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勻館的牆並不高,但是卻像一道厚厚的封印一般,隔絕了兩個世界。


    牆裏,光鮮亮麗生氣勃勃,每個人都快把自信二字寫到了額頭上;牆外,死氣沉沉寂靜無聲,落榜的人們在沉默中表情各異,有的憤怒,有的麻木,有的駭然。


    熙枰石旁的死屍身上的血早已流幹,找來了無數蠅蟲圍繞。幾名捕快急忙趕過來將屍體蓋上白布,肅清圍觀的人想要維持秩序,然而那些落榜的考生卻遲遲不走。


    “別看了,每次發榜都會有想不開的。你們也別多想,三年後可以再考。”捕快出言安撫道。


    捕快們收屍清場一氣嗬成,他們潑上清水清洗地麵,弄幹淨所有的血液和骨渣,顯然對此駕輕就熟。其他落榜的考生靜靜地看著他們完成一連串的工作,就好象是自己的屍身被抬走一樣。


    不一會兒,熙枰石旁的空地上幹淨整潔,除了那節被撞斷的漢白玉欄杆外,一切都恢複了原貌。


    石元吉深處成勻館大門內,卻一直關注著門外的一切。或許是因為他在竭往山經曆過真正的死亡,或許是因為他在海棠鎮被丁允之霸占了田產,所以能夠感受到那名落榜考生的絕望和痛苦。


    當蔣仁雲展示了對落榜考生的鄙夷,說出那句廢物的時侯,石元吉第一次發自真心的厭惡他。蔣仁雲有著識別權貴的靈敏直覺,卻沒見過他們的真實嘴臉。


    桂坤的混沌,胡雪玲的任性,桂翼虎的刻薄陰鷙,胡旦的老謀深算以及八柱國子弟的不學無術,當蔣仁雲見過這些後,他還會認為成勻館的入學考試是公平的麽?他還會認為那些考生落榜的原因是不夠努力麽?


    蔣仁雲,我和你終歸不是一路人啊,石元吉心說道。


    成勻館大門後,擺著五張書桌,每一張書桌前都掛著相應科目地牌子,同時還坐著兩名祭酒,不知又是要搞什麽名頭。


    郭角站在眾太學生麵前,中氣十足地說:“諸位,首先我要恭喜你們,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成勻館的太學生了。”


    “不過,醜話要說在前頭,成勻館有自己的規矩。守規矩,話好說事好做,要是不守規矩,那就既不用說話也不用做事了,乖乖受罰就好。”


    “本館的規矩,說到底不過是守法守德,專心學習,尊師重道。本館由唐萬元唐太常主持,其下有三十名朝廷認證的仆射主講各科知識,他們都是東勝神州的大能,你們要向他們好好學習。”


    “仆射之外則是祭酒,主管你們的學籍和日常生活,我郭角也是其中之一。按照朝廷的製度,你們每年有二兩銀子的實祿可以拿,這是朝廷和陛下的恩典。我希望諸位都能在成勻館裏安心學習和生活,早日學有所成。”


    “好了,別的不多說了。拿著魚符排隊,分配宿舍,會有祭酒量好你們的身材尺寸,到時候,會給你們每個人發一套專用的青衿做禮服。館裏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個宿舍區,每個區都有膳堂,有浴室,有水源。憑你們的魚符,都可以隨意使用。”


    “當然,我要提醒你們,如果你們想要進行研究,需要到館內的指定位置來做,不準在宿舍區進行,尤其是危險的、違反人倫的研究。一旦被我們發現,或者有其他太學生舉報,一旦查實,那就不隻是驅逐那些簡單了。”


    郭角退到法科的書桌後,鄭重地說:“按照你們的所考科目過來排隊,上交舊魚符,領取新魚符,給你們分配宿舍,量衣服尺寸。之後你們先去宿舍安頓,明天早上辰時來這選課,開始你們的學習。”


    就這樣,石元吉登了記,還領到了新的魚符、一把門鎖以及一套被褥。這新魚符上寫著他的姓名,年紀,入學時間,宿舍地址,甚至還有一道法力印記用以標明身份。


    “你的宿舍在哪?”蔣仁雲興高采烈,急忙跑來問道。


    “白虎辰丙梅,呃,四方三?這名字怎麽這麽長?”石元吉嘀咕道。


    “我在青龍,咱倆離得有點遠。”蔣仁雲略顯遺憾,不過轉眼間就神秘兮兮地說。“聽說有些權貴子弟也住在青龍,我可算走了運了。”


    “你聽誰說的?”石元吉聽到自己可以離他遠點,心裏十分高興,於是毫不留情地出言嘲諷。“那些公子小姐不在高大的宅邸裏住著,和咱們這些寒門子弟擠宿舍?”


    “我也聽別人說的,你愛信不信。”蔣仁雲來了脾氣,直接懟了迴來。“不和你說了,我去找宿舍了。”


    蔣仁雲急忙跑迴剛才的位置,低頭彎腰地和獨孤信聊著。麵對蔣仁雲,獨孤信露出滿臉微笑,不了解的人還以為他們是關係親密的朋友。


    石元吉歎了一口氣,自顧自地找自己的宿舍去了。


    “白虎?白虎是指西麵的街區?”經過一番左拐右轉的費力查找,他終於看到了白虎區的牌子。在白虎牌子旁,還懸浮著淡藍色的法力地圖,看到這個,石元吉總算是明白那一長串的宿舍名字的含義了。


    “白虎是指白虎區,辰是辰字街,丙是丙字道,梅是梅院,至於四方三,是指四排三號房。”他長歎一聲,皺起眉頭。“真是複雜啊。”


    經過了一番查看,他才知道自己的宿舍,原來位於辰字街和丙字道交叉處一個叫梅院的院子裏。在這個院子裏,總共有五排房子,每排房子都用磚牆隔出十個五步見方的房間。而屬於他的那間房子,就是四排三號。


    石元吉站在這個小房子中央,看著有些老舊但還算幹淨木床,書桌和衣櫃,覺得比較滿意。畢竟是免費的東西,隻要幹淨就好,寬不寬敞倒也不那麽重要了。真要想要享受的話,還不如繼續住客棧呢。


    石元吉輕輕地一揮手,施法招來一陣微風,把房間裏的灰塵統統掃了出去。他把發來的被褥放在在床上,疑惑地自言自語:“不過為什麽一定要把宿舍地點寫得這麽晦澀?明明可以用法力印記的方式把具體的位置直接寫出來,非要搞得和猜謎似的。”


    “算了,想這些幹麽?還是先去把客棧的房間退了,明天就要選科了。”想到這裏,他走出房間,鎖上房門。


    在白虎區門口的地圖前,他又把整個白虎區的地理好好看了一遍。


    “膳堂在這兒,可以免費吃飯是麽?想來味道馬馬虎虎,但還不至於吃死人吧,畢竟成勻館是朝廷開的。浴室在這,我倒是應該好好洗個澡了。水源在白虎區中央,想來是一口井之類的。”


    “迴來再好好逛逛吧。”石元吉喃喃自語,輕快地向客棧走去。


    ……


    “郭祭酒,你是說這個石元吉要學神話史?”唐萬元問道。


    “對,那天他觸摸熙枰石之後,就在原地消失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出現。也不知他經曆了什麽,淚流滿麵,然後就問有沒有關於神跡的科目。”郭角說道。


    唐萬元捋著花白的胡須,眯著眼睛若有所思。郭角問道:“太常大人,你怎麽突然問起他來了。”


    “我總覺得陛下子所以召見他,恐怕不隻是因為你呈上來的那張複寫卷。”唐萬元的老花眼閃動著狡黠的光,壓低了嗓音說。“先帝在時,桂翼虎也是在入學考試時表現出眾,雖是受到了先帝表彰,卻沒像今上這樣大張旗鼓。”


    唐萬元與當今陛下的關係非同一般,他是當年的太子太傅,哪怕到現在天命帝也對他禮敬有加。而就在此刻,他表麵上詢問石元吉的狀況,其實是為了揣度天命帝的心思。郭角聽完,不由得迷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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