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晨露,暖風和衣,不知不覺間又過了一月有餘,天時已進如秋季,樹葉泛黃,青草萎謝,萬花凋零,稻浪連波,這是山外原野的景象。昆侖山鍾天地靈秀,聚日月華光,四季長春,鮮花不謝,樹木常青,自開天地以來皆是如此。這一月內昆侖四聖悉心教導天祈“破天狂龍決”,已初見成效。


    這日上午,玉筆峰東側的一座小山峰上昆侖四聖齊嶄嶄的站著,矚目凝望。山峰下紫髯金蹄獒匍匐在地,昂著頭,一動不動的注視著不遠處的少年。隻見山峰前百丈遠近,一座大青石上天祈閉目盤坐,雙手平放膝上,頭頂不絕有絲絲白氣冒出,好似蒸籠一般,神鋒寶劍懸浮在他麵前,瑩瑩泛著紫光。忽見他雙唇微動,衣衫飄浮,一股股真力如海水泛潮似的自他體內激蕩開來,連著他周身的石子一陣跳動。


    突然,“噌”的一聲,神鋒寶劍破鞘而出,淩空繞著他頭頂轉了一圈,天祈猛地睜開眼睛,眼中寒光一閃,伸手上招,身子躍起,將寶劍接在手中,手腕一抖,身子斜傾,迴身一劍削去,一道金光自劍體發出,在地上劃出一道三丈來長的淺溝。陡地他雙腳相交一蹬,淩空一個倒翻筋鬥,手腕抖動,劍挽平花,向前疾刺出去,“颼”的一聲響,一個丈餘厚的大石壁被劍氣透體穿過,戳了一個大洞。


    四位聖人凝神瞧望,微微而笑。紫髯金蹄獒又將頭抬高了幾分,“嗷”聲低吼著,似也在為天祈叫好。隻見天祈身子旋轉直下,落下地來,雙手緊握劍柄,右腿前躬,左腳後撤,揮劍直劈出去,“轟”的一聲大響,一道巨大的紫色劍光連著劍身直劈向一座巨岩,劍光著處,巨岩瞬間從中分為兩半。這三招正是“破天狂龍決”中的“迴劍三式”,果然威力不凡,昆侖四聖暗讚點頭。


    天祈將劍支在地上,左手撫著胸口唿唿喘了一陣,額上滲出點點汗珠,似乎很是疲累。紫髯金蹄獒身子一挺,快步朝天祈奔去,繞著他轉了兩圈,“嗷嗷”叫喚,似是在做訊問,天祈在它頭上摸了摸,微微一笑。四位聖人互看一眼,身子一掠,飄落在天祈身前。蒼雲子道:“小子,你怎麽了?”天祈幹咽一口唾沫,長唿了一口氣,道:“好……好累呀。”蒼雲子一怔,看向玉陽子。隻聽玉陽子道:“這也沒辦法,‘破天狂龍決’乃曠世功法,自是極耗費真力,你雖然已盡數掌握了招式,但體內真力尤為不足,現在還不能使出全套的破天狂龍決。”天祈道:“那怎麽辦?我這不是白練了。”莫菱仙姑道:“別著急,要慢慢來,功力是一點一點提升的,怎麽可能一下子就練成。”


    玉陽子道:“招式易懂,心法難修,這前半部的招式你已經沒問題了,至於後半部的心法師傅們也幫不了你,要全靠你自己,這‘狂龍心法’共分為氣,幻,靈,元,聖五境,等你達到元鏡的時候便可以飛天遁地,越洋蹈海,你要努力。”天祈恭聲道:“是,弟子記下了。”


    玉陽子仰麵朝天,深深歎了一口氣,道:“是時候了,你這便走吧。”天祈道:“那我到後山去練。”玉陽子道:“去什麽後山,我是讓你下山迴家。”天祈詫異道:“啊?迴家,您要趕我走?”玉陽子道:“不是趕你,你上山也有十年了,該教的都教給你了,你該下山了。”天祈哭喪著臉道:“可我不想走,我……我舍不得師傅們。”十年悠載歲月,朝夕相處,自然濃情深厚,人孰無情,這突然要他離開心裏難免不舍。


    蒼雲子道:“要不讓他再待兩年,反正大劫……”說著突然又住了口。天祈詫異問道:“大劫,什麽大劫?”蒼雲子道:“什麽什麽大劫?”天祈道:“您剛才不是說大劫來著。”蒼雲子道:“我說了嗎?你聽錯了吧。”昆侖四聖不想讓他小小年紀心裏負擔太多,況他命格“吉兇”未測,是以關於太清祖師的預言以及他的命格運數具未對他說起過,蒼雲子此時是想留他下來,一時口快才失了言。


    天氣喃喃道:“是嗎?真是我聽錯了?”蒼雲子道:“是你聽錯了。”玉陽子道:“好了,早去晚去都是去,你再留在這裏也沒什麽意義,還是早去的好。”天祈轉念心想:“我已經離家很久了,也不知道爹爹媽媽怎麽樣?是該迴去看看他們了,他們一定很想我。”說道:“師傅,那我現在就走?”玉陽子道:“現在就走。”


    紫髯金蹄獒心智通靈,知道天祈要走,叼著他衣服不放,“嗷嗷”嗚吼。玉陽子道:“這神獸你也帶它去吧,路上做個伴。”天祈與紫髯金蹄獒相處的這一個月關係頗好,已深有感情,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夥伴,正有帶它一起走的念頭,師傅們這樣說真是正中下懷,自腰間取下白玉葫蘆,將紫髯金蹄獒收在葫蘆裏。玉陽子對蒼雲子三人道:“走,我們送他出山。”三人點了點頭,轉駕祥雲,帶著天祈直往南行,不一會便到了南麓山腳,按落雲頭。


    天祈道:“師傅,路這麽遠,我又不會駕雲,不如你們送我迴去吧。”玉陽子道:“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要妄求捷徑,師傅們隻能送你到這裏了,下麵的路你要自己走。”此話一語雙關,天祈聰明穎悟自能聽的明白。


    莫菱仙姑走上前道:“這個你拿著,路途遙遠,以你的腳程怕是要走上十幾二十天的,沒錢使可不行。”遞給天祈一個醬色的小包包。天祈打開包口來看,見是四錠白晃晃的大元寶,恭聲道:“謝謝四師傅”,將包口紮好,收在懷中,跪在地上向四位聖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玉陽子道:“好了,你去吧。”莫菱仙姑道:“孩子,要珍重啊。”蒼雲子走上前,拍著他的肩膀道:“小子,你可是我們教出來的,記住,別讓人欺負了,要不然師傅們可就丟人了。”天祈道:“我記下了,師傅們也要保重。”轉身向山下走去,走了幾步又迴過頭來,隻見四位恩師已駕起祥雲向北而去,一時間心裏百感交集,難以名狀,怔了片刻,向山下走去。


    玉陽子四人淩雲在空,隻聽淩空子道:“這本事全都教給他了,他又學了盤古的功法,但願他是那救贖天命之人,千萬不要為惡為禍,若不然將來可無法收拾。”莫菱仙姑道:“他既然能取到神鋒寶劍就說明他是有慧根之人,想來與那‘兇’字再無關聯,我們大可放心。”


    淩空子道:“但願如此。”見蒼雲子一句話不說,問道:“老頭,在想什麽呢?”蒼雲子歎息一聲,道:“這小子突然走了,我總感覺像少了什麽東西,心裏空牢牢的。”他如此說,三人頓覺心裏有若失之感,十年來他們悉心教導天祈,為實增加了不少生活色彩,已習慣了這孩子的存在,一朝離去,的確覺得悵然。


    莫菱仙姑道:“他走了也好,你再不能打他了,免受你這老師的嚴訓。”蒼雲子道:“我也沒怎麽打他,再說,我不也是為了他好嗎?愛之深則責之切,你不懂。”莫菱仙姑微微笑了笑。玉陽子道:“路還很長,看他磨煉吧。”


    天祈走下昆侖山,一路直向南行,路上無村無店,走了三百多裏,見天色已晚便在路旁的一所草屋裏休息,聽到屋外樹上有咕咕的叫聲,像是兩隻斑鳩,他正感腹中饑餓無以充饑,便在門邊的地上撿了兩顆小石子,打下兩隻斑鳩,升火烤了吃了,腹飽以後便躺在草屋裏安睡。


    第二日清晨,天色大亮,初陽高照,天祈起身再向南行,走了大約兩百餘裏路過一片果園,似是無人看管的野園子,他見那果子橙黃噴香,鮮美可口,忍不住跳上樹去摘了幾枚,咬一口果是滿嘴生津,甜汁潤喉,脆爽無比,一口氣連吃了十七八枚,拍了拍肚皮跳下樹來,抬頭一看,見太陽已近頭頂,稍覺困乏,便躺在林中的一塊大石後麵休息,漸漸睡了過去,看他嘴角帶笑,麵色勻紅,似是正在做著好夢。


    突然,一陣雜遝的馬蹄聲傳來,隱約聽到數十人叫喊:“站住,站住……”,聲音中飽含急躁炙怒。天祈受擾,猛然驚醒,睜開眼來趴在大石後麵向外張望,隻見三十餘人各乘快馬正在追趕著前麵的兩人,那些人個個身強體健,膀闊腰圓,如狼似虎,天祈不明何故,也不吱聲,隻定睛瞧著。


    “颼”的一聲響,隻見後麵一人揮手一甩,兩個黑點射出,正中前麵兩人所乘馬匹的後臀,那兩匹馬受襲吃疼,長聲嘶叫,蹄下一個打拐栽倒在地,將馬上兩人掀下地來,後麵追趕的人緊隨圍了上去,將兩人圍在馬圈中,隻聽一人道:“交出來,饒你們不死。”天祈抬著頭向人群中張望,從馬腿的縫隙中見那兩人均是三十來歲的漢子,一個麵皮黝黑,濃眉大眼;一個膚色略黃,細眼長眉,看樣子這夥人像是要搶劫二人的什麽東西。


    那黃皮膚的男子道:“這算什麽道理?你們這不是生搶嗎?”先前說話的那人道:“你們不也是搶來的嗎?大家彼此。”那黃皮膚的人道:“我們可死了幾十號弟兄,沒有你們這樣吃現成的,別一點道義都不顧。”馬上那人嗤笑道:“道義?有道義你們還會火燒柳林莊?會為了這半張殘圖殺人家三十餘口?別跟老子講道義。”那黃皮膚的男子似是無言以對,隻怒視著馬上眾人。


    那三十餘人緩緩抽出腰間長刀“噌噌”聲響。那黑臉男子道:“兄弟,不如交給他們吧,半張地圖也起不了多大作用,還是保命要緊。”那黃臉男子道:“別傻了,你以為交給他們咱們就能活命?”馬上先前說話的那人道:“別想拖延時間,我數到三還不交出來的話別怪兄弟們無情,一……”還不等他數“二”,隻聽那黃臉的男子叫道:“動手,拚了。”雙手猛一擊地躍起身來,兩隻大手如同兩隻鷹爪一般直向馬上那人麵皮抓去,那人見他突然發難,急忙舉刀削向他雙手,黃臉男子不敢以肉掌接他鋼刀,緊忙縮手,身子淩空一轉,單掌劈向那男子的坐騎,“砰”的一聲,馬頭碎裂,那馬轟然倒地。坐上的男子身子一縱脫離馬鞍,舉刀向黃臉男子淩空劈下,黃臉男子見他刀勢沉猛,急忙向旁讓開,二人這一交手隻是眨眼間的事。


    在二人動上手之際那黑臉男子也躍身而起,發拳擊向馬上之人,一時間雙方混戰,他二人力戰對方三十人之多倒也精彩,本來他二人的武功較這些人為高,單打獨鬥絕沒有一人是他們的對手,但對方仗勢力欺,他們又勢單力薄,心中本就生怯,接了一陣便大處下風。“啊,啊”兩聲慘唿,黑臉男子肩膀中刀,左臂被齊肩削去,鮮血噴濺;黃臉男子後背也中了一刀,翻身倒地,不過看樣子傷的倒不是不太重。


    馬上一人對先前說話的那人道:“老大,殺了他們,地圖就在他們身上。”那人眼中寒芒一閃,舉刀便向二人劈下。黃臉男子急叫道:“慢著,地圖給你們。”可是那人好像沒有聽見似的,豔陽下刀閃冷芒,眼看二人就要命隕當場。突然一人大喝道:“且慢動手。”一道金光射出,“錚”的一聲,那漢子劈下的鋼刀折中斷為兩截,眾人皆是一怔。隻見一少年身形一晃,轉眼間便站在了人圈中,形似鬼魅,靈快之極,好半天沒人敢言語,似是驚的癡了。


    過了一陣,氣氛稍定,眾人迴過神來,那帶頭的男子道:“你……你是什麽人?”語聲竟瑟瑟發顫。這人正是天祈,他在大石後麵看的分明,見這許多人欺打二人心裏早感不平,又見這二人受了傷這些人仍不肯放過他們,惱的火氣,這才出麵相助。


    天祈道:“你們這麽多人欺負他們兩個,難道不害臊嗎?再說人家已經受了傷,你還要殺他們,真是混蛋。”那男子細細打量了天祈一番,見他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心裏稍定,暗道:“哪兒冒出來的野小子,看這身手似乎不好惹。”轉念又想:“一個毛孩子能厲害到哪去,別被他唬到了,我們這麽多人還怕他?他這是找死。”說道:“小子,你是什麽人?”天祈道:“你管我是什麽人,我要你放了他們,要不然對你不客氣。”


    那黑臉男子因失血過多臉色已微顯發白,黑色罩著白色倒顯得青不青黃不黃的,強自咬著牙忍耐,低聲呻吟著。


    那黃臉男子向前爬了兩步,拉著天祈的褲腿道:“小兄弟,他們是壞人,要殺我們,你救命啊。”


    天祈低頭看了他一眼,道:“你放心,他們的武功差得很,有我在他們殺不了你們。”那帶頭的男子嘴角肌肉一陣抽搐,怒罵道:“臭小子,你是找死,兄弟們,上。”眾人舉刀向前,一齊朝天祈衝來,看這如狼似虎的陣勢非欲將他剁碎而後快。


    隻見天祈雙手平舉胸前,忽地手掌一翻,平推出去,一股真力發出真如排山倒海一般,勁風激蕩,那些人連人帶馬具被掀翻在地,一個個痛聲慘唿,啊呦連天。那黃臉男子同那黑臉男子眼睛瞪得溜圓,大張著嘴合不攏,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這三十餘位彪形大漢居然被這少年輕輕一掌像風掃樹葉一樣打翻在地,實教人難以置信。


    過了片刻,黃臉男子迴過神來,道:“小兄弟,快殺了他們。”天祈詫異的“啊”了一聲。那些人爬起身來,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連連告饒。天祈道:“我不殺人的。”轉身對跪在地上的那些人道:“你們都走吧。”眾人紛攘亂叫:“多謝英雄,多謝大俠,多謝小爺……”凡是能和“謝”字掛上鉤的詞幾乎讓他們說了個遍。忽然,天祈叫道:“先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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