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老馬吃驚的樣子,石元吉無奈地微笑著說:“沒有,我隻是覺得這個地方還算不錯,這種老墳都有人祭奠,可見我猜得沒錯,白龍太子的手沒伸到這裏,摯爪也沒在這裏為害一方。”


    黑明習慣性地搖了搖自己的馬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你嚇死我了。”


    石元吉無奈地說:“你是蛟龍啊,怕什麽?大不了咱們跑就是了。”


    一人一馬說說笑笑,很快就要走下山去,隻見前方的小路上,一名凡人男子拿著小筐,正一步步走下山去。


    黑明閉上了嘴,又擺出了一副老馬的模樣,快步趕了上去。


    石元吉翻身下馬,打了個拱手,微笑著問道:“這位仁兄,敢問這裏是奄城麽?”


    那男子姿態舒緩,身著長袍,提著小筐,一身的衣物雖然頗為老舊,但十分幹淨,讓人看著十分舒服親切。


    他迴過頭來,打量著石元吉,和善地答道:“這裏是奄城,不知這位仁兄可是從東勝神州來的?”


    “奄城地處大荒邊境,以前就沒有多少外人來。現在西牛賀州兵荒馬亂,來的人就更少了。”


    石元吉麵帶微笑,佯裝無奈地說:“這還不是讓打仗鬧得?我是成勻館的太學生,本來在稷城采訪民俗。”


    “誰知那白龍太子突然打了過來,見人就殺,見貨就搶。別說我們這些凡人遭殃,就是那稷城的妖精,也被白龍太子給屠戮了。”


    “我沒辦法,在西牛賀州東躲西藏,終於被逼到這裏。”


    那男子歎了口氣,麵露悲戚之色:“鬼方的白龍太子造孽,好多妖精被他逼得逃難至此。他和他的軍隊做的事,我也有耳聞,確實血腥殘暴。”


    “你莫怕,這裏沒有鬼方的妖精,也沒有白龍太子的軍隊,就在這裏避兵禍吧。”


    石元吉再次客氣地打了個拱手:“那就多謝了。”


    那男子前頭引路,石元吉帶著老馬緊緊跟隨,他看了看男子手裏拿的小筐,竟是有幾隻香在裏麵,和那墳包燒過的那些有些像。


    不過他並沒詢問,那太沒禮貌了,他隻是安靜地走著,打算進城之後再打聽朔鎮的事。


    “葉先生,迴來了。”


    剛剛走到奄城城門,粗糙但美觀的奄城牌匾映入石元吉的眼簾,還未等他細細觀看,守城士兵的問候反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男子微笑著迴應著士兵的問候,向他們說明石元吉剛剛編好的來曆。


    “那白龍太子簡直是魔鬼托生。”守城的士兵憤恨地罵道。“我看他再這樣殘暴不仁,遲早必遭天譴。”


    石元吉被一眾妖精用憐憫的眼神圍觀之後,在那男子的帶領下,順利地進入奄城。


    “晚輩冒昧,借了先生的金麵,實在慚愧。”石元吉鄭重地說道。


    那男子微微一笑:“無妨,我在奄城也算說得上話,如今戰火肆虐,不管是凡人還是妖精,都是要互相幫助才好。”


    “對了,我姓葉,叫葉長文,你呢?”


    石元吉報了自己的名號,又說自己的故鄉,竟引得葉長文的一聲長歎。


    “河西海棠鎮?”葉長文感慨地說道。“我也是河西人,算下來竟有十五年未迴去了,歲月不饒人啊。”


    “奄城是個小地方,沒什麽好客棧,你就住到我那裏吧。”


    石元吉再三謝過,便來到了葉長文的家裏。


    那是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院子,院前開墾了幾條短短的田隴,種著蔬菜,房間裏擺著幾張書桌,看上去像是學堂。


    “讓你見笑了。”葉長文給石元吉安排了一處小小的房間,安頓好了老馬,隨後開始閑聊起來。


    “我是奄城唯一的教書先生,這裏既是我的住處,也是給孩子們上課之所。”


    石元吉走進了房間,莫名感到一股奇怪的法力波動,心裏打了個激靈,若無其事地環顧著四周。


    他見到房間裏掛著幾幅字畫,上麵的字和城門處的牌匾的有幾分神似,而房間正中央則掛著一柄劍,造型樸拙,顯然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


    但是那邪異的法力波動便是從那柄劍傳來的。


    “波動很輕微,如果不是天災高手根本感受不到,但是十分穩定……想不到這個溫和的教書竟然隱藏著如此秘密……難不成他是摯爪?”石元吉不動聲色地在心裏說道。


    “不,沒有天狼的氣息,他應該是用的別的邪術。”


    石元吉想到這裏,臉上重新掛著微笑,用敬佩的語氣說道:“怪不得城門處守城的士兵對您如此客氣,原來您是這裏的先生。”


    葉長文擺上碗,請石元吉喝水,有些得意地說:“不才在此待了十多年,靠教書為生,所以當地的妖精都敬重我。”


    “這裏有什麽大事,他們都邀請我參與,就連城門的牌匾,都是我寫的。”


    石元吉並不意外,葉長文在此地十多年了,他的第一批學生大概都成年,怎能不對啟蒙老師敬重。


    此人不是摯爪,否則天狼連河內的摯爪都啟用了,哪會忍住不讓此人大鬧一番,他在心裏想道。


    他好奇地問道:“婚喪嫁娶,祭祀典禮,您都要參與麽?”


    葉長文笑著說:“你別看我是個凡人,也算是本地人了,奄城識字的妖精就不多,遇到你說的那些事,我都要去捧場的。”


    石元吉計上心頭,順水推舟地問:“不知當地祭祀那些神靈啊?”


    葉長文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不過他立刻就緩了過來,無言微笑著。


    石元吉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裏,頓時起了疑心。


    他不動聲色,佯裝無事地說道:“在下在成勻館,主修的是神話史,在稷城頗有所得。”


    “可現在顛沛流離,好久不曾研究學問,實在手癢,不知先生能不能給個方便?”


    葉長文尷尬地說道:“都是小地方的廟會,祭祀是假,熱鬧才是真,和其他地方的祭祀廟會沒什麽兩樣。”


    “這裏祭祀的神明和大虞那邊沒什麽兩樣,都是曦和、女媧之類的,當然還有妖精神話裏獨有的伏羲和判官,沒什麽好說的。”


    “一會兒孩子們要來上課了,你要是想親自看看,可以在城裏到處轉轉,奄城雖小,卻民風淳樸,不必擔心他們欺負外人。”


    說罷,葉長文起身離開,留下了滿心疑惑的石元吉。


    小院裏,幾名妖精小孩魚貫而入,在葉長文的帶領下,嘻嘻哈哈地開始了一天的學業。石元吉看著著溫馨的一幕,不忍打擾,走出院門,繼續打聽著朔鎮的消息。


    以前石元吉總覺得妖精的樣貌大同小異,無非是人臉豹耳,貓尾貓腿。可現在他才發現,妖精的樣貌竟是多種多樣。


    娜玉和龍且都是長著黑色的絨毛,眼珠也是黑的,他一度以為大部分的妖精都是如此。


    可小小的奄城裏,街上的妖精行色百態,有橘色的,有灰藍色的,甚至還有純白中帶著斑點的。


    這些妖精做著各種行業,或專心或懶散。他們神情各異,男妖或豪邁、或高大、或瘦小、或肥胖,女妖或嫵媚、或清純、或溫婉、或潑辣,真是好一番事情百態。


    石元吉在城裏逛了一圈,發現這裏和凡人的城鎮也沒什麽兩樣,心不禁起了疑問。


    從黑水鎮的祭壇壁畫來看,朔鎮是很喜歡參與凡間事物。如今朔鎮確實還活著,那沒道理不對這裏的妖精產生影響。


    難道朔鎮的力量已經弱到無法影響世間了麽?


    他不禁想起葉長文剛才一瞬間奇怪的表現,決定再到處看看。


    他逛遍了整個奄城,沒有發現廟宇,甚至連簡陋的祠堂都不存在,心裏更加疑惑。


    葉長文說過,奄城是有廟會的,有祭祀典禮的,可連一座寺廟都沒有,怎麽辦廟會呢?


    正當他毫無頭緒的時候,一陣吵鬧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幾名士兵模樣的妖精,站在一戶房屋門前,神色緊張,朝著房屋裏麵大聲嗬斥著。一名年邁的妖精老夫婦,飽含熱淚,擋在一名七八歲的妖精女孩之前,似乎在苦苦哀求。


    在那些士兵身後,圍觀的妖精們竟是和士兵們一副表情,而妖精老夫婦的哀求對象,也從士兵擴大到了所有圍觀的妖精們。


    “你們柳家可不能反悔,今年抽到你們家,就得你們出孩子。別人家都出的,你們家為什麽出不得?”


    那老丈苦著臉,哽咽地說道:“不是我們柳家無信,實在是迫不得已啊。我和老伴兒相依為命,隻剩下這個孫女作伴。”


    “你們要是把她帶走了,我們老兩口兒可怎麽活啊?”


    圍觀的妖精裏,一名老者出聲說道:“老哥哥,不是我們逼你,你家孫女是神使點名要的,不敢不給。”


    “你還記得神使第一次要童男童女是什麽時候麽?那時你還年輕著呢,不會記不得吧?”


    “那時候,全鎮都遭了災,你難道不記得了嗎?你總不能拿整個奄城的性命開玩笑吧。”


    石元吉仗著修行龍機術得到的強大的體質,豎起耳朵,在遠處聽到了眾妖精的爭論。


    神使?聽到這兩個字的的時候,他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又是摯爪幹的?


    這裏的摯爪竟然建立這樣一個秩序,索要童男童女?


    真是無法理解,童男童女對他來說有什麽用?法術發展到今天,早就不需要特定的生靈血肉來做材料,那是很愚昧又無用的行為。


    難不成是這裏摯爪的獨特愛好,石元吉腹誹道。


    怪不得他在提到祭典的時候,葉長文的表現如此怪異,如此愚昧又殘酷的事情,葉長文身為教書先生,肯定不願意提起。


    他決定會一會這個摯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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