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場上陷入了沉寂。


    直到天際間白肚漸生,迎著東方的微露晨曦,靜立如塑像的閻王發話了:“沒人來了,收——”


    她戛然止語,來人了,遁光中可見是軒轅閣的修者。


    人未至,聲先凝絲入微地傳入她耳:


    “工部的左尚書遭襲了,隻有任蕭獨闖他府邸,初一得手就走,小閣主正追擊去了。”


    “這位穀主也太狂妄了吧,竟然還敢犯事,他先前的傷都好了不成?”閻王身上煞意畢露,口中徑直說道。


    言說間,遁光已抵達,裏麵現出一年歲不長的修者,眉宇軒昂,身材偉岸,麵對閻王的直視,依然噙著一抹霸意內斂的微笑。


    他三步並兩步地趕到閻王近前,微微垂目道:“依在下的拙見,外傷看著是像基本痊愈了,不過在硬接了小閣主的一招後,似乎傷得比上次更重了不少,以其高深修為,逃遁時卻連血都止不住。”


    “但願如此。”


    心思計較了起來,閻羅將軍淡淡道,“你來得正好,以我與軒轅閣的交情,應該能吩咐你兩句吧?”


    “任憑差遣。”


    打量完周遭情景,修者在某個看起來還年輕他幾歲的高挺身影處停頓多了片刻,口中迴道。


    “高狩,道宗的弟子。戶部的錢大人,也是無妄穀多次襲擊未果的人……”閻羅將軍偏轉頭,接連介紹了起來,“你二人若是得閑,需對錢老爺多加照拂才是。”


    “天命高家!不知比得我們帝都那位女子的全盛時期又如何了?”


    眼中精光爆閃,軒轅閣修者略顯亢奮地說道,“在下柳城,老爺子好,我近幾月正好無事,可否在您府邸占一間廂房。”


    話題轉說之際,修者卻始終目不轉盯地凝視著那高姓子弟,顯得很是唐突無端。


    見錢老爺子與那白須老伯相互扶持著站立於一旁,微笑著沒有搶話的意思,高狩這才抱拳談說道:


    “見過柳兄。表妹天資無限,自然遠超於我,再加之她似乎又遇了奇緣,想必不日便可重新恢複修煉,更上一層樓也未可知的。”


    “那便更妙了!半年前曾與她打過,自忖遜色數籌,但近來我又有所感悟,正想要實踐一番呢!然而總是尋不到人,連院內有個家夥也奉命外出了,可謂是遺憾頗多!”


    畢竟不是不知輕重緩急的人,柳城緩緩收迴了如炬的目光,“高兄想必也會留於錢府吧?以後還望不吝賜教!”


    “錢家主為歹人脅迫卻能泰然處之,不愧為名士風範,我便是彈盡竭慮,也定要護其周全。”高狩作著苦笑姿態,連連晃手,“至於賜教是萬萬不敢當的,在下不過


    是——”


    “行了,既然都沒意見,錢老爺可有介懷不便之處?”眼下事務繁多,閻王打斷道。


    “隻要二位高人不嫌棄,不過添多幾雙碗筷罷了。”錢家主和氣而無卑恭之意地說。


    “老錢啊,他們可都是年輕有為的三境好手,服氣辟穀亦是雕蟲小技。”不時的咳嗽聲漸消,立身在旁的崔安好笑地提醒道。


    “那又如何,少年確實了得,但即使不貪嘴癮,我府內還藏著幾兩神仙茶呢,多些提神養腑,哪裏不比你這醉鬼來得快活?”錢老爺很是不悅。


    “你個老狐狸!竟然還藏得有!”崔安險些跳腳,對著分明比他年歲少了個零的錢老爺子指罵出聲。


    這時,被四周諸人撤離的微弱動靜驚擾,高狩扭頭環視間,閻王本人和那位苓前輩已是悄然消失。


    他再避開近旁同輩者灼灼視線,趕去扶護住強作支撐的錢老爺,勸說著起來:


    “現下事急從權,不知錢家主有何打算?”


    “……此地要留著修繕,先待我安置好下人,這就勞煩諸位與錢某一道迴府吧。”


    對著身邊管家吩咐兩句後,錢老爺子說著。


    半小時後,錢家別墅區域再無人煙。


    “失敗了嗎?”


    一抹血影忽地閃爍著出現在空中,刹那間,看著大致呈人形的存在尚處於模糊不清之際,便又兀然消失,僅剩下了聲音。


    “哼哼,看我這次不把你打到滿地找牙,偏偏在老夫輪值期間找不痛快——”


    跟著,一稚嫩嗓音慢悠悠卻似要響徹雲霄,很快,孩童身影同樣稍顯即逝。


    過了有將近兩秒後,一凜凜風衣的人影踏破空間般出現,才喘了口氣,晃動著臉上麵具,視線凝視著某處,一拳憑空擊出。


    陡然間,那處本是虛空的位置微微凹陷了幾分,忽現的血影堪堪擦著空間波動的邊緣繞行而過,近乎沒有滯礙地消逝不見。


    再是孩童追擊過後,下一瞬,那拳頭大小的空間這才徹底扭曲成了透明麻花。


    注視完這一幕,閻王對著遠方疾閃而來的那人點點頭,隨即踏空而去了。


    “果然是任蕭那賊子——”迫近後,略感知了空氣中殘餘波動,以及那淡淡的血腥味,喝聲未完時,第四人遲遲地破空趕去,聽聲音,原來是劉大將軍。


    適值一輪旭日高空懸掛,照耀和福澤於地上活躍的碌碌者們。


    ……


    恭王府的破舊牌匾下,趁著晨曦微光,淩夜三人匆匆趕迴,卻未急著進門。


    “咳咳,婆婆,起得真早啊。”麵色酒紅的淩夜,不著邊際地起著話頭。


    “又惹禍了?


    ”


    靠椅上的恭婆婆睜眼,看著這個小家夥湊上近前攙扶著她提了提拉下的身子,隨後又瞥了眼兩女。


    “婆婆好。”


    兩女一齊問候著。


    “咦,奇了。”


    婆婆對黑衣女子特意停留了片刻。


    “我們確實有大麻煩了!”淩夜岔著話題,“不知您對無妄穀有多少了解?”


    “……怎麽招惹上的?”老人家緩緩將視線收迴來。


    “很複雜……大約就是我的一位老師,還有朵朵的老爹,好像都有無妄穀勢必要得到的東西?”淩夜長篇累牘地講道。


    “那應牽扯不上你們,不要太過探究,好奇有時不是什麽值得稱讚的品質……”


    婆婆右手探出揉著他的腦袋,笑道,“我觀你五髒六腑還滲血呢,快迴修複倉躺幾天去,等你醒來就沒事了。”


    半張嘴,麵對老人哄小孩的語氣,以及其內蘊藏的嗬護之意,淩夜也隻得乖巧地承受了下來。


    最終,三人便告辭進門了。


    婆婆微眯眼睛,躺在椅上,右手撫著近側的未撐開的大黑傘,繼續等候著日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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