拉關係,不至於太讓他心疑。


    隻見王通治撚須微笑道:“好說,若是有暇定當相教於小友,哈哈。”頓了一下,忽奇道:“咦,怎麽少了一個人?”


    天祈扭頭向後看了看,道:“他腳程慢,還在後邊呢,應該稍後就到。”


    王通治眼望遠處,淡淡的道:“是嗎?”


    天祈聽紫瑤所言,心想:“若是表現的太過安分隻怕更容易讓這家夥見疑,我不如與他說些話哄他一哄。可是說什麽呢?哎,有了……”說道:“前輩,在下一直不解,不知道方不方便相問?”


    王通治道:“你想問什麽?但說無妨。”


    天祈指著堆在地上的箱子道:“我是想問這些箱子都是做什麽用的?看樣子好像很笨重啊。”


    王通治道:“這些都是用於捕捉‘紫睛水金鱗’的武器,沉重是在所難免。”


    天祈故作驚奇的道:“哦,是麽?那肯定都是了不得的法寶了。”


    王通治微笑道:“法寶倒算不上,不過說它們是堅兵強弓倒是不為過。”


    天祈一臉驚羨的道:“這麽厲害嗎?那能不能讓我見識一下?”


    王通治似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現在可不方便,不過你總能見識到的。”


    天祈似乎很是失落,歎道:“那真是可惜,那我等著大開……”話還沒說完,月靈扯了扯他衣袖,低聲道:“你別說閑話了,這麽久了怎麽還沒見唐玉?”


    天祈心裏稍稍一凜,道:“是呀,也該到了呀。”


    月靈擔憂道:“他該不會掉進沼澤裏了吧?”


    經月靈一提,天祈也不由得心裏一寒,道:“不會吧,他那麽機靈……怎麽可能呢。”他嘴上說著不可能心裏實怕極,拉著月靈的手道:“來,過來。”


    二人走到一旁,向著沼澤深處張望。天祈壓著聲音急道:“你快看看,別真讓他出事了。”


    月靈點著頭急切應道:“好。”手指在眼前擦過,鳳目閃光,如射紅電,定定的向遠處深探。隻見唐玉正發足急奔的往這邊趕,離此也隻有十裏之遙了。她鬆了一口氣,收起神目,微笑道:“這家夥,嚇死人了。”


    天祈一怔,顫聲道:“什麽嚇死人了?他……他到底怎麽樣了?”


    月靈笑道:“你別急,他沒事的,馬上就來了。”


    天祈胸中的大石“咣咚”落地,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長氣,道:“這我就放心了。”他和唐玉雖然性格迥異,也偶有爭執吵鬧,但因果的千絲萬縷讓他們互相珍惜,視若手足,唐玉若真出了什麽意外他這一輩子隻怕都不會安心的。


    這時,紫瑤走到二人身邊,饒有興味的瞧著月靈道:“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月靈愣愣的道:“什麽?”


    紫瑤不想多扯閑話,問道:“那討厭鬼快到了吧?”


    月靈道:“嗯,馬上就來了。”


    紫瑤凝望著沼澤深處,片刻,冷冷的道:“沒死算他的造化。”說罷轉過了身去。


    月靈目光盈盈的看向天祈,天祈微微而笑的搖了搖頭,似有些無奈,又有些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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