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愣了一下。


    大鳥低頭麵對著他,但眼睛卻虛虛地看向遠方,沒有聚焦,更像是在迴憶著什麽。漸漸隱沒的月的光輝映到了它的眸子裏,像是流動著的隱秘的哀傷,溫暖的金光中透露出絲絲悲涼。


    那一刻,澄澈的月光將巨鷲籠罩,金色的羽尖閃動著朦朧的光輝,渾身灰褐色的羽翼層層疊疊地投下半圓形陰影,它那鋒利而有力的喙,似乎也柔和下來,任由月光灑下。


    白曉感覺心中似乎有什麽跳動了一下。


    鳥獸未必沒有麵向所有生命的善意與關懷,人類卻未必能將目光投向自身以外的世界。


    巨鳥的情感是純粹的——不知怎的白曉能夠感覺到這一點。


    他很少感受到這樣善意的情感,況且還是從一隻荊棘巨鷲身上傳遞來的、麵向另一個種族的善意。


    “……謝謝。”他沉默了片刻言道,感謝荊棘巨鷲為阿斯琉斯的人類著想的善意,然後又問道,“毒沼鸛……”


    但他還沒有問完,大鳥就打斷了他。


    “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麽。”它將目光從遠方收迴,低頭注視著麵前瘦削的人類,“毒沼鸛的能力很詭異,嗯……與神之鎮峽穀裏的那些怪東西差不多吧。”


    “一隻毒沼鸛的戰力,放到峽穀裏,怎麽說……”巨鳥眯起眼睛,一副對神之鎮和峽穀很熟悉的樣子,“也能撈個戍守者當當。”


    戍守者?


    白曉雖然早有預估,但依舊被毒沼鸛的戰力震驚了一下。


    戍守者在神性峽穀中,是鎮守一片區域的角色,相當於外圍的霸主。


    白曉目前也就能打打最低等的巡夜者和提燈者,碰到其中實力比較強的也要花費不少精力。


    “況且毒沼鸛通常是成群行動的,如果在以前,一大群鸛鳥鋪天蓋地的飛過……”巨鳥咂咂嘴,“那恐怖的戰力,放在現在,即便是尋常的尖峰利獸,也要暫避鋒芒。”


    “現在它們大多被鈴鐺殺死了,隻有幾隻還在蹦躂,但它們的實力仍舊是你不可匹敵的,幼崽。”它慢悠悠地說道。


    “再說了,毒沼鸛奇奇怪怪的能力多了去了,你即使隻是遠遠看它們一眼,人類的氣息就會在它們腦內蘇醒。然後它們就會進入……嗯,怎麽說呢,應該是一種戰鬥狀態,會追隨目標的氣息,屠殺這種生靈。雖然它們對人類中的強者構不成威脅,但它們一旦來到你們那裏,所有的普通人類和弱小的獵神者——就像你這類,都得遭殃。”


    白曉沉默不語。他知道這隻大鳥說的十有八九是真話,所以他把尋找毒沼鸛的事兒暫時先放了下來。


    大鳥說罷,十幾秒內兩者都沒有再開口。


    它看著白曉一動不動的身影,歪了歪腦袋。微風吹過,它脖子基部的絨毛顫動著。


    “……好吧。”良久它才說道,“我知道了。幼崽,你還不甘心是不是?”


    “你很有好奇心嘛。即使不能親眼看到,你仍舊很想知道毒沼鸛的資料是嗎?”它從喉嚨裏發出粗嘎的低沉笑聲。


    “我會幫你的。畢竟一個人類幼崽,在這裏是很少見的,再說你都來了兩次了,作為這裏的主人,我一點資料是應該的——我們荊棘巨鷲可是很好客的。”


    巨鷲伸長了脖子,那閃爍著金屬色澤的鳥喙與白曉之間距離不足一厘米。


    “不過,我不是擅長整理紙麵資料的鳥,跟你說一遍又比較麻煩。幹脆把我的記憶傳輸給你好了。”


    話音剛落,白曉還未做好準備,就感覺冰冷的鳥喙貼上了自己的額頭,視線開始扭曲。


    “嘩嘩——”


    “嘎啊——!”


    亂糟糟的聲音由遠而近,慢慢降臨在耳畔。


    一種浮在雲端的感覺緩緩湧了上來,視野在一瞬間變為黑暗一片,下一刻又亮了起來。


    白曉感覺頭有點疼,但下一秒他便發覺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實體了。


    現在他不需要轉頭也可以觀察到四周各個角度。他環顧一圈,發現自己正處在一棵矮小的樹上,稀疏的葉片零零散散地掛在枝頭。


    突然,他的視線被無限拉長,像是被拽了出去,飛到了矮樹旁邊。


    正前方是一隻年輕的荊棘巨鷲。它正臥在荊棘築成的巢內,眼睛閉著在睡覺。


    下一刻白曉又被拽了迴去,耳邊似有泡沫破滅般的聲音,緊接著是“嗡”的一聲,他被拉扯進這隻鳥的身體裏。


    白曉感覺自己的思維波動著,周遭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地浮現在眼前,月光朦朦朧朧地浮在頭頂。


    又是拉扯感湧現,不斷牽拉著他不穩定的思緒,視角在第三和第一人稱間不斷變幻著。


    白曉知道自己已經進入巨鳥的記憶中。


    就好像在夢境中一樣,在沒有自己的記憶中,許多事物和視角都是變幻的、模糊的。


    他迅速反應過來,穩定自己的思緒,克服來自記憶的拉扯,與眼前這隻巨鳥的身體逐漸融合。


    “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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