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元吉沒想到他會這麽幹,猶豫片刻,握住他的小臂,扶起他來:“景明侯,現在就你我二人,有話好說。”


    啟武歌心頭一喜,臉上的笑容顯得自然多了,他急忙說道:“我就知道,重合侯是良善之輩,哪能趕盡殺絕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石元吉微笑著搖了搖頭。“景明侯,你知道麽,依雲長公主也是參與了歐陽紂的事情。”


    “在草菅人命這件事上,依雲幹的恐怕比你多。歐陽紂造反之後,依雲就被陛下軟禁在興慶山中。”


    “所以……”


    還未等石元吉說完,啟武歌的臉色就變了,他迷茫地看著腳下,似乎十分猶豫不決。


    石元吉繼續說道:“所以現在,如果你想要得到和依雲一樣的結局,不妨做筆交易。”


    “你想要什麽?”啟武歌的臉再次變得滿麵春風。


    看著啟武歌變臉的速度,石元吉差一點認為他是個戲子。


    啟武歌竹筒倒豆子一般說道:“這個好說,女人,田產,寶石黃金,你想要什麽,我都有。”


    還真是有錢,石元吉腹誹道。


    “我不要這些,我隻是想讓你做個榜樣。”石元吉平靜地說。“陛下銳意登基,一直想要改革稅製,如今河東大旱,正是好時機。”


    “隻要陛下的旨意一到,您挺身而出,擁護陛下,那麽很多事情就都好說了。你幹的事情,比如拍花子,比如侵吞賑災糧,就都不是問題。”


    “那我豈不是也要被軟禁到興慶山?”啟武歌的笑容漸漸凝固。


    “這我就不清楚了。”石元吉嘴角一撇。“不過按照本朝律法,你做的事可都是死罪。能保住性命,比什麽都強,不是麽?”


    啟武歌凝固的笑容似乎成了麵具,用以掩蓋他的內心。可他堅定的眼神卻與笑容格格不入,讓對麵的石元吉有些捉摸不透。


    他在想什麽,石元吉無聲地嘀咕道。


    “你說的對,這似乎是我唯一的出路了。”啟武歌哀歎一聲,有些認命地說。“陛下幹什麽,我也幹什麽,我這條命就是陛下的了。”


    “走吧,殺死蔣仁雲,你就有了給陛下的投名狀,我保證。”石元吉鄭重地說道。


    啟武歌欣喜非常,笑嗬嗬地在前方繼續引路。隻是在轉過身的一瞬間,他的嘴角露出一絲恨意,那是石元吉所看不到的。


    “就在前麵那片草地上。”走了數十裏路,啟武歌終於停下腳步。“此處不僅有我畫下的暗號,還有隱蔽的法陣布置。找準機會,就可以重創蔣仁雲。”


    石元吉定睛一看,果然找到了隱蔽的龍紋暗號,而那法陣更是難以發現。他不得不暗自感慨,啟武歌還真是夠謹慎。


    啟武歌小聲說道:“你在此埋伏,我去引出他來。”


    石元吉點頭答應,暗自感受著四周的法力流動。不一時,兩道古怪的氣息就自北方快速接近。


    啟武歌站在暗號旁焦急等待,殊不知蔣仁雲已經來到他的身邊,細細觀察著他。


    “雲哥,啟武歌會按咱們的計劃行事麽?”


    蔣仁雲麵露踞傲,在他身後,歐陽麗華陰森冷淡,穿著暗紅色的新娘袍,看不清麵目。


    “放心,我使得是連環計。就算啟武歌這裏出了差錯,也不妨事。我們隻要完成天狼大神交給我們的任務就夠了,順便還能奪取元流劍。”


    蔣仁雲對計劃充滿了自信,飛身形來到啟武歌麵前。


    “啟武歌,找我們有何事?”


    蔣仁雲還是那套裝扮,背後的小木箱也毫無變化。但在石元吉眼中,那個和他一起改進法銃的夥伴已經不見了。


    高傲的神情,自信的眼神,與在豐鎬的普普通通的樣貌相比,蔣仁雲簡直就像換了個人。


    啟武歌被嚇了一跳,額頭遍布冷汗:“神使大人,我是來和你報告的。石元吉已經來到桂穗鎮,我已經拖住了他。”


    “哦?”蔣仁雲看著啟武歌的胸口,冷冷地問道。“啟武歌,直接讓他出來吧。”


    “神使大人這是何意?”


    啟武歌擦了擦冷汗,眼珠滴溜溜地轉,怯懦地問。


    突然,蔣仁雲怒目圓睜,一掌打在啟武歌的胸口上,將他打飛出去。啟武歌的身體哪能受自己控製?像一隻被拍打的皮球一樣飛了出去。


    石元吉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啟武歌身後將他接住。他摸著啟武歌的手臂,眼裏閃過一絲疑惑,猶豫片刻,將他放在地上坐好。


    啟武歌神情萎靡眼神散亂,因為胸口的疼痛冷汗直流,嘴角流著血,有氣無力地說:“小心,他們很難對付。”


    “我知道了。”石元吉下意識地遠離啟武歌,警惕地說。


    “石元吉?不,要叫你啟詢吉。”蔣仁雲看著石元吉的胸口,陰狠地說。“你的心髒上竟然有道封印?有些意思,嗬嗬,等你死後,我要好好研究研究。”


    “麗華,他就是害死你爺爺的罪魁禍首,今天必將讓他償命!”


    “看來是沒得談了?那就生死分明吧。”石元吉召出片羽錐向蔣仁雲襲去,摸出插在皮具上的蘇生真武,找準時機便要施法。


    蔣仁雲和歐陽麗華躲開片羽錐的襲擊,竟是死死地抱在了一起,旁若無人般開始接吻。


    石元吉雖然驚訝,卻沒有停手。他捏住真武,向蔣仁雲掀起一片火海。火海翻騰,似奔馬,似海嘯,所到之處草木皆燃為飛灰,就連土石都開始融化。


    “隨著龍機術的進步,我的法術威力也開始大增。隻不過進步到了何種程度,我也不清楚。”


    火海將至,蔣仁雲和歐陽麗華竟然還在接吻,石元吉心中不由得嘀咕起來。


    “看來摯爪的身份讓他信心大增,蔣仁雲,你就做我的試法的靶子吧。”石元吉心說道。


    蔣仁雲和歐陽麗華的血肉急速蠕動,像是兩塊爛泥般融合到一起。火海燒過,遮蓋住他們的身軀,隻聽著火海中傳來兩聲淒慘的尖叫,旋即火焰升騰,燒盡一切。


    “他們死了?”啟武歌掙紮地站起來,驚訝地說。


    “沒有,他們的法力波動還在。”石元吉向前走了幾步,警惕地看了看啟武歌。


    火海中一聲怒號,狂風吹起,火焰漸漸散去。在餘焰中,一個背生肉翅的怪物出現了。


    那小木箱在火海的蹂躪下,竟是安然無恙。此時,小木箱裏麵似乎有東西要跑出來,不停地在裏麵敲打著。


    “啟詢吉,見識過這樣的力量麽?”怪物的嗓音不男不女,如同蔣仁雲和歐陽麗華同時發聲。


    它頭如骨頭做成的折扇,無眼無耳,背上寬大結實的肉翅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眼睛,手臂和雙腿如同餓殍幹枯的肢體,唯有它瘋狂的姿態才顯示它還有活力。


    “蔣仁雲,你變成如此,值得麽?”石元吉眯著眼睛,惋惜地說。


    “你這種凡人又怎麽會理解神明的力量?”它小心翼翼地打開小木箱,就好象那裏麵有他最珍愛的寶物似的。


    小木箱的蓋子被打開後,終於不再躁動。怪物深吸一口氣,小木箱裏一股血肉匯聚成的湍流便向怪物湧去。


    石元吉哪能等怪物順心如意,立刻揮動雙臂刻寫龍紋,一枚枚龍紋淩空而動,火海,風刃,頃刻間將怪物圍住。


    啟武歌見狀,哪還敢呆在石元吉身邊,立刻搖搖晃晃地躲到樹叢後。


    血肉湍流包裹住怪物,如同餓狼見到綿陽般貪婪地鑽進怪物的肉身裏,它的身形瞬間暴漲到數十丈高。怪物四肢著地,頂著火海和風刃狂奔,嘴裏涎泗噴張,儼然如同野獸。


    四道黑影從樹林裏竄出來,手持兵刃和怪物撞在一起,勉強停住了它。


    “你們是誰?是他的幫手麽?”怪物惡狠狠地說道。


    那不男不女的嗓音響徹山林,奎木狼等人立刻覺得頭暈目眩。


    “我記得你們,是你們殺死了我的家人!”那怪物尖利地咆哮著,口水隻不過這次是女聲為主,怨毒無比。


    怪物煽動肉翅,厲聲尖叫,立時狂風四起。奎木狼四人被狂風吹散,再也止不住怪物。


    怪物伸開手臂,正要追擊奎木狼等人,卻見怪物腳下莫名地燃燒起來,燃燒的痕跡井然有序,竟是一枚枚龍紋構成的法陣。


    正當它疑惑之時,那法陣頓時閃過一道白光,隨即爆炸聲響起,將怪物和它腳下的土層一起炸飛。


    “啟武歌?你竟然……”那怪物大惑不解,惡毒地咆哮道。


    石元吉飛奔而來,一拳打在了它的臉上,止住了它的咆哮。隻見怪物被這一拳打出數丈遠,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溝壑。它掙紮起來,扇動翅膀急忙向山林中飛去。


    “石元吉,他日我必殺你!”


    亢金龍,尾火虎,星日馬三人反應迅速,立刻追了上去。奎木狼收迴兵刃,走到石元吉身邊,警惕地看著啟武歌,小聲說道:“侯爺,他有問題。”


    石元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先去追蹤蔣仁雲,找到位置就好,別冒險。”


    “是,您小心。”奎木狼拱手施禮,領命而去。


    啟武歌擔憂地目送怪物飛走,無可奈何地走到石元吉麵前,帶著哭腔說:“重合侯,怎麽能讓他跑了?我可怎麽辦啊。”


    “別急,沒事的。”石元吉微笑著看著啟武歌,就像看著一個戲子在賣力表演。“都快未時了,景明侯,咱們該迴去了,要不然我老師要該著急了。”


    說罷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自顧自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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