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詩人說。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說得是,隻要能和心上之人相守,即使死也心甘情願,情願做一雙日日相伴的鴛鴦,也不去做天上的神仙。


    我覺得這實在是最為美妙感人的詩句。


    君子之交,有約必赴,我可不願做食言失信之人。


    是以,縱然困倦如餓龍襲上心頭,我還是爬起來梳妝一番。


    去見那人。


    路上見到一修長熟悉的背影,定睛一看,原來是席瑜公子。


    他立在河畔邊,青草香氣清新淡雅,水中魚兒肥美鮮嫩,水上仙鶴駐足停留。


    果然一派生機勃勃充滿熱情的春景。難怪他癡戀於此,賞景賞得如此聚精會神。


    他真是個知情知性之貓兒啊。我感歎道。


    此時我不便打攪他,輕手輕腳,打算悄無聲息地離開。


    “子裳姑娘。”


    既然被發現了,我便不再做看起來如此鬼鬼祟祟的樣子,畢竟我在自己家中。


    我嚴肅得輕咳幾聲,應道:“何事?”


    他三兩下走到我麵前,我看他腰前係著的一支黑色長笛,出了會神。


    “子裳姑娘可有時間,在下想……”


    我毫不留情麵打斷他:“在下實在還有事情,若公子有急事我們二人明日再約。”


    我估摸著落竹那廝等得怕是急死了。


    頭頂的火團圓圓滾滾,卻不似之前那般熱烈,眼看要落下去。我火急火燎,往前頭奔去。


    說好晚飯後帶他賞花來著,君子之輩絕不食言,不能叫那廝嘲笑我。


    轉念一想,自己對席瑜公子此般太不禮貌了,也不是君子之為。


    我又轉迴來,對他恭敬說道:“望席瑜公子見諒。”我這謙謙懂事的態度也叫我自己十分滿意。


    席瑜沒有怨懟什麽,很客氣的笑了笑。我也不好意思起來。


    “這是何物?”


    忽然看見他發梢上纏著一隻活物,十分細小,得虧我眼尖。不一會兒那小活物又爬到了他的額頭上。


    我細看,原來是一隻極小的蜘蛛。這東西搞不好是有毒的。


    “席瑜,你別動!”赫然一聲,把他一驚。繼而他呆若木雞一般。


    嚇到他實在是我的罪過。


    我快要捏到那隻毒物之時。他抓住我的手跟我解釋道。


    “此物是在下的寵物。來,素娘,跟子裳姑娘打聲招唿。”


    驚訝了一會兒,不曉得竟然會有貓兒養這等寵物,還不夠塞牙縫的。


    我睜大雙眼,等它跟我打招唿。


    “聽到了嗎?她說她喜歡你。”席瑜認真地看著我,倒不像是在騙我。


    “……”我蒙圈,但不能被他看出來,叫他把我錯認為是個弱智怎麽辦。


    “看…不,聽到了。”我誠懇道。


    我作別他,去做我自己個兒的事。


    有俗語說,倒黴之事必不會挑時辰來。


    我走得好好的,忽然如中邪般腦子重重砸在地上,暈過去前一秒我在想,我這臉皮可別砸爛了。


    脖子一陣酸痛,被勞什子螞蟻啃咬了似的。想來我身上太過香甜吸引了不少螞蟻。以後我可得小心點了。


    我認真得暈著。卻不斷有聲音打攪我。混混沌沌,也不知自己身處在何處。


    “可以把你的心給我嗎?”那聲音充滿蠱惑,好像真對我那心髒勢在必得。


    我捂著自己左胸處,自己胸腔處那團跳動的心髒火熱生機。


    “你做夢,販賣器官是可恥的……”我把自己的心髒捂緊了,怕他動起手來剜掉。


    “我是說,我要你愛我,愛上我。”


    那團聲音不依不饒,像新鮮長出來勁力十足的樹藤將我盤起來。我被勒得有些緊,快要唿吸不過來。


    “我……”我隻想快點迴答完他的問題,他能早些放掉我。“我好像有,有愛上的人了。”


    “是嗎……”


    “你愛上的人是誰啊……”


    “你愛上的人是我,是嗎?”


    從來沒見過此般無賴流氓。我應付道:“是,我愛的人是你…”


    迷迷糊糊,頭疼欲裂之際,卻複而獲得一絲清明。


    看見眼前有人走來,看不清明是誰,一襲青影朦朧。


    等我神誌歸位,耳鼻目口皆明朗之後,我暗自哀嚎不妙。


    我這次做了迴失信的小人。


    “不想,子裳姑娘,竟有趴在草地上睡覺之怪癖。”


    抬頭一看,不是落竹那廝還是誰。


    我撓頭揪心:“阿落,你聽我狡辯!不是,你聽我解釋!”


    他輕哼一聲,“明日我便走了。”


    “啊?在白川多耍些時日不好?”


    聽見他說要走了,我心中暗歎妙極。不過我還是要客套挽留一番。


    “別笑了,我看出來了。”


    我無奈捂著嘴,十分不好意思。


    有句戲詞怎麽說來著,形容分別之時的悲傷之情。


    “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送斷腸人!”


    我對他如此誠懇說道。


    阿落:......


    當日我起了個大早,說好要護送他到人間,半點都不可馬虎。


    許多小妖娘對他虎視眈眈,我十分擔心阿落一個人在外麵稍有不慎便被拐去買了,既然是我把他帶進妖界自然要保障他的安危。


    但是我父親傳人來說,有好物分於我們兄妹三。


    罷遼,先去觀摩觀摩那好物。


    “父親,這是甚?”


    這端放在竹木桌上的是一塊翡翠平安扣。


    準確的來說,是一塊巴掌大的翡翠平安扣,實在是平安扣界中的龐然大物。


    父親拍我腦袋,拍完之後,說:“這不是腎。”


    “這莫不是,是仙器。”阿落如同那學堂夫子通曉天理。


    父親翹眉讚道:“不錯不錯。”


    阿落再把眼皮子往玉其中觀望,稍加細看,便能看到這玉此中別有洞天。


    “是梅花!”我看出來了,嬌梅綻蕊之景並不是刻在玉皮麵上,而是在它肚腹之中。似一把團扇,卻更比扇更厚重有韻味。


    而且這是塊淡青玉,十分淡,近乎透明。


    我感歎一下又一下,撇頭對視上阿落觀玉的眸子。


    他下意識轉過頭,不緊不慢有理有據地說道:“此物便是仙器中的寵器了。”


    父親讚道:“不錯不錯。”我懷疑父親詞窮。


    “父親你哪偷的仙器。”我質問他。


    “嗯,前幾日同一好友打賭,他便輸於我這仙物。”他講得十分誠懇,我差點就信了。


    “兒們,莫糾結這些。”


    “這寵器中,壓著的可是上古神獸已滅絕的一類,鳳歸。”


    “鳳歸!”三哥驚。


    “鳳歸!”四哥驚。


    “鳳歸!”阿落亦驚。


    我不知鳳歸是鳳還是龜,見他們一驚一乍,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我不好意思做特殊之貓。


    我也驚道:“鳳歸!”


    “是啊,實屬難得。兒們誰同它有機緣,便能收它做坐騎,妖力之增非同一般。”


    三哥四哥他們都沒坐騎,飛來飛去都是踏著劍。我也沒坐騎,跑來跑去都是靠腿。想來此寵物之爭必爭得頭破血流。


    三哥上前來,恭敬說道:“父親,兒不善養甚器寵,也無心此物。”


    四哥也款款說道:“父親好意兒心領了。不過此寵器的樣子看著倒像是女孩子的物什,不若此物便留給妹妹吧。”


    噯?不戰而勝?


    我暗自竊喜了一會兒。


    父親澆了我一盆冷水,“既然如此,裳兒需得馴服器中之獸,方可和這寵器結契。”


    “訓...訓獸?!”我又驚又怕。我訓過魚兒,訓過貓崽子,但這皆是比我弱小的,我怕最後我會成了那鳳歸的器寵。


    父親捏了段口訣,那青玉扣便如同得了召喚,梅花拚死綻開,泛出稀碎而澄澈的光芒。


    光芒又向天上投去,飛舞盤旋,不一會兒一隻火紅的鳳凰從光芒中現世。


    我被此龐大又漂亮的鳳凰吸引住了,我肯定是與她有機緣之人,我定能收服她。頓時信心倍增。


    “訓獸?我在行啊。”阿落在一旁嚼舌根,“不若你把她讓給我,我去收了她。”


    他歪頭看向我。


    “不可能!”我想他是在想屁吃,如此能解決我長途跋涉之痛苦的鳳凰,叫我怎可能讓與他。


    他十分輕蔑得將我望著,咧嘴笑得像個壞人,細說是個準備看好戲的壞人。


    “鳳歸鳥,兇殘無比,又心傲氣高。古今以來,沒人聽過收一隻鳳歸做器寵的。主要是,她兇殘無比。”


    他想了想,又對我說:“你好自為之。”


    我開始愁了。


    那隻鳳歸在空中翱翔幾番,終於翩翩落地。此般有兩棵樹一樣大。


    繼而她金光一閃,萬團金光包裹,光焰消了之後,那鳳歸竟化作一個...


    竟化作一個翩翩公子!


    她,咳,他看起來仙氣十足,氣勢淩人,紅甲護身,一派傲然不可一世之姿。


    他上前走來,抱拳頷首道。


    “鳳族敗落,小輩棄仙之身,蒙受妖家收留之恩。”


    “今日,誰與我一戰。”他從背後抽出一條長鞭,看著眼前幾個明顯不是他對手之輩,輕笑,似好久沒有打架終於要釋放的愉悅。


    我托起快要嚇怕掉的下巴。轉身看看他們,他們都眼巴巴盯著我,想來他們很想知道我會這麽跟這鳳凰周旋。


    這勝敗已是昭然之事。


    “誰與我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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