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一到廚房裏,就摘下腰間的小盒子,放在灶台前。


    元讓打開盒子,這才發現盒子裏竟是不同的調料,讚歎道:“大師兄喜歡的肉桂,宇文師妹喜歡的薑和紫蘇,我喜歡的茴香。小桃,你太細心了。”


    小桃受了情郎的讚賞,麵頰微紅:“上次去東市吃飯,我就記住了所有人的口味。今天特地挑了這些調料,保證眾口可調。”


    “就是不知道石公子愛吃什麽,所以也沒準備……”


    石元吉一邊切菜一邊笑著說道:“沒關係,我不忌口。”


    元讓和小桃對視一眼,似乎在交流著什麽。石元吉用餘光看到這一幕,繼續切菜,當作無事發生。


    “元吉,你以前經常做飯?”元讓走上前拿起切好的食材,小桃向鍋裏倒了豬油,二人就開始做菜。


    “自從十歲開始,我就自己琢磨著做菜了。”石元吉放下菜刀,來到小盒子前,饒有趣味地欣賞各式調料。


    元讓驚訝地說道:“十歲?元吉,你那個金烏觀沒有大人給你做飯麽?”


    “有,我的師父,但他做飯太難吃了。我受不了了,就自己做。十二歲之後,我就再也不讓他做飯了。”


    三人會心一笑,各自忙碌著。


    一道道菜品炒製完成,就等著端上餐桌,而元讓和小桃又開始交換眼神。身為紅月的石元吉感官已不同往日,他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卻沒有表現出來。


    “石公子,你……聽說過采生折割麽?”小桃怯生生地問道,似乎是用了好長時間才鼓足勇氣。


    石元吉正掰下來一塊肉桂品嚐,聽到這話才想到前幾天的事情。那是元讓和小桃被災民圍住乞討的景象,而他們周圍那些肢體殘缺的人,讓人印象深刻。


    “前幾天我看到你們在街上,遇到了很多災民是吧?你們是不是聽到了什麽風聲?”


    自從進入到廚房裏,二人的眼神對視就沒逃過石元吉的眼睛。他感到事情有些嚴重,甚至懷疑他們已經涉足其中了。


    “不是風聲。”元讓放下鍋鏟,嚴肅地說。“小桃覺得他們很怪,我亦有同感,就去跟蹤他們。”


    “元吉,我親眼看見,那些肢體殘缺乞丐是有組織的。他們都歸一個人管,而且我們還隱隱約約聽到,他們在販賣人口。”


    “你們跟蹤了他們?師哥,這很危險。”石元吉眉頭一皺,後怕地說。“沒被他們發現吧?”


    “沒有,對方的法術修為不高,我也沒敢太深入。”元讓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小桃姑娘,你怎麽就覺得他們很怪?”石元吉平靜地問道。


    小桃的臉色顯得有些暗淡,她猶豫片刻,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鬆開了發髻,石元吉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小桃的兩隻貓耳竟是斷的!


    貓耳的斷口平整,顯然是被齊齊剪掉的。


    她自己就是采生折割的受害者。


    “對不起。”石元吉連忙打了個拱手,誠心道歉。


    “沒關係的。”小桃的眼神依舊暗淡,卻沒有責怪石元吉的意思。“要不是娜玉公主,我恐怕也和那些肢體殘缺的乞丐一樣,落魄街頭了。”


    不,恐怕比那還慘,石元吉心說道。


    “石公子,我聽說你是皇室,而且大虞的皇帝很器重你。你能不能讓大虞有司查一查這件事?”小桃輕聲細語,似乎很怕石元吉不同意。


    “當然,我一定會去查。”石元吉心中一凜,想起李四福的話,深深歎了口氣。


    “師哥,今晚吃完飯,咱們去那看看。”


    元讓和小桃不禁一愣,他們沒想到石元吉答應得這麽快。


    元讓捏緊拳頭,鄭重地說道:“好,咱們哥倆這次好好查看一下那個魔窟。”


    ……


    豐鎬之北,興慶山之西,依雲長公主的府衙。


    丁允之早就被依雲禁足多日,就連往家裏寄迴一封信都做不到。


    他前來帝都的目的有二:一是和依雲處好關係,穩定丁家的在海棠鎮的地位;二是及時將帝都的消息送到丁家,以便丁家抉擇。


    但被禁足後,這兩個目的都完不成了。


    “長公主迴來了麽?”


    丁允之在門口徘徊許久,終是放心不下,焦急地詢問門口的仆人。


    仆人態度倒是謙卑,話裏卻不客氣:“丁公子,您別叫小人為難。長公主說了,您好好休息,別管閑事,她想你的時候,自會臨幸你。”


    丁允之聽完,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問道:“這幾天有誰來過流霜府?”


    “丁公子,您真的別讓小人為難了。”仆人幾乎快要哀求起來。“這流霜府乃是長公主的府衙,還能有誰來呢?您放心,長公主心裏隻有你一個人。”


    “哼。”丁允之冷哼一聲,迴到屋內,繼續枯坐。


    今天還真有客人來到長公主的府衙,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大將軍歐陽紂。


    在朝局動蕩之時,歐陽紂還是選擇了投靠依雲長公主。不隻是為報答依雲幫助歐陽麗華冊立皇後的事情,更是因為他知道皇帝已經生了重病。


    太醫院雖然屢屢被人詬病,可那些老太醫的資質還是實打實的。所有太醫都對天命帝的病束手無策,這對歐陽紂來說足以說明問題。


    皇室雖然開枝散葉,但年輕一代中德行和威望匹配者實屬罕見,如同天命帝這般天資聰穎者更是鳳毛麟角。


    天命帝如有不可言之事,在誰當新皇帝這件事上,依雲有著不小的發言權。歐陽紂沒有胡旦的威望,也沒有桂翼虎聯合八柱國的野心,他隻想找一個最穩妥的辦法,讓歐陽家延續下去。


    但如今,出現了一個大問題,以至於他在想是不是應該拋棄依雲,投靠八柱國家族。


    歐陽紂看著大門上寬大宏偉的牌匾,上書“流霜府”三個燙金篆字,內心深處還是遊移不定。他決定今晚試她一試,好決定自己的動向。


    在仆人的帶領下,歐陽紂來到流霜府的客廳。依雲高坐在首座,已等候歐陽紂多時。


    依雲屏退眾人,明知故問地說:“不知大將軍來訪,所為何事?”


    “長公主,今年所拍的花子是不是太多了些?”歐陽紂四下張望,見真的周圍無人,才小心翼翼地說。


    依雲就好象沒聽到似的,隨手擺弄起茶具,斟了一杯茶後,才緩緩地說道:“歐陽將軍,你當初送我的那本功法書,很有用。至於練功的花子麽,還要多多勞煩您。”


    歐陽紂的內心深處,對依雲的忠誠產生了微微的動搖:“長公主,以前的花子都在豐鎬之外搜集,倒也無妨。可現在京城腳下,如此大膽,實在不智。”


    “我聽說,陛下因為京城災民的事情大為惱怒,正要糾正河東皇族兼並土地之風。任何一個不好的事情,都會成為陛下發難的借口。”


    依雲冷笑一聲:“陛下對誰發難?對我麽?”


    歐陽紂耐著性子說:“實不相瞞,這些天動靜太大,有司常年廢弛,管不得,可不代表別人不會管。”


    “前幾天,我的人被人跟蹤了。對方是個高手,又十分謹慎,我們剛剛發現,他就逃之夭夭,連他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歐陽紂說著,不禁抱怨起來,可卻被依雲直接打斷。


    “歐陽將軍,不是我說你,你的人拍個花子就算了,獻上來之後直接滅口就是。為何還要讓他們上街乞討?當別人都看不見麽?”


    歐陽紂忍住怒火,語氣頗為起伏:“他們這些人都是做慣了的流匪,驕橫跋扈,你不讓他們做,他們就不幹活……”


    “好了,歐陽將軍,如果你隻是要說這件事的話,那就不要再議。孤累了,不想再敘。”依雲很不耐煩,起身便離開了客廳。


    歐陽紂憋了一肚子火,卻不好發作。他目送依雲離去,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流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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