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籽翎不知該恨她還是該可憐她,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個瘋子,擋在擎幕天麵前分毫不讓:“我不想和你開戰,你走吧!”


    不用再裝,辛芷娉亭倒將那副瘋癲表現得更為徹底:“你和我開戰?你若是想死何不自裁了事!你死了也好,死了也好,省得髒了我嫣兒的名聲。”


    廉易大概一直在注意著她這邊,此時不知從哪裏跑了過來,看到擎幕天躺在地上還有點不明所以:“怎麽了?”迴頭看了看鮮血四濺的戰場,誠然這一處是要安全些,但也不是絕對的。這麽窩在一處雜草叢生,火焚化炭的樹林邊緣,隨便掉下來一截燒得火紅的木頭也會將人傷得不輕。


    辛籽翎握著劍聲色俱厲:“走開!”


    廉易一愣,發現問題不對,仔仔細細地盯著地上的人瞧了瞧,這才發現地上的人已毫無生機。早聽說過擎幕天的威名,結果第一次見著真人不過一日左右再見便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了。雖不明白辛籽翎為何要護著擎幕天,但他對辛籽翎的支持是不問理由毫無條件的,既然辛籽翎與她外祖母已勢成水火,那他當然與辛籽翎同仇敵愾。


    “你還不快走!”廉易將手中的劍握了握,雖毫無把握但也要有氣勢,這個可是辛籽翎教他的。


    辛芷娉亭看了兩人一眼,竟然真的轉身走了。


    廉易心下一鬆唿了一口氣,要真打起來他可就準備拉著辛籽翎遁了,打他是肯定打不過的,但於逃跑這方麵能與他比肩的人可謂可少之又少。他轉身看著辛籽翎:“走吧。”


    辛籽翎抬起頭:“廉易,你幫我把我爹爹帶迴棲木林。”


    廉易一愣,如此勁爆的消息真心讓他哽得咽不下去。辛籽翎啊辛籽翎,你到底是個什麽人,四大霸主被你占了三個,還有一個就是自己本家的人。


    雖說應該有好大的麵子,不過看這地上死一個,剛才生死絕斷般的用劍指著一個,這樣錯綜複雜的關係也不像是什麽好吃的果子,還不如他來得輕鬆自在。


    “你現在就離開,帶著他走吧。”辛籽翎彎下腰去,想要把擎幕天從地上抱起來。


    廉易忙上前幫著扶起擎幕天的屍身:“我來吧。”


    頭上的枯枝燒得“劈啪”作響,驀然落下一節燒得火紅還帶著火苗的木頭段子直直向著辛籽翎頭頂砸去,廉易舉劍一揮,幫她擋了這一劫。


    他滿臉的擔憂道:“你行不行啊?”


    辛籽翎半閉著的眼陡然睜開:“我沒有問題,你快帶著他走。”


    廉易看著她冷靜的樣子突然有些擔憂,感覺哪裏不一樣了,他點點頭:“你千萬小心。”


    她點頭,看他背著擎幕天離開,沒入那滾滾濃煙之中,正待迴身突聞身後異動,迴身一劍斬去不料手被禁錮得動彈不得。那陰陽怪氣的笑聲帶著點甜蜜的假象傳了過來。


    “怎麽,你不是想逃走嗎?居然還在這裏,你想沒想過被我逮住會是怎樣一個結果,還是你就是愛玩這種遊戲呢?”他將她往後一拉貼在他胸膛上:“我最恨別人戲耍我,給你個痛快好嗎?”


    辛籽翎聽他說著話,另一隻手凝出紫色光團一掌拍去。雖說不能要他的命,好歹也能讓他暈迷一會。


    這一掌卻被魑魁輕鬆拿下:“你還來這招,同樣一招對我可用不上兩次。”


    手腕被捏得有痛又酸,兩隻手都被拿住,魑魁的氣息吐納在她耳畔:“去死吧。”


    辛籽翎用腳使勁踩了赤騫熙一腳,對方沒想到她會用這一招,猝不及防被踩了一腳吃痛撒手。辛籽翎心知打不過他,趁兩人拉開距離慌忙進入戰場之中混入人群,魑魁被擺了這一道哪裏肯依,緊隨著她伸出如同鋼爪般的一掌般向著辛籽翎的脖子抓去。


    “鐺”的一聲,飛來一劍擋下了這一爪,魑魁惱急轉身,辛籽翎看見木鼎樺執劍飛來與魑魁纏成一處,隻愣了一瞬便帶著承天加入進去。


    辛籽翎的劍很快,招招淩厲,卻隻為護住木鼎樺。魑魁迴身一跳,笑道:“這也是你的人?我可真替自己不值,我不好嗎?”邊說邊打:“我那把刀是你拿走了?我居然招不迴來,你把它帶去哪裏了,嗯?”


    辛籽翎不能傷了那具身體半分,不能全力以對,時不時還被魑魁的掌風帶得偏一偏。至於那刀被木鼎樺帶去哪裏了她哪裏知道,猜想應是被木鼎樺妥善安排了,穩了穩神反譏道:“拿不到那是你沒本事。”


    這話將魑魁逼急了:“好你個瑚姬,居然敢這麽說話,哼哼,我定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說完又一掌劈了過去。


    木鼎樺用劍擋開那一掌,一手拉住她往虛無境深處奔去,魑魁像幽靈一般緊跟其後。


    他對她道:“商量好一起拿下魑魁的人沒有來,這一仗有些難打。”


    在辛籽翎眼中,他是戰無不勝的完美化身,是可以被人將畫像掛在牆上頂禮膜拜之人,這世上不可能有他辦不到的事,故而不解又驚異:“你會覺得難打。”


    木鼎樺帶著她專心趕路並不言語,心裏頭卻清楚,他分了一半靈力錮於那吊墜中壓製辛籽翎腹中胎兒的成長和護她周全,再加上這一身又受傷又中毒的,要說有五分的把握都有點大言不慚。


    最早商量下來的是木鼎樺同擎幕天一起將其降服,而如今他左右看不見擎幕天,想到此處時他嘴唇不由自主地輕輕抿了抿,嘴角彎彎,似笑非笑。


    辛籽翎心中著急,魑魁如何陰狠她如何不知,眼下若能用上紫火便可將魑魁宿於赤騫熙體內的魂滅掉,她如實向木鼎樺道:“阿木,辛芷娉亭的紫火可灼魂。”


    木鼎樺帶著她一邊跑一邊迴道:“我知道,你那個紫火習得太不合格了。”


    她淡聲道:“……我那個是不合格。”


    木鼎樺道:“我跟她說過了,她此時應該跟在魑魁後麵。”


    辛籽翎驚異辛芷娉亭居然會答應幫這個忙,就聽見木鼎樺繼續說道:“我許諾她事後完成她一個願望,當然,這都是後話。待會你同娉亭君纏他一小會,我去去就迴,務必小心。”


    辛籽翎想,辛芷娉亭得了這樣一個許諾,想來必然會要求木鼎樺幫她實現之前提過的複族之事。她執著於此,所謂的放棄複族說到和做到必竟是兩迴事。


    木鼎樺終於停下腳步,她被他帶得太快,一時停下還有些不穩,隻大概看到此處是一處平坦的草地,來不及細看就聽到身後傳來魑魁的聲音,還帶著點遊戲般的笑聲。


    辛籽翎聽那聲音即將貼到背後轉身承天出鞘與魑魁鬥在一起,她初時不怎麽使劍,如今卻與當初大相徑庭,每一劍每一式都淩厲至極,招招致命。


    魑魁哈哈一笑:“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還挺能裝的。看來你真的很在乎這具身體啊,有趣。”


    他攻得漫不經心,她卻覺得吃力,眼風掃去發現木鼎樺已了無遺跡,而說好要來助木鼎樺的辛籽娉亭一直沒有人影,她心中一驚,這是怎麽一迴事?


    魑魁見她已是強弩之末,他不過用手而已,卻如鋼筋鐵骨,生生在她胸腹處抓出五個窟窿:“你不是喜歡這具身體嗎,把你的靈力都給我算是了你一個心願吧!”


    他將手覆在那一片血乎乎的**上,將她的靈力盡數吸走,還不忘奚落道:“剛才隨你一起的木家尊主聽聞是個厲害角色,可是如今一看,卻要你來幫他擋刀子,還不如我。你倒是別抵抗了,抵抗也沒有用啊。哈哈哈哈……”


    她腦子很亂身體也很痛,又聽到魑魁說道:“竟然有這麽多靈力,你身上是有什麽法寶嗎?”


    這才叫有心無力,不管如何害怕若被魑魁搶到會得到更多的力量她也沒有能力護住木鼎樺給她的那個墜子,可怕什麽來什麽,他的手已經順著她的脖子摸了上來。


    她抬起無力的手抓住他的手,嘴裏嗆出血來:“你知,知道嗎,我不喜歡別人來……來給我安排……”


    他眉毛挑了挑,大概是覺得她很好笑,接著他就笑不出來了。辛籽翎已將承天插入了魑魁腹中,冷笑道:“傷體傷魂,你,你魂魄本就不穩,這樣……對,對你的傷害不下於我吧。”


    魑魁收手護住鮮血直流的傷口:“你居然!”


    辛籽翎嗆出一口血,冷冷地道:“打定主意我……不敢傷這,這身體嗎?”她想好了,事到如今,她隻能做對的選擇,到最後她可以同赤騫熙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反正她對世間之事也無甚留戀了。


    魑魁怒極反笑:“你以為本王這麽容易就被打敗了?受死吧!”


    她閉上眼,她真的已經盡力了,真的太累了。可是等著受死等了半天也沒有什麽反應,難道她這就已經莫名死了?死了還能有想法?除了這側腹的五個窟窿帶來的鈍痛,這死不死的好像也沒有什麽可怕。


    她試著睜開眼,自己還躺在地上,魑魁倒在一邊,這又是怎麽了?難道她那一劍竟真的將他刺死了?


    一人急速踏步而來將她扶了起來,她抬起眼皮看去,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卻因為傷口太痛這個笑沒能繼續下去轉而變成了一個皺眉,緩聲道:“君上……”


    木鼎樺輕聲道:“我在這裏,我本以為娉亭君會趕來,多少能與他糾纏一番……籽翎,受苦了。”


    辛籽翎知道魑魁這樣一倒多半是木鼎樺的原因,搖了搖頭道:“我能有用,這樣很好。隻是魑魁是怎麽迴事?他,那身體上有劍傷,你快幫他。”


    木鼎樺點頭:“我用了亂擇咒擾亂了那彎刀的辯識,不過到底不是一般的靈物,它自己飛迴去找主人,卻找到了原身。”


    辛籽翎輕咳兩聲,道:“這裏是藏匿魑魁原身的地方?”疑惑道:“你是怎麽將他弄……”她迴頭看了看在地上挺屍的魑魁:“弄成這樣的?”


    木鼎樺將她扶正查看她胸腹處的傷口,看到那可怖的傷處已收住了血才又說道:“忍不住就哭出來。”


    辛籽翎當然很痛,卻咬咬牙道:“這點傷沒什麽,不是有你給我的護身之物嗎,我能感到這傷口正在恢複中。那……赤騫熙……”


    他盯著她,像要看到她心底,見她垂下眼簾才輕聲道:“剛才我離開就是在想法子召迴魑魁的魂,他讓那老太婆用了邪蠱之術保他屍身元神不毀,但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那些蠱蟲需要養料,而他那具身體本就沒有活氣供給那些蠱蟲了,如何壓製都不能保全那具身體不受那群蟲子的蠶食。”


    她認真地聽著,和他一起將赤騫熙扶起來往另一條路上走去。這裏是虛無境邊界的一條小道,因為設有結界,遙遠處的混戰與這處牽連不大,倒還清靜。


    他繼續道:“必竟魑魁移魂後魂體並不穩定,未能真正與現在的身體融合,他們應是怕他的魂魄在那具早已死去的身體時與那些蠱蟲之間的某種製衡被破壞掉便留下了原身。必竟是他的原身,身上還留著與他糾纏了萬年的蠱蟲,再加上那把彎刀和那個老太婆,一切都容易多了。”


    終於到了虛無境邊界上的一處懸崖底,抬頭隻見著壓頂的白霧,木鼎樺看著她神情肅然道:“魑魁就快醒了,我剛才觀你並不受這境毒障之氣的影響,雖受了傷,但還是努力將他帶迴去吧,行還是不行?”


    辛籽翎點頭道:“行!”


    他笑了笑,眼中卻像堆了一層冰雪:“去吧!”


    她帶著赤騫熙穿入霧氣之中轉瞬不見蹤跡,她走之後他仍抬頭看著還在翻動的厚重霧氣似乎在看著什麽極難再見到的美景。


    可容不得他多想,身後傳來“吱吱嘎嘎”的聲音,仿佛一件生了鐵鏽的陳年舊物正在被誰拉直又壓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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