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智和周通,每說一個字,都是喜氣洋洋。


    因為他二人在嘉州任職多年,從未獲取過‘甲等大功’。


    什麽是甲等大功?


    必須‘鎮妖’!


    必須‘除禍’!


    必須‘申冤’!


    如今,妖已鎮,螞蟥被鎖在監牢裏;禍已除,陳澤莊是產糧大戶,妖怪伏首即是平安;冤已申,死者十三條人命,終於誅殺真兇,告慰亡魂。


    並不是每個甲級案卷裏,都能得到甲等大功,這需要運氣。


    公孫智和周通在之前也經曆過甲級案卷,但要麽是隨從,撈不到功勞。要麽是碰一鼻子灰,得不償失。


    直到今日,再才是吐氣揚眉,親手抓捕妖魃,突破甲級案卷,獲取甲等大功!


    正所謂‘一甲高於十乙’、‘一乙高於十丙’、‘一丙高於十丁’......如若陳澤莊的甲等大功落實,公孫智和周通攫取的功德獎賞,也是足夠豐厚。


    “汪先生,有此甲等大功在手,即便‘月祭’到來,咱們也是不弱於郝嵐!”周通眉飛色舞地說道。


    “況且,我和周通還有一些丁級小功上報。如此累計,即便趕不上郝嵐的人多勢眾,但也相差無多!足矣!”


    公孫智撫須大笑,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汪先生果然是大福大運之人!!


    粗大腿一定要抱緊......公孫智和周通都是暗自握拳。


    “不慌,先審訊了那個蛭妖再說。問清楚前後因果,圓滿結案,錄入案卷玉箔,才算是一切完備。”


    汪衝矜持地端起茶盞說道,沒有流露出過多表情。


    這種有別於從前平庸老汪的態度,更是讓公孫智和周通感到尊重和敬佩,點頭稱是。


    不過片刻,一個兵卒前來迴報:


    “啟稟都尉大人,囚犯已經處置就位。”


    “走,審問蛭妖!”汪衝放下茶盞起身,公孫智和周通亦步亦趨地跟上。


    ......


    監牢內,燈火通明。


    長方的審訊堂裏,後牆站著十個甲胄鮮明的兵卒,手持樸刀肅立,凜然生威。


    汪衝坐在審官主位上,左右兩側是公孫智和周通。


    在他腳下,趴著赤皮蛤蟆和黑毛蜘蛛。兩個‘陰差’功臣已經不必再被塞進軟皮錢袋裏,得到恩寵。


    審訊堂對麵,是一排五個牢籠,皆是兒臂粗的精鐵打造。地底鋪設了花崗重岩,再加一層厚厚鐵板。


    牢籠內的囚犯要想逃離,除非付出慘重代價。


    此刻在居中的牢籠裏,螞蟥半妖已經是清醒了。但它下半軀體被漆黑絲索緊縛,捆成粽子,勒出一圈圈肉皮。


    上半截身軀雖然仍是猙獰的模樣,但它已經是階下囚,連番受挫,再不複之前的兇焰。


    “可恨!我的迷濁霧涎還未大成!否則,爾等豈能逃得過我的霧涎侵蝕?”


    螞蟥半妖當麵的男子容貌,扭曲著咬牙切齒,似乎對被捕受縛還不服氣,有怨念。


    “閉嘴!”側麵的女子容貌也扭曲著,嬌豔嘴唇不屑地撇了一下,“並非我的迷濁霧涎不成,而是隻擅於對付未經人事的男女。”


    螞蟥男子容貌頓時住嘴,忿恨地瞧著汪衝等人。


    未經人事,即代表‘處’。


    也就是說,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是‘處’。


    周通有些詫異地瞧了一眼公孫智。


    公孫智尷尬地看向汪衝。


    汪衝瞅了瞅地上的赤皮蛤蟆。


    赤皮蛤蟆懵逼地看著黑毛蜘蛛。


    氣氛有些安靜......


    “事到如今,你若坦白交待,還有一線生機。”汪衝輕咳一聲,打破安靜,盯著對麵牢籠的螞蟥半妖。


    “我的七郎怎麽樣了?他若有何閃失,我必不饒你!”螞蟥半妖的男子和女子,都是同聲開口問。


    周通眉頭一掀,正要大罵,突然被公孫智瞪眼阻止。


    “一切聽汪先生處置”,公孫智給予一個眼神,周通會意,忍住不發言。


    “陳七郎是讀書人,隻要證明他不是兇手,州衙會對他寬待處理,不會冤枉好人。”汪衝淡淡說道。


    “七郎當然不是兇手!一切都是我幹的!”螞蟥半妖的男子和女子,都是搶著說道。


    ‘......書生和妖怪的畸形戀愛,為什麽總是書生吃香?這麽爛俗的套路居然是諸界通用......’


    ‘這是陰陽妖碰到陰陽人的緣分?真造孽......’


    汪衝暗自吐槽。


    螞蟥這種生物,是雌雄同體。如若眼前的蛭妖確實是螞蟥,那麽它的男性和女性,都是它自己......


    真是好大一個瓜......辣眼睛啊辣眼睛......


    “說吧,陳澤莊十三條人命案,你是如何犯下的?”汪衝平靜心緒,沉聲發問。


    螞蟥半妖的女子容貌,搶先答道:


    “我修成妖軀不久,便想試試迷濁霧涎的威力。那夜,我趁興出遊,瞧中一名未經人事的男子,頗為誘人......”


    她說到這裏,身軀上的男子容貌扭過頭,忿恨地瞪了一眼,顯得並不怎麽高興。


    “我以迷濁霧涎得手之後,嚐盡精血,十分滿足。所以從此便尋找目標,接連又碰到不少好貨色......”


    “忽有一夜,我又找到一名未經人事的男子。正要下手,卻從這男子房中,又出來一名男子。自這夜起,我便知道世間還有七郎這等俊俏的人兒......”


    “是我先見到的!”螞蟥半妖的男子容貌搶著說道,“七郎是我見過最得心意的美人,我便起心將他留下!”


    “孽障!”


    周通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


    “無恥!”


    公孫智也是忍不住,滿臉通紅。


    “繼續說。”汪衝見怪不怪地擺擺手。


    “七郎在那夜,本是和那個叫胡哥兒的一起。初次遇上我,不免被嚇到。後來他慌不擇路逃離,還受了傷......”


    “我憐惜不過,便想去尋找七郎。後來,便在他家的地下,挖了一條地穴,可以通向七郎的書房......”


    此時螞蟥半妖的女子麵容,也搶著說道:


    “為了避免七郎受驚,我以迷濁霧涎迷惑了他的映像。所以他以為碰到知心人,便不再拒絕我,時常與我相會......”


    “七郎對我比對你更好!”螞蟥半妖的男子容貌又再打斷,搶著說道。


    “明明是我先,你才是後來者!”側麵的女子容貌也不甘示弱的反懟。


    眼看這雌雄同體的蛭妖,即將開始撕嗶大戰,汪衝趕緊揮手打斷:


    “都住嘴!”


    揉了揉眉心,舒緩了一下情緒之後。汪衝引動意識,將審訊的過程和結果,都注入到案卷玉箔內。


    一切妥當後,他轉頭對公孫智和周通低語道:


    “蛭妖暫時收監看守,不要大意。等我取了城隍官印,再將之拘禁。”


    公孫智和周通恭敬領命。


    ......


    離開地下監牢後,汪衝吐出一口濁氣。


    雖然心裏有些不舒服,但畢竟這個案子可以結了。


    “汪先生對那個陳七郎,打算如何處置?”公孫智低語問道。


    周通也是瞧著汪衝。


    “陳七郎明知道胡哥兒是如何慘死的,卻知情不報。他是擔心揭露自己夜宿其他男子家的秘密。”


    “況且他後來與蛭妖畸纏,心裏應該也是明白的,但沉迷歡樂,仍是知情不報,罪加一等。”


    “還有儒家亞聖供台,陳七郎也有大不敬之罪。”


    “三罪並罰,呈上州衙。”


    汪衝一邊說著,一邊將陳七郎的結論也記錄案卷玉箔內。


    啪啪啪......


    公孫智和周通都是齊聲鼓掌。


    “汪先生重返城隍位,真乃嘉州萬民之福!”


    “也是我等地煞修士的大福氣!”


    麵對兩個忠誠擁躉的吹捧,汪衝微微一笑。


    “大喜當賀!”周通哈哈開懷,拍拍胸膛道,“今天由某家做東,咱們去‘蒔芳館’痛飲一懷!”


    一聽到‘蒔芳館’,公孫智的眼睛一亮,頓時拍手道:“周都尉有此雅興,豈有不去之理!”


    汪衝現在滿腦子都是拿官印的事,哪還顧得上什麽‘蒔芳館’、什麽雅興,頓時搖頭道:


    “我還有要事在身,今天就算了吧,以後......”


    公孫智笑著相勸:“汪先生,‘蒔芳館’的顧媚姑娘,可是嘉州三大花魁之一。你以前也是仰慕的啊......”


    “花魁?”


    “是啊,顧媚之名,遍傳西郊!”


    “行!走吧,去看看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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