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關上玉堂殿大門,誰來也不見。”


    這段短暫的姻緣,雖說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距離,顯得有些癡癡的不真實感,但卻深深刻入了柳筱筱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滴血液中,是足以讓她在接下來漫長的歲月裏,午夜夢迴時,哭個昏天暗地的無法釋然的情愫。


    再怎樣,也是失戀了一迴,又是如此刻苦銘心的初戀,傷心,自是難免。


    若水聞言,也不做她言,隻微微欠身而去。


    伏冥領著神界九公主若雪,行走在那寂靜無風的長巷中。


    玉堂殿與廣陽殿,僅有千米之隔,伏冥卻希望這千米的距離永遠沒有盡頭,此刻的他,隻想與若雪一如現在這般,靜靜的走在清風拂麵的長巷中,任由眼下景色變換,任由紅牆綠瓦映射華光,任由長巷花香飄隔千裏,但兩人那同樣精致的眸中,卻隻有彼此的身影。


    世界,似乎都在這一瞬變得不真實起來,似乎每一寸空氣,都充滿了淡淡的桃花的芬芳。


    從若雪的一舉一動間,伏冥恍惚間迴到了一千六百多年前,恍惚間迴到了那個陽光正好的午後,恍惚間,他隻覺身邊之人,就是一千六百多年前的柳兮若。


    屆時,冥王府初初建成,除少許宮娥太監外,唯餘滿目應接不暇的亭台樓閣,屋簷寰宇。伏冥一如現下這般,緩緩行於柳兮若身後,任由她姣好的麵容指著長巷中大大小小的宮殿亭台,一本正經的想著好聽的名字。


    柳兮若雖說隻是一介凡間女子,但卻滿溢才情,琴棋詩畫,無所不能,長樂殿、玉堂殿、廣陽宮、金華宮、蘭林軒、聽雨軒……這一個個如夢似幻的名字,無不出自她手。


    良久,久到伏冥幾乎忘卻了時間,忘卻了身處何地,久到兩人的身形終於來到了廣陽殿高懸的牌匾下。


    兩人間暖暖的氣氛,稍稍緩和,相視一笑,皆從彼此的眸中,看到一抹難言的怯怯。


    廣陽殿掌事宮女妝平像是起早便得了消息似的,東張西望的在廊前等候,見到二人,臉上瞬間浮上一絲難言的欣喜,微微欠身道:“王上萬福,九公主殿下金安,奴婢這就去迴稟王妃娘娘,娘娘已經等候多時了,若是見到王上與九公主殿下,定會喜不自勝。”


    伏冥與若雪在一位粉衣宮娥的帶領下,施施然走進了廣陽殿中。


    正妃織雪,自從被伏冥免去治理後宮之權後,便終日將自己關在廣陽殿中,足不出戶,潛心修煉,頗有些不問世事的味道。


    素日不出宮門半步,織雪隻著了一襲素白色絲質牡丹薄水煙拖地長裙,清冷的絲質長裙將她本就白皙的肌膚承托得更勝白雪。


    伏冥微微一愣道:“王妃這身衣服,倒像是與本王初次相見時,便著的那一身水紗。”


    織雪恬靜一笑,臉上浮現一絲殷紅,嬌羞道:“難為王上還記得,這身牡丹薄水裙,確是臣妾與王上九重天初見時,臣妾便穿著的了。盛夏之時,天氣炙熱,臣妾潛心修煉,不出宮門半步,這水紗雖是舊了些,這個時節穿著倒也應景。”


    伏冥與織雪,如同平常人家的夫妻般,嚶嚶笑語。似乎前時的爭吵責罰從未有過般。


    若雪眸中生出一絲羨煞,念及與伏冥相識並同行,心頭閃過一絲淒淒,麵上卻俏皮道:“長姐與姐夫的感情真是好,姐夫還不知道吧,長姐最喜歡這水紗裙,在神界時,她幾乎日日穿著的,都是各色的水紗裙。”


    “九妹!”織雪柳眉一橫,假怒道:“在王上麵前,怎可如此無禮,姐夫也是能喚的嗎?”


    “長姐!”若雪憤憤的嘟起了嘴,神色更顯俏皮可愛。


    伏冥卻哈哈笑道:“無妨,本王就喜歡九公主這幅童真模樣。”


    “還是姐夫最好了。”若雪嘻嘻一笑,繼而有些狐疑好奇到:“姐夫,今日我從九重而來,路經凡塵,剛入冥司地階,卻見山巒疊嶂間,一束綠瑩瑩的衝天光滑,直逼淩霄,也不知何方寶物,竟能綻放出如此光華。”


    “山巒疊嶂?”伏冥呢喃了一句,繼而正色道:“九公主所見華光之地,可有一塊黑色石碑,上書九幽絕境?”


    若雪見伏冥一臉正色,凝眸思忖片刻,這才篤定的點點頭道:“對,好像是有一塊黑色牌子,上麵寫的,正是九幽絕境呢。”


    “九幽絕境!”


    伏冥再度呢喃了一句,神思已然飄到了千裏之外,那山巒疊嶂之處,乃是兩界,包括凡間入冥司的必經之地,近萬年來,寸草不生,荒山延綿千裏之外。


    走過九幽絕境,便是通往冥司地獄的黃泉路,黃泉路雖說四通八達,卻有那麽一條分支,開滿了如血般的彼岸花,彼岸花延綿的盡頭,便是一條叫做忘川的河,忘川河水呈現暗黃色,裏麵全都是一些不得往生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麵,波濤翻滾……


    但這忘川河中,卻不僅有那些不得往生的孤魂野鬼,更多的,還是為情所困,不願往生之怨魂。


    他們心中充滿今生今世對戀人的執念,寧願相信虛無縹緲的傳說,在這忘川河中苦苦等待千年,受盡惡鬼蟲蛇千年撕咬之煎熬,便能得佛祖可憐,與相愛之人,再續一段情緣。


    忘川河旁屹立著一塊墨綠墨綠的散發著華光的玉質石碑,此石名曰三生石,三生石上的文字,如同鮮血般猩紅,上麵刻著四個明晃晃的大字“早登彼岸”。


    忘川河之上,有一條叫做奈何的橋,奈何橋,是得以往生靈魂的必經之路,在進入奈何橋之前,他們可以在三生石上刻下今生最愛的人,和來世最想等待的人的名字,過河後,孟婆湯會讓他忘記一切,來生若是再從這忘川河走過,便能在三生石上找到自己的前世今生與來世,還有他最愛的人的名字。


    柳兮若仙逝後,伏冥曾在三生石上,刻下了柳兮若的名字。一千六百多年以來,三生石一如往昔,沉靜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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