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開辟了被馬咚的先河


    像單連城這麽高傲自負的人,最擅長的就是不懂裝懂,絕逼不會知道“請教”二字怎麽寫,今日能讓他問出口,也是難為他了,可見他確實好奇得緊了。


    馬車裏突然傳出了豪放的大笑聲,在這個安靜的夜晚聽來,簡直魔性到驚悚。連一左一右騎著馬的戈風和雲衝都是瞬間愣住,驚疑不定地盯著緩緩移動的車廂。


    雲七夕捂著笑疼的肚子,瞧著眼前那張臉越來越黑,才適時收了口,也不再賣關子,隻是如一個女流氓一般,身子前傾,緩緩湊近了他。


    單連城盯著她的臉在自己眼前放大,身形未動,倒還算淡定。但雲七夕卻明顯察覺到他臉部肌肉突然崩緊以及他瞬間滯住的唿吸。


    馬車裏,光線微弱,唯有她那雙靈動而狡黠的眼睛一眨一眨,清晰而明亮。突然,她伸出手指來在他眼前晃了晃。


    她的手不比整天無所是事的千金小姐一般嫩滑,因為盜墓是個體力活,指腹還有薄薄的繭子。雖然粗糙了點兒,但至少還是可以看得出來,沒有半個傷口。


    展示完畢,她收迴了手,悠閑自得地背靠著車壁,神秘地一笑。


    “就像你母妃說的,女人的手是多麽重要啊,再說了,我怎麽會那麽傻,拿刀割自己的手指呢?我隻不過是借了雲大小姐的血而已。”


    其實即便她不做最後的解釋,單連城也已經明白過來了,然而看他的神情,卻並不覺得她的這種做法有多麽高明,微抬起下巴淡淡道,“倘若她也不是安國公的女兒呢?你又問誰去借血?”


    雲七夕向來不考慮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懶洋洋往後靠著,翹起二郎腿,吊二郎當地踢踏著繡花鞋。


    “你當真以為我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開玩笑,我向來做事萬無一失,怎麽可能打無準備的仗?”她伸手指了指車外,壓低了聲音,“不是還有我哥麽?再不然,你以為我這個小神醫是白當的麽?我自然有我的辦法。怎麽說呢?你請到我給你做隨軍太醫,是你的榮幸,無論你出多少銀子,都是你賺。”


    單連城不以為然地掃她一眼,冷哼了一聲,“自以為是。”


    雲七夕倒也不生氣,突然想到了什麽,正輕扣著膝蓋的手指頓住。


    “你說你母妃是幾個意思?找我繡花?後宮生活到底是有多空虛無聊呢?要知道,繡花針那玩意兒一點兒都不好使好嗎,她若下次再找我,我可以拒絕麽?會繡花兒的姑娘不多的是?為何偏偏找到我呢?”


    單連城唇角牽動,竟有點那麽點幸災樂禍,“你不是聰明麽?不是向來做事萬無一失?這點小事兒,想必難不倒你。”


    靠,這麽快就把她以牙還牙的本事給學去了,教學費了嗎?


    就這麽一路打著口水仗,到了國公府門口。


    臨下馬車前,雲七夕又想起一事來,重新坐迴去,笑嘻嘻地道,“晉王殿下,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我可以高枕無憂地等著取迴我的銀子了。”


    單連城卻頗不以為然,“一個月未到,一切都還未有定數。”


    雲七夕卻很是自信,“看著吧,我一定會拿迴我的銀子的。”


    跳下了車,雲衝下馬對單連城道謝,他們目送他的馬車離開了之後,雲七夕正準備扣響國公府的朱漆大門,卻突然被一隻手捏住了她的手臂。


    “等一下。”


    雲七夕詫異地迴頭,“哥,怎麽了?”


    雲衝盯了她一會兒,麵無表情地別開眼,拉著她迴到馬旁。


    “我們先不迴去。”


    雲七夕察覺出了雲衝的異樣,同時鼻端聞到了淡淡的酒味兒,盯著雲衝腥紅中透著一股子醉意的眼睛,她不動聲色地問,“去哪兒?”


    “去了便知。”雲衝將她托上馬,自己跨坐在她身後,駕一聲,馬兒就跑了起來。


    馬兒越跑越急,他緊緊捏著僵繩的那隻手,青筋凸起,明顯用了很大的力。


    雲七夕的心開始越來越不安,今日的雲衝不同於任何時候的他,似乎藏著什麽心事,就要爆發的樣子。


    風急急地撲麵而來,即便是夏天,這風吹在身上,仍然讓人起雞皮疙瘩。


    馬鞍上掛著的一串酒壺,因為顛簸而互相撞擊,發出當當的聲響。


    快到城門時,雲衝沉沉大喊了一聲“開門”,城門的守衛都是雲衝的手下,一見是他,便很快打開了厚重的城門。


    馬到城門口時,沒有半刻減速,就直直地衝了出去。


    雲七夕並非不會騎馬,但從沒有以這麽快的速度騎過馬,這感覺不太好受。屁股被堅硬的馬背磨得生疼,臉吹得近乎麻木,若不是身後有雲衝寬大的身子抵擋著,她想她會被直接吹下馬去。


    雲衝像是瘋了,像是某種情緒找不到突破口,在用極速的方式來發泄。


    瞄到天上朦朧的月亮,雲七夕有種錯覺,好像那月亮都趕不上他們的速度。


    “哥……”她剛開了句口,冷風就猛然灌進了她的嘴巴裏,讓她差點背過氣去。於是她閉緊嘴巴,再也不敢張嘴了。


    安靜的夜裏,隻有馬蹄聲,風聲,和酒壺相撞的當當聲。


    原本馬兒是跑在寬闊的官道上的,跑到了大概一個時辰,突然在一個山腳下的岔路口拐了彎,往山上的小路跑去了。


    路不如官道那般開闊,所以馬速慢了下來,雲衝也像是累了,一雙手鬆馳了下來。從快跑變成了慢跑,最後索性變成了慢走。


    “七夕,你還記得嗎?”


    這是他們跑了這麽大一路,雲衝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他的聲音聽來莫名悲涼,好像是準備講一個很淒美的故事。


    “什麽?”雲七夕如今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別人問她還記得嗎。


    馬兒緩步走在山林間,月光在樹林裏投下斑駁的樹影,微風吹起,沙沙作響。


    走著走著,她越來越覺得環境好熟悉,待馬兒最終在一處開闊處停下來,她看清楚時,猛然一驚。


    這裏竟是二小姐的墓地!


    “自小,你就不敢騎馬,即便是我一再地保證一定會護著你,你也是不敢的。”雲衝這句話是接著前麵的那句話說的。


    雲七夕心裏咯噔一下,聯想到雲衝今日的反常舉動,她心裏那種不安的感覺更甚。


    “從前不敢,現在敢了,因為從前的雲七夕沒有死過。”她淡淡地迴道,因為是背對著雲衝的,所以她看不見雲衝的表情,卻能聽得見雲衝沉沉的唿吸,聞得見唿吸間那股淡淡的酒味。


    雲衝丟掉僵繩,從馬背上下來,將雲七夕也扶了下來。並不看她,隻眼神陰鬱地望著墓碑的方向,說道,“從前七夕從不吃綠豆糕,不是不喜歡,而是因為七夕對綠豆過敏,吃過之後,身上會長疹子。”


    話說到這一步,如此雲七夕還不明白,那就真是自欺欺人了。


    雲衝這會兒不是在懷疑,他根本已經肯定她不是雲七夕了。難怪在她吃過綠豆糕的第二天,他會問巧兒她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也就是說,自那天起,他就知道她是假的了。


    可為什麽他一直不拆穿她,今日卻大半夜把她帶到二小姐的墓前來?難道今天發生了什麽事刺激了他?


    雲衝解開馬背上的一串酒壺,走到墓碑前坐下。


    “通”一聲,酒壺的塞子被拔開來,他仰脖就喝,酒液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了下來,隻看見他吞咽時,喉結上下不停地滾動著。


    一壺又一壺,一個個空酒壺丟了一地,當他拔開最後一隻酒壺,喝了一口之後,終於向雲七夕看過來,發現她還立在馬旁邊。


    “你為什麽不走?”他的聲音沙啞得緊。


    對啊,明知道已經被拆穿了身份,她為什麽不走呢?因為那一半兒的銀子啊,至少也得要熬過一個月吧?先前她不是不在某人麵前誇過海口麽?


    隻見雲衝站了起來,提著酒壺一步步地向她走過來。


    他每走近一步,雲七夕的神經就崩緊了一分。他走到她的麵前,一隻手越過她的肩膀撐在馬背上,雲七夕整個被他偉岸的身軀包圍。


    人家都是壁咚,樹咚啥的,她大概是開辟了被馬咚的先河。


    雲衝微微低著頭,離她很近很近,唿吸裏的酒味兒很濃。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像是在看她,卻又好像沒有看她。幽暗的眸子仿佛蒙著一層水氣,迷蒙而憂傷。


    “七夕……”他低低地喚了一聲,這一聲沙啞的輕喚,好似夾雜了很多的情緒。隻見他的喉結滾了一下,就似乎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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