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看了天祈一眼,不自覺的滾動了一下喉嚨幹咽一口唾沫,心裏惴惴,忽地一個機靈,暗忖道:“我他媽的是怎麽了,不就一個小屁孩兒嗎?真他娘的尿性。”


    那大漢見老六一怔一癡,喃喃自語,似乎猶豫不定,上前在他屁股上“咣當”踢了一腳,罵道:“你發什麽癔症呢,難道還要我動手?”老六訕訕一笑道:“不用,不用,哪能呢,不就是剝張虎皮嗎?怎敢勞煩大哥您呢。”說著從靴筒裏掏出一把半尺來長的尖刃匕首,向前走了兩步,對天祈道:“小孩兒,起開。”天祈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緩緩轉過頭來,雙眼暗淡地瞥了一眼那寒光閃閃的匕首,站起身來望著老六。


    老六道:“說你呢,沒聽到是吧。”天祈語聲深沉地道:“你是要剝它的皮?”老六嘿嘿一笑道:“是啊,小孩兒不要囉嗦,快讓開。”天祈恨得咬牙切齒,突覺渾身燥熱,血脈僨張,體內似有一股磅礴之力不受控製的欲破體而出,胸膛起伏,一顆心髒砰砰直跳且越跳越快。老六見這小子神情有異不覺訝然,突然又想:“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麽忌憚”,嗤笑一聲向天祈走去,天祈依然呆立不動,老六伸手朝他肩膀抓落想將他揪到一旁,哪知剛碰到他的身子隻覺得手掌灼熱難當,似是摸在了一團炭火上,急忙縮手向後跳開一步,驚恐不安的望著天祈。


    不遠處的大漢見狀問道:“怎麽了?”老六道:“大……大哥,這……這……這小子有點邪門。”語聲竟是有些顫抖。那大漢罵道:“沒用的東西。”推了老六一把,走到天祈身前,說道:“臭小子,看來你今天是跟老子杠上了。”語聲甫歇,揮掌便向天祈臉上打去。天祈之前吃過他兩記馬鞭,又親眼見他打死了自己新結識的朋友還要剝它的皮,現下又來揍自己,心裏對其惱恨之極,情感所動,深藏在體內的潛質被刺激了出來,不待大漢的手碰到自己,突地頂頭朝大漢懷裏撞去,那大漢一個高大的身體竟被他直直的撞飛了去,這一下是所有的人都不曾預想到的,那大漢的身體直飛出七八丈遠跌滾在地,馬上眾人無不大張著嘴合不攏,一臉呆滯。


    大漢捂著胸口好一陣喘息,半晌才爬起身來,雙眼猩紅地瞪視著天祈,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活剝了眼前這個臭小子。他為人暴戾又極好麵子,在一個小孩子手裏栽了這樣一個大跟頭怎能不讓他惱恨異常?吐了一口唾沫,恨恨罵道:“他媽的,臭小子,老子今天要你的命。”身形一閃,快似疾風,飛腿朝天祈踢去。這大漢本就藝高力大,這一腳更是在暴怒之下踢出,蓄力極強,若是踢中這七歲孩童哪裏還有命在?“咚”的一聲響,果不其然,這一腳正中天祈胸腹,天祈小小的身軀如斷線的紙鷂一般向後直直的倒飛出去,“砰隆”,又是一聲大響,天祈的身體撞在了一堵兩丈來高的岩石上,岩麵碎裂,如蛛網一般裂開一道道細縫,天祈好似一張肉餅一樣緊緊的貼在了岩石上,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即低垂著腦袋不再動彈。


    那大漢望著沒了聲息的天祈唿唿直喘,目光狠戾,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馬上的眾人也是一臉驚恐,屏息不動,不乏一些人心裏甚是不平,覺得老大的手段未免太過兇殘,隻不過是一個半大娃娃何必下這樣的毒手?要了他的命於心何安?他們雖然不是什麽善義之輩,但盜亦有道,出手殺害一個孩子不免讓人小覷。他們此番進入祁連山完全是受人所雇捕捉赤尾靈猿,所求的隻不過是錢財而已,沒成想會有這樣一番遭遇,若是殺的是大人,莫說殺一個,就是殺上百八十個又何足道哉?但這僅僅是一個稚嫩頑童,不免讓人唏噓。


    老六顫聲問道:“大……大哥,這虎皮還……還要剝嗎?”大漢此時心煩意燥,厲聲道:“還剝個屁呀,走。”剛欲起行,突然簌簌幾聲輕響,緊接著傳來一聲“嚶嚀”。眾人一怔,向天祈和那岩石看去,隻見天祈皺著小臉一臉苦楚的從岩麵上滑落下來,嘴裏嘟嘟囔囔不知在說些什麽。眾人這一下可真是驚訝到了極點,大漢剛才那一腳足有千斤之力,莫說是一個小孩子,就是一頭水牛也是隻死沒活,但卻沒想到這小孩兒居然沒有死,當真匪夷所思。


    天祈揉了揉胸口,自言自語道:“好疼啊。”他這一說話眾人更是驚訝不已。老六道:“大……大哥,這……這……這小子不是人呢。”大漢也是倒抽一口涼氣,呆立不動,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臉迷懵,喃喃道:“媽的,真是邪門了。”


    要知道天祈可並非一般的凡胎肉體,在他的體內流著仙魔兩種血液,與生俱來便不同於常人,體內潛質著無窮的力量,隻是他如今年紀幼小不懂得發揮運用罷了,剛才他所爆發出的那股力量隻是在情感波動下催生出來的,但也隻是一瞬間的事,若不然憑這大漢又怎能傷的了他?不過即便如此,先天的潛質也不是這等凡人的短技就能要他性命的。


    大漢見自己如此淩厲的一腳居然被一個小小孩童承受了下來心裏大受打擊,既驚愕又憤恨,殺意頓起,若說剛才是暴怒之下下的殺招尚且情有原處,但此時他卻是有意為之,一心斃命這奇怪的小孩而後快,自腰間抽出一把金鞘彎刀,持刀在手,目含兇光的盯著天祈,剛欲暴起殺手突然兩個聲音喊道:“大哥不要”,“大哥小心”,這兩個聲音分別出自老四,老六之口,老四見這小孩兒聰明機敏又奇特異常,既是於心不忍又怕惹出禍端,這才出言勸阻。而老六見這小孩兒邪門之極,怕有詭計,這才出言提醒,以防大哥上當吃虧。


    那大漢聽兩人言語也是一怔,稍感不安,心道:“這小雜種別真有什麽道道。”老四道:“大哥,我們還是趕快迴去為是,既然得了赤尾靈猿又何必節外生枝?”大漢心不甘願,咬了咬牙,斥道:“別他媽囉嗦。”老四道:“隻不過是一個孩子,你何必較真呢?”


    老六道:“老四,到底你是大哥還是大哥是大哥?我們聽誰的?”老四大感不忿,怒道:“你這話什麽意思?”老六道:“沒什麽意思,我隻是想讓你擺正自己的位置。”他二人向來不和眾人所知,時有口角大家也是習以為常。


    那大漢喝道:“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二人互瞪了一眼都不敢再多言。大漢提著刀慢慢向天祈走近,天祈心裏害怕,萎在地上向後直退,顫聲道:“你想幹什麽?”大漢摸不著底不敢輕舉妄動,咧嘴一笑,彎刀在空中晃了晃,道:“你說我想幹什麽?”天祈抬頭盯著彎刀怔了片刻,說道:“你想殺人?”那大漢道:“你怕不怕?”天祈道:“你要殺我?”大漢道:“對,你不害怕嗎?”天祈心裏怕極但嘴上卻不願服軟,說道:“我不怕,你殺我我告訴爹爹去。”這話聽來未免滑稽。


    大漢搔了搔頭,心想:“他媽的,這小崽子是不是跟老子裝傻。”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朝天祈丟去,正砸在天祈的腦門上,瞬間天祈的腦袋上起了一個雞蛋般的大包,好不疼痛,天祈咬著牙強自忍耐,眼圈紅紅的卻沒有流出眼淚,怒道:“你拿石頭丟我幹什麽?你是壞蛋,我要告訴我爹爹去。”大漢嘿嘿一笑道:“哼,我讓你去告訴你爹爹。”說著三步並作兩步走,快步向天祈走近,彎刀上揚,正欲劈刀砍下,突然空中一個聲音叫道:“且慢動手。”


    眾人皆是一怔,一齊抬頭向空中仰望,隻見天上彩雲罩頂,和風習習,一位蒼然白須的老者從空中飄然而降,湛然若神,一時間眾人如夢似真,如真似幻,真個是真真幻幻,莫能辯明。看那老者頭梳發髻,童顏鶴發,慈眉善目,身披葛布大氅,一身道人打扮,一眾人皆是愣愣的看著老者。老者微微一笑,道:“你們這幫人真是沒羞恥,怎麽跟一個孩子為難?”


    那大漢對這老者渾身上下打量了個透徹,從頭頂一直看到腳麵,心裏也自納悶,忽然冷笑一聲,道:“你這老頭是什麽人?”老六見這老者神采奕奕很是不同凡響,似是非聖既仙,內心忐忑,走到大漢跟前低聲道:“大哥,這怕是位仙人吧。”大漢瞥了老六一眼,看著老者嗤笑道:“仙人?什麽仙人?我秦猛也在江湖上混跡多年,不要以為使一點障眼法的雕蟲小技就能哄騙爺爺,爺爺不吃這一套,你要真是仙人就讓我砍上一刀試試,你若是不死我就承認你是仙人,若是死了隻能怨你命薄,可怨不得老子。”他久曆江湖,三教九流的人物自結識不少,江湖術士也不少見,那些人都是些懂得一點旁門左道便稱神稱仙,故弄玄虛,蒙騙錢財的江湖走卒,他初見這老者淩空而降也自驚異,細想之便將其歸納到了那一類人中。


    老者不答他話,俯身扶起天祈,微笑著道:“你叫什麽名字?”天祈仰著臉望著老者盯了片刻,見老者眉目慈善,和藹可親,心裏寬懷,說道:“我叫天祈,爺爺,你是不是神仙呀?”老者笑道:“你看爺爺像神仙嗎?”天祈歪著腦袋怔了怔,笑道:“像。”老者輕輕撫著天祈的腦袋,撚須嗬嗬笑了笑。


    那大漢見這一老一小說說樂樂全然沒將自己放在眼裏,心裏惱怒,更斷定這老者隻不過是一個一無是處的江湖騙子,安下心來,喝道:“那老頭,我跟你說話沒聽到嗎?還是謊話被戳穿心裏虛了?”天祈不自覺的往老者身後躲了躲,說道:“爺爺,這家夥是大壞蛋,他殺了大老虎還要殺我,那不,小猴兒還被他們抓了。”說著指了指馬上那人手中拎著的鐵籠。


    老者微微一笑,道:“孩子別怕,有爺爺在這兒他們不敢傷害你。”那大漢聽老者的口氣如此狂妄自大心裏愈加惱怒,冷哼一聲道:“老家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語聲甫畢,縱身一躍揮刀向老者砍去,隻見那老者端然不動,麵帶微笑,似是全未將這大漢放在眼裏,但這可急壞了小天祈,急聲叫道:“爺爺快跑。”刀鋒寒芒閃爍,瑩瑩生光,剛觸及到老者三尺外那大漢隻覺得一股勁風迎麵撲來,連人帶刀直直的向後蕩開了去,隻跌出五六丈遠摔倒在地。眾人皆是一臉驚愕,大漢勉力爬起身來,滿眼驚恐的望著老者,一臉呆滯,方到此刻他才意識到這白須老頭可不是那麽簡單。


    那大漢不自禁的戰戰向後退了兩步,又顫顫向前走了兩步,雙手抱拳向老者深深鞠了一躬,顫聲道:“老先生,在下無……無禮,您……您老多……多包涵。”老者道:“念你們也無甚大罪過,這就去吧。”這裏一幹人等初見老者現身便感栗六,又見他不動不搖單憑三尺氣牆便輕鬆擊退老大更是驚懼不已,早巴不得他說這句話速速離去,此時老者話音剛落,一眾人兜繩勒韁,踢鞍捶馬,便欲疾馳而走,那大漢躬身唱了個喏,一溜煙轉身跳上馬背。


    天祈心裏火急,搖著小手指著一眾人道:“猴,猴,小猴還在呢。”老者微笑道:“不急。”伸手一招,那鐵籠便似一隻歸途鸚鵡一般自動飛到了老者的手裏。這一幹人等曆盡辛苦為的便是捕捉這赤尾靈猿,赤尾靈猿又十分機靈滑溜,行跡難覓,好不容易捉到他們豈能白白拱手?但這老者又十分難對付,他若出手生搶硬奪怕是難能。馬上一人悄聲對身旁一人道:“喂,你說咱們一起上能不能對付得了這老家夥?”那人“嗤”了一聲道:“想什麽呢?弄不好別把命搭了,還是看老大的吧。”


    那大漢躊躇了片刻,說道:“老先生,我們好不容易捉到這靈猿,您能不能高抬貴手還給我們,大家還指著它吃飯呢。”老者看了看籠中的白猴,微微一怔,自言自語道:“稀奇稀奇,真是難得,這可是千年不遇的靈寶呀。”他聲音細小,那大漢並未聽到,見老者不睬他又說道:“仙師,我們也是受人所托,您看這猴子能不能……還給我們?”老者道:“不行,這靈猿乃是天地孕育的靈寶,交給你們便是傷天害理,我勸你們不要再打它的主意,快快去吧。”天祈道:“爺爺,這不好,他們還會迴來的,又要抓小猴。”


    老者略一思索,心想:“不錯,若是他們去而複返終不是辦法。”心念甫畢,輕輕點了點頭,袍袖拂卷一股勁風掠出,霎時間飛沙走石,煙塵漫天,一個人影也瞧不見了,隻聽得煙塵中馬嘶陣陣,人聲歡歡。不消片刻煙塵散盡,風停石定,連人帶馬具沒了蹤影。天祈雙手揉了揉眼睛,一臉朦朧,仰著頭問道:“爺爺,他們人呢?”老者道:“迴去了。”天祈奇怪道:“迴去了?迴哪兒了,我怎麽什麽也沒看見?”老者嗬嗬笑道:“從哪來自然迴哪去了。”天祈不明所以地點著頭,又問道:“那他們還會再來嗎?”老者道:“不會了,他們再也不會來了。”他自然不會想到老者運轉玄功刮的那一陣狂風不但將這一幹人等送迴了七百裏以外的老家,狂風中所蘊藉的無上真力更是將這些人的周身功夫盡數廢了去,他們現今已經是與普通人無異,再也不能為惡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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