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道人姓高,穿著簡樸青袍,全身上下唯有兩件飾物,插在發髻的木簪,從腰間細繩解下的一柄精雕過的木劍。


    他持著小巧木劍,仿若隨意一劃,萬千劍形虛影變化而成,正對著漫天飛射過來的諸多法術擊去。


    眨眼間,每個劍影的威力雖不是多強,但如洪流般的攻勢後,那些濫竽充數的風刃與火球盡滅,隻剩下不到十道攻擊還保持著不錯威勢。


    再劃出如數把略凝實的劍影,陡然直擊那近十道已迫至近處,或是劇烈濃縮的火光,或是拇指大小的青芒……在劍影刺擊下,它們盡皆破碎。而高道人付出的代價,隻是紅潤麵色稍白了一瞬,而後就恢複了完好。


    眾異人驚駭間不自覺停下了手,場麵頓時冷清了下來。


    “小道長,你之前說得倒是光明磊落,可為何還要偷襲那奎道長呢?”


    嬌笑問話的同時,那媚態女子左腕藤條上掛著的青色鈴鐺,隨其身軀震顫而發出了清脆空靈的聲響。


    “那人是為道宗棄徒,早已惡跡斑斑,今日見了,在下定是誅了他的。”高狩凜著臉,抱拳迴道,“這還是岺前輩留情,沒有出狠手,在下這才有頗為富餘的應付手段。”


    “哼,既然知道,那何不退去,”被指認出身份後,女子一身浪蕩氣質盡收,半點都不顧忌身邊眾人難堪麵色,講說道,“老婆子與你們道宗並無結怨的意思,此番前來也隻是推卻不過任穀主之邀,順便再還個人情罷了。”


    高狩正色答辯著:


    “各人自有各人的立場,前輩好意在下已然心領,不必再勸。請出手罷,相鬥時有所死傷卻是怪不得別人,晚輩隻是一人前來,與師門長輩無關,更不會有後續麻煩找您。”


    “好,那就做過一番,輸者轉身離去,如何?”岺姓女子又不像她麵貌那般年輕,哪裏肯信,隻當是對方刻意推說的謙辭罷了,遂也擺出了一副前輩高人的風範。


    高狩欣然垂目。


    老前輩風範作足後,一來是不好意思以眾淩寡,二更是不願讓無妄穀之人參與並暗自使什麽絆子。她扭頭一掃,迫退那些人,並喝令他們做好旁觀者就是。


    如果說代表了兩大正魔門派的一少一老相互之間是彬彬有禮的話,那自從前去對付少年的兩人探尋得知麵前人竟是所屬軒轅閣時,殺意升騰的模樣竟真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實際上真這麽說也是差不離了,軒轅閣威震世外的名頭可是以累累白骨鑄就的……然而淩夜又怎麽可能知曉這些原本是常識的事情?


    見到一個天命道宗的名頭就如何好使,他還想倚為依仗的“軒轅閣”三字剛剛脫口。


    “好膽,區區一個小輩……一個小輩就敢擅管無妄穀行事,你們軒轅閣簡直是欺人太甚!”他身前那個麵露刀疤的惡和尚登時怒得渾身發抖,手指戳過來嗬罵著。


    “先前與你聊得蠻自在親近,我還以為一切都隻是場誤會呢?”裝作親切麵孔的黃毛也是搖頭歎息,一副“你誤入歧途了”的惋惜模樣。


    “……”淩夜固然有所心理準備,然而形勢急轉直下的切入點仍是讓他感到意外,他隻好拍了拍半趴在自己身旁辰東,問道,“你要哪個?”


    辰東狼目微眯著,略怪異的聲音從喉嚨吼出:“你介意我吃點肉食嗎?”說著,它尖爪抬起,指向了那個屬性與它相近,想必味道不差的惡和尚。


    盡管理智上知曉這些禁忌對於一個異類來說,隻是如同貓吃魚狗吃肉一般的常理,他還是極不希望辰東成為那種視人命為草芥,乃至食物的妖獸。


    淩夜毫不猶豫地說道:


    “除非必需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


    狼妖目中的血光收斂,輕一點頭後,向著那塊不能食用的肉食主動地撲咬了過去。


    “怎麽著,我們退開些,給他們留點空間吧?”淩夜對著黃毛示意道。


    對方仍是以炙熱的眼神不停打量著他,口中應道:


    “正是。”


    兩人相隔了幾步,肩與肩平齊,走著一段距離。


    停了下來,他們轉身對立。


    “淩小弟,我可以這麽叫你吧?”見少年隨意聳了聳肩,黃毛繼續道,“我能感覺的到,其實待在軒轅閣並不合適你。不信?你還是所謂的新生吧,應該還沒有通過幾次測試,那你肯定沒怎麽了解過那些瘋子的行徑了。無論對內,還是對外。”


    又是意外的言論,這是在戰場上向敵對勢力的成員挖牆腳嗎?淩夜手持刀刃,沒有搭話,臉上明擺著不信任的表情。


    “那我先提前通知你一下好了,以被前軒轅閣成員,現今一個亡命棄徒的身份,”


    那黃毛眼神略飄忽,仿佛沒有防備之心地悠悠說著,“若你隻是一次都未曾參加過測試,那還罷了,仍有極渺茫的退出機會。而若進行過了一兩次,讓你感覺沒到死亡極限的訓練。那麽,恭喜你,或許下一迴,你將見識他們真正的麵貌。”


    “你覺得我會信嗎?就算死亡率很高,加入的過程中可沒有半點強求吧?”淩夜終於忍不住迴話了。


    “很高……那你知道究竟有多高嗎?”


    黃毛“噗嗤”地一笑,總算了解到眼前少年怕是他先前所述的後者了。


    不待這位可憐的學弟問起,他緊接著便咬牙擠出了話語,


    “近乎百分之百,當初我加入時的那一批,數量可謂是軒轅閣記錄裏麵的小巔峰了,五十四人,沒有一個濫竽充數的。甚至毫不客氣地說,放在帝國任何一個領域,他們都能有一番大作為,而每人宣誓加入時也都是壯誌淩雲。”


    “……隻到了第三個學期,他們就全死了。隻剩下我,一個資質本是最為低微的人活著。最後,為了逃避那次期末測試,我用盡手段逃了出來。”


    盡管心知會給對方可趁之機,淩夜的身體還是僵硬了片刻——沒有任何攻擊過來,那人隻是眼中充斥著憐憫地望著他。


    “唿唿——”深唿吸了數口,淩夜強壓下心中的震動,略粗暴地說道,“戰吧。”


    “何必呢,你看那邊,”黃毛作無所謂狀,手指著身側約莫百米的地方,“岺前輩和那個道宗弟子,他們才是主角,我們隻是兩個陪襯罷了,就算眼下分出來勝負和生死,也還是要乖乖地等著他們飄然若仙地比試個結果,改變不了任何……”


    “閉嘴!”


    站在稍背對戰場,處於更裏側些位置的淩夜,連餘光都掃不到那邊,他厲喝一聲,忍著未偏頭,眸珠卻是泛起了藍光,精細感知著。


    代表高狩的綠芒與金色交織、纏繞成一團模糊的人形身影,在其對麵旺盛而耀眼的青碧色光彩蓋壓之下稍顯黯淡,卻也是固守自家,頗為穩重,看起來再支撐個幾個小時也不成問題……等等,什麽時候,他是沒問題了,我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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