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月光卻刺透了漸薄的雲層,更多地撒下地麵。


    淩夜剛剛離去的此地,逐漸明亮了許多。月光的照耀下,陰影的領域一時間就被擠壓到了房屋的底腳。


    周圍依舊如此空曠寂靜,除了一個挺拔的人影。


    隱約可見一張有些年輕的麵容,麵上掛著兩顆清潤的眼眸,眸中神光內斂。


    這人在深夜中來迴掃視幾迴,儼然一副臨危不懼的高手風範。


    隻是他右手懸空的怪異姿勢,顯得有些滑稽。


    高手慢慢放下了手,身體也稍微放鬆。他清了清嗓子,對著身前的空氣朗聲道:


    “晚輩是天命道宗弟子高狩,今日途經此地。不久前察覺到附近似有妖物作祟,才趕至此處。”


    高狩頓了一下,將視線移至某處角落,眸光清亮,又接道:“不知是哪位前輩在此?藏在暗處,又是何用意?”


    那是一棟房屋的邊角,暗沉沉的黑幕若是隱藏些什麽的話,絲毫不會惹人注意。


    這位高手仿佛真的察覺到了什麽。


    空氣中沉默了一會,還是沒有任何聲響。


    高手再要開口,此時他身後傳來了一男子笑語:“真不愧高家的子弟,這眼神還就是好啊。”


    說著,一隻大手便摸向了他。


    高手微微向前移半步,稍稍避過那隻手,急轉身後冷冽的神色卻漸緩了下來。


    他輕聲迴道:“原來是您,前輩繆讚了。晚輩的功夫還是不到家,在您麵前怕是班門弄斧了。”


    “嘿嘿,”男子笑了兩聲,轉而問到,“你見過剛才的那人了?”


    “您是指方才那少年人?晚輩方才見他心神恍惚,本想以寧心訣助其安定心神,卻不曾想驚嚇到他,讓他跑了。”高狩沉默了一下,正色問道,“您是與那人有仇?不知,為何要見死不救?”


    那男子擺了擺手,連忙笑道:“哪裏哪裏,那可是我的寶貝徒兒,怎麽會是仇人。再者,我們一暗一明,隻是為了引出某隻狡詐的妖物罷了。


    我那徒兒原本自告奮勇,甘願擔此大任。可惜他才是初學,膽量又委實小了些,嘿嘿。”


    “原來如此,倒是晚輩魯莽了,原來他是您新收的學徒,”高狩抱拳,向對麵那人微微拘了一禮,接著又關切道,“隻是不知你那徒兒此刻怎樣了。我方才瞧著,妖氣業已散去,想來不會有大礙。”


    “這個嘛,安心好了。那小子機靈著呢,不會有事的。再者那妖孽受你一擾,想來今晚是不會再現身了。要不,就先上我家去坐坐?”


    男子說著,便一手勾搭上了高狩的肩膀,推拉著這位略顯慌張的年輕人,向著來時的方向返迴了。


    然而,他的另一隻手卻背在身後,隱約捏了法訣。


    一件薄紙樣的東西便悄無聲息的顯現在他手邊,隨即又消失了蹤影。


    鏡頭一轉,再迴到剛逃跑的淩夜身上。


    這位悲催的少年衝刺了幾分鍾,很快便緩了下來。


    周圍的景色已然不同,他發現自己竟然衝了出來!


    “可惡,竟然又碰到了這種邪門玩意!”少年喘著氣也不忘低聲咒罵著。


    休息一下,他已辨認出了自身所處的具體位置,原來他又轉頭迴到了那個混蛋的家附近。


    一想到這,淩夜火氣頓時上了頭,怒罵著某人。


    猶豫了片刻,感覺到自己口袋中沉甸甸的分量後,他隨即大步向某地急速奔去。


    不久後,再次來到這個地方,淩夜這才第一次清醒地打量起這間自己曾待過的屋子。


    停在房屋前麵的路邊,他看著二樓通亮的屋子,正要衝上去時。


    淩夜發現一樓原本的倉庫房間儼然變成了複古式房屋的樣式,甚至大門也換成了厚重的木質推門。


    他晃了晃頭,四處觀察片刻,然而周圍景象和房屋的門牌號都表明了,這裏就是那人的住處。


    掏出了手炮,檢查了一下,還剩2發子彈,接著他就緩緩朝一樓的門扉接近著。


    站在門前,淩夜再次調整了唿吸,並看了一眼手中兇猛的武器。


    他單手使力才微微推開了門的一角,稀疏的光線從門縫中透出。


    淩夜將右手也抵了上去,大門正要順利展開時。


    突然,木門如同變成了一睹牆,頓時就紋絲不動,連往迴拉也不成了。


    他又想收迴手,卻發現雙手也粘在門上,掙脫不掉。


    一句渾重的低吼聲從門後乍響:


    “誰!”


    淩夜感覺到仿若實質的聲波瞬間透過身體,他渾身打了個機靈,心知此人絕不好惹,隨即顫巍巍地迴道:


    “您……您好,我……我在找一個人。”


    “找誰?”那聲音又變得毫無色彩,冷冰冰地問到。


    “我找,”淩夜稍稍停頓,使自己平靜了些,繼續答道,“我找我師父,他今天才收了我當學徒,傍晚時還帶我來過這呢。”


    “可他卻一句都沒交代,就不見了蹤影,於是我就出去找他,直到現在才迴來。”


    小心翼翼地說完,他等著裏麵的反應,可裏麵卻變得寂靜如初。


    再等了一會兒,少年正懷疑自己方才幻聽了。


    門上的那股怪異的吸力突然消失,他雙手一鬆,從門上解放了下來。


    沒了外力,大門很快地自行閉合上了。


    淩夜遠離了木門幾步,眼神亂瞟,正準備向後悄悄溜走。


    這時,門內突兀間又傳來那股聲音:


    “二樓。”


    毫無語氣起伏的話語中所蘊含的無形氣勢,讓淩夜全身仿佛凍結住了。


    “好,好,的。”他艱難地逐字說道。


    門內又是沒了聲響。


    淩夜呆立了許久,身軀漸漸舒緩,臉色卻越發難看。


    他終是收起手中武器,逐步踏上了樓梯。


    老舊的木梯發出“嘎吱,嘎吱”的刺耳聲響。聲音消失後,淩夜也到了二樓。


    淩夜不在磨蹭,深吸一口氣後,直接推開了大門,進了屋子。


    “師父大人!”


    他甫一進門,表情瞬間就劇烈變化了起來,口中殷勤地大聲唿喚著。


    說完,淩夜才有空看一眼屋內。


    與離去時的景象相仿,隻是坐在沙發上的,除了預想中的“師父大人”,還多出了個青年人。


    淩夜微微驚詫,但很快又反應了過來。少年擠弄著眉目,以誇張的語氣繼續道:


    “誒喲,師父大人,咱們這什麽時候來客人了。


    這位是您親戚吧,長得這麽清秀帥氣,都及得上您老人家一半的英姿了。”


    說著,淩夜快步走至已被驚起身的青年人跟前,雙手殷勤地向其握去。


    這青年人正是高狩,隻見他輕易避過淩夜的大手,清冷的眼神微掃,便製止對方其餘的動作。


    隨後,高狩雙手抱拳,微微行了一禮,朗聲道:“在下高狩,想必你就是韓前輩的高徒了。第二次見麵,之前卻多有失禮,還請淩兄見諒。”


    淩夜愣住了:“第二次?咱們什麽時候見過的?”


    “當然是你不久前正被一隻小鬼嚇尿的時候啦。”一旁的那人始終舒服的躺坐在沙發上,笑眯眯地插嘴道。


    “那時我看淩兄鬼氣你纏身,本想救助與你。於是便上前拍了淩兄的肩,不想卻驚擾到了淩兄。由此壞了你們師徒的捉鬼的計策,實在是慚愧。”高狩見淩夜還是不解,於是板著臉細細講來。


    “嚇,噢!是這樣啊,原來那時拍我肩膀的是高兄,我還道是那隻鬼呢。”淩夜從善如流,又說,“高手兄切莫放在心上,原本我中了那妖孽的奸計,正要唿,”


    “等等,我想起來了!”


    淩夜頓時臉色陰晴不定著,對仍坐著的那人質問道,“你丫不是留給我的紙條上說,我隻要一唿救,你就會來護駕的嘛?人呢?我都喊的喉嚨發啞,也沒見你來救命!”


    接著,他扭頭對高狩,瞬間變換迴了緩和的臉色說道:“反倒是這位高手兄,身俱俠義風範,救了我這條小命。”


    說完,他同樣向高狩鄭重行了一禮。


    “淩兄言重了,”高狩板著的臉一垮,有些慌張的迴道,“其實你師父也是擔心你的安危,一直都在暗中保護著你,可能是沒對你說吧。”


    “什麽!”


    聞言,少年反而更加氣憤,對著依舊躺沙發的那人怒喊,“那時你一直在旁邊?看著!”


    “誒呀,被你知道了,”韓某人翹起二郎腿,臉上掛著欠揍的笑容說道,“其實你也不用這麽激動,為師我是怕你有危險,又想鍛煉鍛煉你,才這般地用心良苦。”


    說完,那人還站了起來,右手拍了拍少年的肩,火上澆油道:“乖徒兒也不必太感謝我喲。”左手置於背後,捏了個法訣。


    “感謝你妹!”他聽著額頭青筋暴起,腦袋持續升溫,終於爆發了出來,“我還指望你救人呢!真的是瞎了眼了!”


    “今天莫名其妙地出現,然後莫名其妙地打了我一頓,又害得我差點被妖怪殺了!”


    “就你還當人師父呢!呸!”


    “你就是個混蛋,變態,殺人犯!”


    淩夜連續不斷地叫罵著。


    語畢,他就轉身踏步離去,並狠狠的砸上了門。


    隨著“嘎吱”聲響起,少年漸漸遠去。


    少了一人後,兩人談話卻依舊不停。


    屋內的兩人,站著的那位麵帶憂色,猶豫了片刻就開了口:“韓前輩,您是否太過分了?他現在一個人怕是很危險。”


    很快再次躺下的某人,臉上卻泛起了壞笑,悠悠地說:“不過分,不過分,就是要他一個人。不然,那位又怎麽肯現身呢?”


    ......


    屋內頓時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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