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蒙並沒有反應過來。


    小廝並不知道這位大膽的姑娘是不是府裏的貴客,被她這麽一吼,就不知道該怎麽做了,畏畏縮縮的就跑了迴去。


    這時,人群中一個年長一點的媽媽領頭站了出來,先是客客氣氣的問羽蒙。


    “請問姑娘是什麽來頭?是這府裏的貴客嗎?”


    什麽貴客?


    羽蒙心裏不知作何迴答,轉過身看了一眼身後,幾十雙眼睛好奇的盯著她,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又轉過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確認沒有其他人,才又轉過來。


    緊接著,她站了起來,往左邊踱了一小步。


    所有的腦袋,都跟著往右邊轉。


    她又向右邊踱了一小步。


    那些腦袋,還是跟著她打轉。


    她指著自己,戰戰兢兢的問麵前的那個媽媽,“你看得到我?”


    那個媽媽被她這一下問懵了。


    但下一刻,她又似乎明白了什麽,向身後招了招手,“是個瘋子,把她抓起來。”


    羽蒙一聽,大覺不妙,放聲喊了起來,“怪七?怪七快來救我!”


    怪七並沒有像被召喚一樣,聽話的出現在眼前,倒是羽蒙自己,已經被幾個壯年男子架著,準備扔出去。


    羽蒙突然想到了什麽,對著架著他的侍衛大喊,“我要見將軍,我認識他,我是他的客人!”


    侍衛一聽,都停頓了下來。


    畢竟也沒見過這位奇裝異服的女子,如若真是貴客,讓自己給扔了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罪過。


    說著,一群人就將羽蒙放了下來。


    這時候,羽蒙看見了剛從西邊走過來的怪七,趕緊向他打招唿。


    羽蒙:“怪七,快過來,我在這裏!”


    怪七聞言,從橋那邊跑了過來,慌慌張張詢問她怎麽迴事。


    羽蒙不知道怎麽解釋,就比手畫腳的開始控訴起府裏侍衛的態度。


    一群本來心軟了的侍衛,看見她一個人在原地,對著空氣好一陣演戲,又恢複了原來的強硬,將她重新架了起來,按照原計劃,扔出去。


    可以確定了,她就是個瘋子。


    羽蒙坐在府門外的地上,揉著胳膊,心裏不斷罵街。


    怪七也從裏麵出來,趕緊詢問她的傷勢。


    羽蒙覺得奇怪,“為什麽他們還是看不到你呢?”


    怪七也不知道,“到底怎麽迴事?”


    羽蒙搖搖頭,不知道說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


    突然就能被看見了,猝不及防啊!


    羽蒙正想站起來離開,門口那個兇煞的侍衛罵罵咧咧的讓她滾遠一點。


    “小柔?”


    呂正站在門口,眼神裏滿是擔心。


    他緩緩走下台階,“小柔?你怎麽來了?”


    羽蒙捂著臉,不去看也知道是他認錯了,她支支吾吾的拒絕,“我……我不是小柔,你肯定認錯了,我就是一個瘋……”


    羽蒙話還沒說完,就被呂正一把攬入了懷裏。


    原本半蹲在地上的怪七,在這時候像看好戲一樣,張大了嘴。


    呂正的聲音開始嗚咽,“小柔,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的,那天……”


    羽蒙用手擋住了正要表達情感的呂正的嘴,那樣子看起來,有點曖昧。


    羽蒙連忙解釋,“不是的,你聽我解釋,我真的不是小柔。”


    那個我字,她拖出了長長的尾音。


    呂正愣了,但下一刻,他將羽蒙摟得更緊了。


    羽蒙隱隱約約聽出了他的自言自語。


    “不要離開我。”


    不知道該做什麽,那麽……


    羽蒙將手放在了呂正身後,開始說話,“好了好了,我不離開,不離開哈。你能先鬆開嗎?”


    羽蒙有點喘不過氣來。


    一旁的怪七看見羽蒙迴應,嘴巴張得更大了。


    呂正將羽蒙鬆開,羽蒙舒了一口氣。


    但在下一刻,她的雙腳離開了地麵,呂正將他整個人抱了起來,抬腿便往府裏走。


    羽蒙有些神經錯亂。


    羽蒙:“你幹什麽?”


    呂正的氣息開始粗狂起來。


    呂正:“我不能等了,我不能把你交給其他人,你是我的。”


    羽蒙開始剖析他的話。


    病句!


    明明是你要娶其他人,怎麽變成了把小柔交給其他人?


    我沒跟蹤你的這些日子,你究竟幹了些什麽?


    羽蒙直接問了,反正又沒有什麽穿越必要的隱藏身份的戲碼,我怕什麽。


    羽蒙:“你在說什麽?”


    她是發自內心問的。


    並不是把他當成一種質問。


    但在呂正耳裏,這就是一種責備。


    你在說什麽,我準備好放棄你了,你的一切都和我無關了。


    這時候,男人倒變得很敏感了。


    常年混戰場的人,真的是恨皮實,羽蒙試探著掰開他的手臂,紋絲不動。


    呂正在所有人注視下,一腳踹開房間門,又在進去的時候反手一腳合上了門。


    門在晃蕩的時候,留出了一點縫隙,有打開的跡象,這讓羽蒙看見一絲希望。


    但隨即,一個懂事的小廝又將門重新關了個嚴實,將羽蒙的希望踏了個粉碎。


    不要啊!


    一聲驚叫衝破雲霄,幾個小廝圍在一團誇讚將軍的威猛,說到一半,還作害羞掩麵狀。


    生怕別人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麽中,又透露出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麽。


    古人就是矯情。


    放縱還要演得不放縱。


    房間裏。


    呂正坐在地上,揉著自己不可言說處,臉上全是痛苦和猙獰。


    這下他明白了,麵前的人,可能真的不是小柔。


    小柔怎麽會粗魯成那樣。


    怪七立在門口,並沒有進去,但從一陣翻雲覆雨不難想象,裏麵發生了些什麽。


    想到這裏,他臉上竟然燙紅了一塊。


    呂正從地上坐起來,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看著床前的羽蒙又要抬腿,他嘴角抽了抽,“你真的不是小柔?”


    羽蒙見他沒有來犯的意思,也才停下了攻擊,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的迴答,“我,真的不是你的小柔!”


    說完,還瞟了一眼門口位置,一隻暗星從門縫裏飛了進來。進來的時候,它的翅膀明顯的停頓了一下,在沒看到想看到的場景後,失望的準備飛出去。


    “你站住。”


    呂正:“啊?”


    怪七:“啊!”


    羽蒙:“不是說你!”


    羽蒙的神情惡狠狠的,像是真的發了瘋一樣,呂正有些相信,這就是一個瘋女人了。


    你還我小柔。


    “你躲什麽躲,過來。”羽蒙繼續說。


    呂正看到羽蒙對著一片空氣不斷自言自語,正準備溜。


    找些人來把她綁了,還是扔出去吧。


    “你也站住。”呂正還沒踏出一步,一個聲音在背後幽幽響起。


    呂正在心裏安撫了一下自己,才繼續挪步迴去。


    我不打女人,我不打女人,我不可能打女人。


    “你到底是誰?”呂正開口問。


    暗星小心翼翼的飛過來,在呂正身後,變迴人的樣子。


    羽蒙開口說出在呂正眼裏有些驚悚的話,“你們都坐下來。”


    兩人坐下來。


    羽蒙饒有興趣的開始跟呂正說話,“你相信鬼神嗎?呂將軍。”


    呂正總覺得心癢癢的,想上戰場,“未曾有機會。”


    羽蒙又說,“我不是小柔,但我想,我可能跟你的小柔有些關係。”


    呂正焦急起來:“什麽關係?”


    羽蒙:“我來自未來世界。我還認識你……”


    呂正的表情越來越複雜,“這天下誰不認識我?說吧,你要多少,看在你精神錯亂的份上,我給你點財物,好好的去過日子,別再出來招搖撞騙了……”


    羽蒙:“老娘看起來很缺錢嗎?”


    呂正瞧了一眼羽蒙的超短褲和t恤,衣不蔽體的樣子,很自然的點了個頭。


    都這樣了,還逞什麽強,見好就收得了。


    羽蒙了然,無奈的解釋,“你誤會了,我們那裏,都是這樣的衣著。”


    呂正又一想,都這樣?那該多窮。


    羽蒙有些不耐煩了,“好了,說正事,我是來幫你的。”


    呂正指著自己,“幫我?”


    羽蒙:“小柔的事。”


    呂正:“你知道小柔?”


    羽蒙點了個頭,“但我還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呂正:“什麽忙?”


    羽蒙聞言,抽出一旁書桌上的紙筆,開始描繪起自己見到的那枚方印,不出片刻,一份實物素描就出現在了呂正眼前。


    自己可是有童子功的,美術會一點,鋼琴會一點,書法會一點……所以,從來到這個世界後,這一切對我來說,都不能算困難。


    隻是在鄒正眼裏,這幅以假亂真的素描,簡直是天人所做。


    估計是他們沒見過照相機,沒見過現代手機的美顏功能,不然,驚死他們算了。


    我記得,以前看三毛的書,講撒哈拉的故事,非洲原始部落對待照相技術,將他們稱為攝魂術,一旦被拍了照,就被奪取了靈魂,是大兇的兆頭。


    其實很可笑,文明落後,對什麽新事物的評判,都成了不詳的預兆,這是妥妥的不肯讓自己進步啊。


    其實信仰背後,一般都是功利。


    沒有功利,哪裏來的宗教,按照你們所說的,那一切,都變成哲學學派了。


    宗教是人類的弱點,任何時候,都不可能擺脫。


    信神,還是信鬼,隻要你有選擇,你的心裏,要麽住著神,要麽住著鬼。


    我想,鄒正的心裏是住著神的。


    一看到羽蒙的傑作,這位八尺將軍,就瞬間跪到了地上,參見仙人。


    “小生剛剛有冒犯,請先生見諒,不知先生變出的這枚印,有何寓意?”


    好嘛,都用變了。


    以前的鄒正未免也太軟糯了。


    簡直跟那位叫小柔的姑娘,有得一拚。


    羽蒙:“你見過嗎?”


    鄒正伸出手,將桌子上的畫紙拿在了手裏,仔細看上麵的字。


    “安命?”


    “未曾。”


    呂正說完,又像想起什麽似得,接著說:“我認識一位老先生,他也許會認識。”


    “誰?”羽蒙趕緊追問。


    呂正:“蒲先生。”


    羽蒙:“可否請引薦一下?”


    呂正:“自然。”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見到羽蒙的畫作,他整個人都恭敬起來,也不再覺得她是瘋子了,這點,讓羽蒙覺得有些奇怪。


    但,看字啊這樣的呂正更加配合,也就沒有追究了。


    興許人家真的隻是欣賞才女呢!


    在現實世界裏,她算不得真正的才女,那個世界對人的評判,一切都要跟財富掛上鉤,才算得上成功。


    一個窮苦的作家、詩人、藝術家,他們的價值,隻有在死後才會得到升華,可羽蒙不是,就算是生命消亡,她也隻是萬千人中的一個,談不上名氣斐然的才華。


    你會發現很有趣的現象,如果首富的兒子,某一天在社交平台上作了一首詩,或者發了一本書,那麽全世界都會稱讚他有才。


    這就是金錢定律。


    我們就是資本社會的犧牲者,談不上在這個世界論資排輩。


    但此刻不同,在這個世界裏,她大概是唯一一個會實物素描的才女。


    那麽,受一受崇敬,也還是蠻讓人開心的。


    呂府一路往南,馬車大約行進了快一個時辰,這才在一處林郊停下來。


    羽蒙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一路的顛簸,讓人實在是不踏實。


    不是從前車馬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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