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昆侖山玉筆峰旁的玉清亭中,玉陽子,淩空子,蒼雲子,莫菱仙姑四位聖人分四方而坐,東側玉陽子,南側蒼雲子,西側淩空子,北側莫菱仙姑,四位聖人共同講經論道,體味玄真妙理,正說到得意處,忽見天上彩雲滾動,朔風陣陣,東麵的天空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流雲漩渦,就好似激浪拍打,海潮湧動一般,漩渦的中心是一個黑漆漆的大洞,四位聖人一齊舉目向天空看去。


    蒼雲子道:“乖乖,不得了,老天破相了。”


    淩空子笑道:“你這老頭淨胡說,沒聽說過天會破相的。”


    蒼雲子辯道:“什麽我胡說,你看那明明破了一個大洞嘛。”


    淩空子道:“你就是瞎說八道,天怎麽會破洞?”


    蒼雲子道:“剛剛不是還說‘道可道,非常道’嗎?說不明白不代表它沒有道理,天要是不會破洞那女媧娘娘還補個什麽天。”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不休,隻見玉陽子和莫菱仙姑兩人目不轉睛的盯著天上的漩渦,眉頭微皺,似在思想著什麽。


    蒼雲子同淩空子互看了一眼,略覺詫異,齊向玉陽子瞧去。


    莫菱仙姑問道:“玉陽真人,有什麽不對嗎?”


    玉陽子歎了口氣,道:“吉兇難料呀。”正說之間,隻見漩渦中心一團紅光閃出,似陽如火,不辨何物,漩渦周邊電光交織,磷炎閃爍,如萬千金蛇蜿蜒盤動。忽然間那團紅光飛離黑洞,晴日下愈顯紅豔,好似燃燒著的一個大火球,在空中打了幾個盤旋,直直的朝著北方飛落。


    玉陽子掐指推算,占卜陰陽。


    莫菱仙姑問道:“怎樣?”


    玉陽子緩緩搖了搖頭,道:“白日落星,吉兇參半,處置得當便是吉,處置不當便是兇。”


    蒼雲子道:“那剛才飛出去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玉陽子道:“一個生命。”這下三人具是覺得驚詫之極,皆不解玉陽子的話中之意。


    蒼雲子指著天空道:“哎,你們看。”


    三人順著蒼雲子的指示向天空瞧去,隻見那漩渦周邊電隱光熄,磷炎湮沒,漩渦越漩越小,漸漸消失了去,天空又恢複了如常模樣。蒼雲子,淩空子,莫菱仙姑三人互相瞧看著,皆不知該說些什麽,最後三人的目光一齊落到了玉陽子身上。隻見玉陽子手捋長須,淡然一笑道:“萬法皆有定數,既有生就必然有死,一切當以無為,順其自然就好。”


    蒼雲子道:“可前番你說魔族有變動,難道就不管不問了?”


    淩空子和莫菱仙姑皆望著玉陽子,靜待他的說解。


    玉陽子道:“現在全無頭緒,又能做些什麽呢?倒不如等等看。”三人也無有它法,論資曆道行數玉陽子最深,既然他這樣說三人也唯有照遵。


    玉陽子道:“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諸位請了。”四人起身作揖,互相道別。


    莫菱仙姑向天上招了招手,兩聲鶴鳴遠遠傳來,隻見南邊的天空兩個白點越來越大,漸漸及近,赫然便是兩隻仙鶴的影子。兩隻仙鶴淩空打了個旋,雙翅舒展落下地來,莫菱仙姑腳步微抬坐到一隻仙鶴的背上,在鶴的勃頸上摸了摸,兩隻仙鶴引吭一聲長鳴,亮展雙翅,騰飛離地。莫菱仙姑向三人揮手道:“再會。”引鶴向南飛去。


    淩空子同蒼雲子向玉陽子抱拳一揖拱了拱手,二人各顯神通,禦風分向東西兩方飛去。玉陽子撚須望著天空,一臉凝重,似在思索著什麽,站了片刻也迴轉了仙府。


    穀麗河的河水自西向東緩緩流淌,河流也不甚寬闊,十四五丈的寬長,一座青石橋橫跨河流兩岸。時值六月天時,河流兩岸綠樹傍青,花葉並茂。在河流的上遊散散落落居住著三十多戶人家,乃是一個村子,喚名“李隆村”。李隆村的北側有一座高山,名為“祁連山”,群峰相連,峻岩嵯峨,山高百丈。在李隆村和祁連山之間有一片鬆林,因這片鬆林常年青鬱,濃密無隙,李隆村的村民管它叫“黑鬆林”,而李隆村的村名也不是全無來由,這三十多戶人家幾乎家家都是姓李的,取名“李隆”的意思也是這村的人想要圖個好彩頭,意為“李”姓興隆旺盛之意。


    穀麗河的兩岸土地肥沃,十分膏腴,李隆村的村民世世代代的勞作在這片土地上。但李隆村裏有一戶人家卻是個例外,這戶人家住在村子的最西頭,青磚綠瓦的三間瓦房住著一對夫妻,男的姓天,大名“天明”,是這村子裏的獵戶,也是唯一的一個獵戶,有把子氣力,會些拳腳功夫,所以也擔起了村子的守衛工作。“天”姓別說在李隆村少有,就是放眼外界也是不多的姓氏。而女的王氏則是一個賢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針線家務,裏裏外外,樣樣是把好手,鄰裏關係也處的十分融洽。村裏愛打趣的人總是玩笑天明說:“天明,你娶了王氏這樣的媳婦可真是積了八輩子的老德了。”而天明為人豪爽大氣,遇人打趣總是咧嘴“嘿嘿”一笑,在他心裏也確實是這樣想的。


    不過夫妻倆有一件事卻甚是不美,也算是個遺憾,兩人年過三旬至今卻無有子嗣,王氏深為這件事覺得對天明不起,每當說起總是恨恨抱怨自己。天明總是好言安慰妻子“這有什麽關係,沒有孩子就沒有孩子吧,我們兩個人這不是挺好。”可天明越是這樣說王氏的心裏卻越受備責,深以為憾。話又說迴來,天明雖然善言安慰妻子,但他心裏又豈能當真不在乎,天倫之樂乃人之所求,他也想如別家那樣共聚歡樂,享受父子親情,可是為了避免妻子煩惱他總是隱忍不言,表現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一日天剛蒙蒙亮,村中公雞引吭長啼,“喔喔喔……”叫喚,此起彼伏,遠近相合。天明起身披上外衣下來床鋪,點亮桌上燭火,索索的細微聲響攪醒了在裏側熟睡的王氏,王氏欠起身來輕掩著嘴打了個哈欠,道:“怎地起這麽早?天還沒亮呢。”


    天明低聲道:“嗯,你睡吧,昨天下的網子我去看看,看看有沒有什麽大家夥。”語聲低柔足見對妻子的關切之情。


    王氏道:“那也不用這麽著急呀,外麵烏七八黑的不安全,快迴來躺著。”


    天明笑道:“不礙事,你睡吧。”說著轉身便要出門。


    王氏一急,跳下床來,扯著天明的手臂將他拽到床沿邊坐下,慍道:“不行,等天亮了再去。”


    天明嗬嗬笑了笑,撫著妻子的手背道:“唉!你呀,好好好,等天亮了去。”


    王氏微微一笑,替丈夫除下外衣,扶著他躺下,夫妻二人齊枕而眠,可再也睡不著。


    躺了片刻,王氏側臉枕在丈夫胸口,柔聲道:“明哥,我……咱們能不能去抱個孩子,哪怕是個女孩兒也好。”


    天明道:“上哪兒抱呀?”


    王氏道:“二丫已經生了兩個了,一女一小正好,她這又快生第三個了,不行咱們跟她家商量商量,看看這個孩子能不能給咱們。”


    天明猶豫了片刻,長歎一聲道:“算了,估計這孩子咱也討不過來,還是不觸這個眉頭了。”


    王氏道:“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說不定二丫允了呢?”


    天明道:“唉,你就別想了,即便二丫允了那李虎能允嗎?他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者說了,就是討來了這個孩子將來孩子長大了該怎麽說?還是算了吧。”其實之前王氏已瞞著丈夫向同村的人提過這種請求,但被人拒絕了,夫妻二人同床共枕十餘載,丈夫的心思王氏自然心知肚明,念及此處不禁又暗自心生恨意,兩行熱淚潸然流出。


    天明感覺到妻子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輕撫著她的後背道:“你這是怎麽了?唉!你也不要想太多,我們這樣不是挺好的。”


    王氏哽咽道:“都怪我肚子不爭氣,我……我好慚愧。”


    天明柔聲道:“傻瓜,不許你這麽說,不管有沒有孩子你都是我的好妻子,”說著摟著王氏的手臂不自覺的緊了緊。王氏知道丈夫對自己愛念無極,心裏感激之至,靜靜的躺在丈夫的胸口一動不動,陣陣暖意充塞胸腹。


    過了好一陣,初陽東升,天邊泛紅,天色已然大明,亮光透過窗子照進屋裏來,夫妻兩人躺在床上一直沒有安睡。天明道:“好了,我該起了。”


    王氏輕輕挪開身子,道:“小心些。”


    天明道:“知道了。”穿上衣服下來床鋪,背了弓箭,拿了三股鋼叉,開門而出。王氏又高聲喊道:“你小心些。”天明應了句“知道了”,徑自往黑鬆林而去。


    黑鬆林濃密如蔽,放眼深望整片密林猶如潑墨般濃鬱,林外東陽豔豔,林間涼氣森森,好似隔絕於世外的另一方存在。天明腰懸鐵弓,背插羽箭,手提三股鋼叉,大步獨行,踏地如飛,到了林外緩下步來,他居此地已有十數年之久,向以狩獵為生,知道黑鬆林中常有虎豹豺狼等兇獸出沒,心下不敢大意,握著鋼叉的手緊了緊,抖擻精神,小心翼翼的緩步向林中走去。


    果一片好林:綠樹參天遮蔽日,百獸藏匿不露行。風灑枝蔓沙沙響,如聞幽冥鬼探陰。撲棱棱,群鳥齊飛隻見枝頭空響;唿喇喇,亂獸奔躍不知何處尋覓。樹挨樹,百鳥爭音;草壓草,猴猿搶鳴。


    天明腳趟密草,叉挑藤枝,一步一前,一前一趨,慢慢向著自己設置密網陷阱的地方行進。忽然林中驟風颯然,一聲虎嘯響徹林野,天明雙手緊握鋼叉,嚴陣以待,定神豎耳向林中靜聽,尋覓虎嘯之聲的來處,待辨明方位,急踏步向著林中深處奔去。隻見一片空地上,一隻吊睛白額的斑斕猛虎圍著一個密匝匝的草團子搖頭晃腦的打轉,鋼條似的花斑虎尾豎的筆直,擺來擺去,望見天明到來也不驚懼,粗壯的前爪在地上按了按,虎頭朝地,突然猛地仰頭伸頸一聲大吼,虎嘯之聲震的鬆頭樹枝顫顫晃動,枯枝鬆針撲簌簌的往下掉落。


    天明不覺打了個寒噤,喉頭滾動吞咽了一口唾沫,雙手緊緊握著鋼叉,身向下壓,作勢攢刺,隻待猛虎撲來。常言道:“虎嘯一聲,百獸無音”,何況是人,何能不懼?然而就在這時,虎嘯之聲甫歇,草團子裏傳出“咿咿呀呀”的叫喚之聲,聽聲來辯非禽非獸,似是一個小嬰孩兒,天明大感驚異。


    突然那猛虎一個撥棱掉頭向林中深處躥去,轉眼便不見了蹤影,天明更是深覺詫異,恍了一會神,心道:“看來這虎也有靈性,它是怕了我了。”伸手抹了抹頭上的冷汗。雖說天明拳腳不俗,武藝精湛,但麵對這獸中之王不覺也生出了三分怵意,待那猛虎遠遁這才淡下心來。“咿咿呀呀”的叫喚聲兀自不絕,一陣接著一陣地從草團子裏發出,天明倍感好奇之極,向著草團子走去,這一驚可真讓他大出意外到了極點,險些失叫出聲,隻見那草團子裏放著一個藍布繡花的繈褓,繈褓裏裹著一個小嬰孩兒,臉蛋粉嫩,雙眸如漆,蔥藕般的小手放在嘴裏咀嚼著,麵帶微笑,呀呀吱語。


    天明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丟下鋼叉,雙手揉了揉眼睛,這才定睛再看,尤自不信,又在自己臉上狠掐一把,隻疼的他齜牙咧嘴,這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而不是做夢,再不及多想,俯身抱起那嬰兒細細的瞧看著,隻見這嬰孩眉目分明,膚色紅潤,猶如粉雕玉硺一般。天明心裏歡喜之極,笑臉逗樂這嬰孩,這嬰孩初見天明之麵,孩心天真,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望著他,咧嘴而笑,天明更覺欣喜,忍不住在嬰孩粉嫩的臉蛋上親了親,這嬰孩卻哇哇大哭起來,天明心裏一慌,緊忙哄他,但這嬰孩卻越哭越烈,天明怎麽哄也不是,心裏著急,暗道:“看來小家夥是餓了。”突然一愣,驚詫道:“咦,這荒山野嶺的怎麽會有個嬰兒,這……他父母怎地狠心?哎!不對呀,難不成這孩子有什麽病他父母才狠心拋棄了他?但看起來也不像啊,活潑健康,能哭能笑,這……這……這是怎麽迴事?難道是老虎叼來的?”


    天明百思不得其解,舉目四望,隻見這林挨林,山靠山,樹是樹,草是草,哪裏有得半個人煙,不及多思,左手抱著嬰兒,右手俯身拾起三股鋼叉,快步向林外跑去,直往家門奔走,什麽狩獵的打算統統置諸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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