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唐玉隨口亂言,葉芊兒迴到“暢春園”,也不吃,也不喝,一臉愁容。蓮兒,翠兒問她怎麽迴事,她隻對兩名丫鬟勉強一笑,說“沒事”,便支走了兩名丫鬟,獨自坐在房中。


    紅燭照影,俏容相對,望著搖搖閃動的燭火她越想越覺得難過,悲上心頭,忍不住眼睛泛紅,瑩瑩的淚光在眼眶裏打了幾個轉,“噗踏”落在了桌麵殷紅台布上,將台布印了兩個小小的潮濕暗點。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用手背擦了擦眼淚,思緒飄飛,想她妙齡貌美,身份尊貴,如今竟是惹人嫌棄,嫁不出去,這如何能不令她傷心難過?也是她女性使然,悲傷之下遇事容易犯堵,本來以她的聰明才智,絕不會將思想卡在這樣一個死胡同裏,隻是她不知不覺中已經將心給了天祈,以為天祈是看不上她,才不願意要她,她卻忽略了月靈這一層關係。


    退一步講,若是天祈沒有先遇見月靈,而是先遇見的她,不見得天祈不會愛上她。可如今,天祈早已經將心許給了月靈,對月靈愛念已極,兩人同生共死,曆經患難,天祈又是個用情極專之人,這一點倒是隨了他父親的遺傳,無論如何他是再難容下第二個女子了。


    葉芊兒起初也是清楚這一點的,那時她還算半個局外人,對天祈和月靈的柔情蜜意還能看的明白,所以她聽父親的話等著父親的安排。可現在事情已經被揭開,她身在局中,心已惘亂,隻認為天祈是心高氣傲,瞧不上她,哪還有多餘的心思想月靈的原因?殊不知天祈絲毫沒有瞧不上她的意思,她若是個旁觀者必能瞧的清楚透徹。


    她獨自哀思了好長一陣,時時幽幽歎息,漸漸感到困倦,更覺得心疲,便起身迴到床上,除去鞋襪衣衫,鑽入被中,慢慢的睡了過去。


    天祈躺在床上,眼望房頂,難以入睡,實不知該如何處理才能完美。現在責任壓在他肩上,他雖然不想娶葉芊兒,但也不能誤了葉芊兒。他擔心葉重不接受他的提議,非逼著他娶葉芊兒,那時他便隻能故意輸給林天峰了,可這樣一來葉芊兒就不得不嫁給林天峰。


    想那小子奸詐陰險,下流無恥,葉芊兒真被逼嫁給了他,豈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可是他親手毀了她,正如唐玉所說,良心如何能安?但若是不這樣幹又該如何處置呢?難不成真要娶了她?可這又如何對得起月靈?月靈也將話說的明明白白,她不能接受。當然,自己也是不願接受的,當真讓人苦惱。


    他想著想著腦中靈光一閃,嘿嘿而笑,自言自語道:“兄弟,這可有點對不起了,不過這又不是什麽壞事,我又不是害你。”說著坐起身來,穿了衣服鞋襪下了床,開門走出屋來。


    走到月靈門外,推了推門,門已在裏麵拴死,他輕聲叫道:“月靈,睡了沒有?”不聽裏麵應聲,心想月靈可能已經睡熟。又走到窗下推了推窗門,見窗門也在緊扣。他搔了搔頭,眼珠一轉,主意忽生,微笑著又走到門口。當即運轉玄功,默念真言,身上泛著一層淡淡的金光,閃身向門上撞去。“波”的一聲輕響,好像小石子落進深潭裏的聲音,他人已進到了房中。


    他乃昆侖四聖親授愛徒,此等簡單的穿遁之術自然不在話下。到了房內,隻見屋裏漆黑一片,隻地上的火盆暖烘烘的發著火紅的暗光。他催運真氣,在掌中燃著一團火焰,走到桌邊,點亮燭火,屋裏瞬間光亮起來。他又向房裏走去,隻見月靈將被窩蓋的嚴嚴實實正自睡的香熟。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隻看月靈鳳目緊閉,黛眉平展,滿臉生暈,好像熟透的蘋果一般,光澤細膩,嫩嫩有水,真是動人。


    他輕輕摸了摸月靈的臉,熱乎乎的,心想定是這屋裏的炭火太熱了,將她的臉也給熏熱了。輕聲叫她:“月靈,醒醒啊,月靈。”


    月靈眉梢微微顫了顫,睜開眼來,微微一怔,詫異道:“你怎麽來了?”


    天祈微笑道:“我來看你睡了沒有。”


    月靈道:“我早就睡著了,你不睡覺嗎?”


    天祈道:“我有點事想跟你說,我……我能上床上嗎?”


    月靈臉上一熱,道:“可是……我們還沒有成親,你不是說不能睡一起嗎?”


    天祈猶豫了一下,道:“這倒也是,那我就在床邊坐著吧。”


    月靈想了想,自意蓉告訴她男女閨中密事以後,她已和一般女子一樣,變的拘謹了許多。但她又想天祈又不是別人,自己是要嫁他的,睡一起也不礙的,說道:“那你上來吧。”


    天祈遲疑了片刻,說道:“你放心,我隻坐一會,不會做別的事的。”


    月靈自然知道天祈說的“別的事”是指什麽,感到一陣羞澀,又感一陣甜蜜,向床裏挪了挪。天祈脫掉鞋子,和衣鑽進被窩裏,靠在床頭,隻覺得和月靈一起睡比自己一個人睡說不出的舒適,他這話卻也不好意思對月靈說出口。


    月靈也有這種感覺,隻感覺天祈睡在她身邊心裏十分的踏實,溫馨,甜蜜,欣喜。她伸手在床裏拿來外衣,披在身上,和天祈並肩靠在床頭,望著天祈靦腆一笑,問道:“你找我要說什麽?”


    天祈道:“我想跟你說說芊兒的事。”


    月靈聽他提葉芊兒,


    瞬間不喜,道:“說她做什麽?”


    天祈聽她語氣,明白她的心思,說道:“你先不要生氣,我是想到一個好辦法,可以讓葉城主不逼我娶芊兒,這才來跟你商量的。”


    月靈心想:“你不娶她就不娶她嘛,幹麽還要想這辦法,想那辦法,真是嗦。”冷冰冰的問道:“什麽好辦法?”


    天祈道:“我已經想好了,可以把芊兒推給唐玉。”


    月靈詫異道:“推給唐玉?怎麽推?”


    天祈道:“你看啊,唐玉又不是真的輸給了林天峰,我明天把這件事告訴葉城主,等我和林天峰比完以後,讓他叫我和唐玉再比一場,然後我故意輸給唐玉,這樣一來芊兒就不用嫁給林天峰了,也不用嫁給我了,這不就好了嗎?”


    月靈道:“那芊兒不是要嫁給唐玉了?”


    天祈笑道:“沒錯。”


    月靈道:“可是……你不是說過唐玉喜歡欣悅的嗎?這怎麽可以?”


    天祈道:“那就讓唐玉娶兩個老婆去。”


    月靈道:“啊,這……欣悅怕不能同意吧?”


    天祈道:“現在管不了那麽多,先把這個包袱甩掉在說,唐玉家和芊兒家是世交,他肯定有辦法解決的。”


    他心裏想的倒不是唐玉如何解決,他想蘇欣悅和唐玉有情,他把這個包袱甩給唐玉,蘇欣悅必然會大鬧,依著蘇欣悅天下至尊小公主的地位,葉重必定拿她沒辦法,到最後隻能讓步,他和唐玉都可以全身而退。再不濟就讓唐玉娶兩個老婆去,反正這又不是什麽壞事,有得他樂。他這個偷龍轉鳳的計策看起來倒也挺高明,隻是他還沒有摸準葉重的心思。


    月靈道:“你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厚道?”


    天祈道:“這怎麽不厚道了?難不成……你想讓我娶葉芊兒?”


    月靈急道:“那不行,那……那就這樣幹吧,就讓唐玉去娶她。”


    天祈心中一暖,對她笑了笑,伸手摟住她,將她攬在懷中,在她額頭上深深印了一吻,雙臂緊緊抱著她,柔聲道:“月靈,我隻喜歡你,別的我誰都不要。”


    月靈心中甜蜜無限,笑顏如花,嬌嬌的“嗯”了一聲。二人就這樣依偎著,一句話也不說,傾心感受這款款深情。


    過了一會,天祈放開月靈,微笑道:“我要走了,你睡吧。”


    月靈有些不舍,道:“這麽快就走嗎?”


    天祈道:“已經很晚了,我也要睡覺了。”


    月靈道:“那……你就睡這吧。”


    天祈正色道:“這怎麽能行,要是被唐玉他們看見會笑話你的,你快睡吧。”說著掀開被窩,穿上了鞋子,又把被窩給月靈窩好。


    月靈道:“那我給你開門。”


    天祈道:“不用,不用,我出的去,你快點睡吧。”又在月靈臉上親了一下,走出裏屋來,隨手一揮,扇熄了燭火。


    從內心來講他確實很想跟月靈一起睡,但他清楚這於禮不合,他愛月靈,但他更尊敬月靈,不容許月靈有絲毫玷汙。昆侖四聖從小教他守禮重義,他深明其道,他和月靈盡管早已經生死相許,一生相依,成親生娃娃是早晚的事,但他們畢竟沒有真正的結為夫妻,該守的禮法還是要守。月靈是一個姑娘家,他若是不敬她,對她隨意而為,那麽月靈必定受人指點,惹人非議,在人前便會矮人一等,對此天祈可是極不情願的,他認為這才是真正的合情合理愛一個人。


    天祈使用穿遁之術從月靈房中出來,見風已經停了,天上飄起了雪花。他在昆侖山十年之久,從沒有見過雪,這時看著零零星星的雪花慢慢飄下,真是別有一番光景。他站在廊下看了一會,隻見雪花越飄越大,越飄越密,銀絮飛天,鵝毛飄地,慢慢的地上已是一片斑白。他本想多看一會,好好欣賞一下雪中城堡的景象,但奈何困意漸生,打了一個哈欠,自言自語:“明天再看吧。”說罷揉了揉眼睛,向自己房中走去。


    第二天清晨,天祈剛剛睡醒,便聽見蘇欣悅用力打著月靈的門,歡聲大叫:“月靈姐,快起來呀,快起來,下雪啦,下雪啦。”緊接著又在他門上“砰砰砰”拍了三下,叫道:“天祈,快起來,下雪啦。”


    天祈道:“大早上的你吵什麽,我知道下雪了。”


    蘇欣悅笑道:“那你快起來呀,我們堆雪人。”


    天祈道:“好了,好了,我就來,你看看唐玉起來了沒有。”他話音剛落,便聽見“砰砰砰砰”四聲響,蘇欣悅叫道:“唐玉鳥人,下雪來,你快起來。”顯是她早已經跑到了唐玉門口。


    過了一會,天祈,月靈,唐玉都穿好衣服走出門來。隻見飄雪已停,地上,房頂,樹上,草上具是白茫茫的,整個城堡全置身在了一片潔白之中,銀裝素裹,梨花懸枝,好像一座白城,美麗至極。


    月靈驚訝道:“這是什麽呀?怎麽突然間都變成了白色的。”她一直在落神澗,那裏四季如春,花兒常紅,草兒常青,從未下過雪,她這第一次見雪,自然覺得驚奇。


    天祈笑道:“這是雪。”


    月靈訝異道:“什麽是雪?”


    蘇欣悅笑嘻嘻的


    來拉她手,道:“雪就是天上的花,你看,多漂亮啊,我們來玩吧。”拉著月靈跑到雪地中,揉了一個雪球遞在她手裏。


    月靈道:“呀,涼冰冰的。”


    唐玉不屑的笑了一聲,道:“下個雪看把你給樂的,沒見過雪呀。”


    蘇欣悅瞧著他嫣然一笑,頰上兩個梨渦微微淺現,俯身挽起一把雪,揉了一個團子,叫了聲“嘿”,揮手向唐玉丟去,正打在唐玉的麵門上。瞬即唐玉的嘴上,鼻子上,眉毛上都沾滿了雪沫。蘇欣悅拍著手大笑:“打著了,打著了。”


    唐玉故作嗔惱,道:“好啊,你敢丟我,看我怎麽收拾你。”奔到雪地中,挽起一把白雪,輕輕揉了幾下,朝蘇欣悅丟去。


    以唐玉現在的身手,他如果想要躲閃,莫說蘇欣悅丟一個雪球,就是一次丟上幾十個也別想打到他。他故意站著不動給蘇欣悅打,就是要讓蘇欣悅開心。他現在和蘇欣悅互丟雪球,他隻輕輕的揉一揉,並不捏實,也是害怕打疼了蘇欣悅。以他的個性能對蘇欣悅心細如此,對蘇欣悅的疼愛之意可窺一斑。


    月靈見他們玩的開心,將手裏的雪球也向天祈丟去,天祈也是不閃不避的讓她打個正著,便即和月靈也打起雪仗來,玩得不亦樂乎。起初他們四人隻是一對一對的互打,玩的興起便成了混戰,天祈打唐玉,唐玉打月靈,月靈打蘇欣悅,蘇欣悅打天祈,歡聲笑語,響徹了這片天地。


    玩了一陣,四人身上都出了熱汗,便停了下來。唐玉突然好奇道:“天祈,你不是在為芊兒的事情發愁嗎?怎麽睡了一夜突然變了個人?”


    天祈笑道:“有什麽好愁的,我已經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馬上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唐玉道:“全身而退?你有把握說服葉叔叔了?還是說……你真要故意輸給林天峰?我跟你說啊,你要真的這樣幹,那你可真是不地道,葉叔叔也不會承認的。還有你這樣做說不定會逼的芊兒自殺,到時候你的罪孽可就大了,我醜話說前頭,真到了那個地步,咱兩個的兄弟情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天祈嗤笑道:“我還沒說什麽呢,你急個什麽勁。”


    唐玉道:“那你說有辦法,什麽辦法?”


    天祈笑著歎了口氣,拍了拍他肩膀,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唐玉向知道天祈腦子好使,鬼主意多,心裏嘀咕:“這家夥,想到什麽辦法了?”忍不住心急,又問道:“喂,到底什麽辦法?說說呀。”


    天祈道:“天機不可泄露。”


    唐玉“嘁”了一聲,道:“狗屁天機,我倒要看看你想的什麽騷主意。”


    天祈情知現在不能跟他多說,要讓他看出端倪可就不好辦了,當下不在理他。隻陪著月靈和蘇欣悅玩雪,在地上滾了兩個大雪球,堆了好大一個雪人,樂的二女眉開眼笑。


    又過了一會,葉重派人來請四人用早膳。四人洗漱了,便來到了“煙雨樓”。葉重依舊一臉濃濃笑意,葉芊兒在父親麵前也沒有露出絲毫不高興的神色,所以到現在葉重對中間的變故還是一點也不知情,他隻想等天祈獲勝以後在慢慢跟他談,想著憑芊兒的人才相貌,天祈斷無拒絕之理,更何況他是用托國之富招天祈為婿。


    天祈看到葉芊兒有些尷尬,又有些緊張,也隱隱有點害怕。唐玉怕蘇欣悅多話,忙在她耳邊低聲道:“吃飯就好好吃飯,不要亂說話。”


    蘇欣悅沒好氣的道:“我知道了,就你話多。”


    到了桌前,天祈,唐玉向葉重恭聲問好。他們已在城堡裏呆了這許多天,早已經不拘束,說著話便在桌前坐了下來。唐玉怕葉芊兒尷尬,笑道:“芊兒妹妹,早啊。”


    葉芊兒“嗯”了一聲,道:“早。”


    唐玉又對天祈使了個眼色,道:“哎,跟芊兒妹妹打招唿啊。”他想著促促兩人的關係,也省得難堪。


    天祈躊躇著不好意思開口。隻聽葉芊兒道:“趕快吃飯吧,哪有那麽多事。”


    天祈心知葉芊兒是針對他,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感覺一些愧疚。


    葉重道:“天祈,你今天好好養養精神,明天你可一定要戰勝林天峰啊。”語氣竟有些許懇求的意味。


    天祈道:“是,我會的。”


    到了這緊要關頭,葉重也著實緊張,他雖然對天祈極有信心,怕就怕突發什麽以外狀況,真要招了林天峰這樣大的人為婿,那可不單單是毀了自己的女兒,更是誤了天師城的前途,到那時就真是泥足深陷,難以自拔了。又道:“等你贏得了勝場,我還有一件極其重要的大事要跟你談,這可關乎到了天師城的前途命運,你可不能讓我失望。”


    天祈道:“是,我知道。”他未見葉芊兒麵時可以隨心亂想,隨意亂言,全憑一己之念,無所顧忌。可此時見葉芊兒眼睛不往他身上瞟一眼,眼看這個溫柔美麗的小姐姐是這種態度,他心裏空空的的難受,隻覺得自己是做了極其違心的事讓他介懷,全沒有聽清楚葉重說的什麽,隻是隨口的應答。他卻在心想:“這麽好的人,要是因為我而傷了她,那我可真是太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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