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蓮被收押,此期間接受了國際刑警的調查取證,從出生至今的一切經曆,再向上追溯父母和祖父母,全被查了個遍。


    他們發現艾蓮的父親在她六歲那年逝世,一生有兩任妻子,兩任妻子也均辭世。


    在兩任妻子的年齡上,警員發現了疑點,發現第一任妻子的年齡與第二任妻子相差極為懸殊。


    警方繼續追溯,發現艾蓮父親的身份經過了偽造,他的實際壽命長達122歲,但並沒有引起媒體注意,他也沒有在任何書刊和報紙上炫耀過自己的長壽秘訣,顯然在刻意隱瞞自己的真實年齡。


    警方調出關於艾蓮父親的蛛絲馬跡,發現僅能找到他十九歲之前的照片,似乎他的容貌停留在了19歲。


    確認艾蓮父親的真實容貌後,調查工作進行得順利起來,因為他是那個年代非常有名的一位魔術師,隨著時間推移,他的技巧逐漸過時,慢慢淡出了大眾視線,最潦倒窘迫時他帶著女兒去巴黎街頭表演街頭魔術,他將手捧的藍玫瑰變成白鴿,女兒站在身邊給他拉小提琴。


    人們並不在乎他晚年過得怎樣,隻記得他名譽滿身時高傲地說過一句風靡世界的名言:


    “我至高無上的理想,是讓全世界為我的謎團而瘋狂。”


    艾蓮的檔案被整理封存,一起移交給了國際刑事法院。


    ——


    國際刑事審判庭。


    十二位法官威嚴落座,審判長宣讀法庭規則,頓挫莊嚴的嗓音在空曠的大廳內迴蕩。


    國際刑事法院指控109研究所院長艾蓮在藥物研究中涉嫌非法進行人體實驗,非法製造生物武器,將以危害人類罪對其提起公訴。


    旁聽席上全是身份貴重的國家領導人和國際組織主席,法庭內外均由高階特種武裝部隊和國際刑警負責安全保護。


    言逸座位麵前的名牌印有ioa自由鳥標誌和名字,他身邊坐的是ioa南美分部的犰狳會長,一位女性a3omega,擁有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和一條包覆鱗甲的有力長尾。


    犰狳在桌下用手肘輕碰了碰言逸,濃密的睫毛微微上揚:“李妄那老混蛋來了。”


    言逸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被保鏢簇擁著走進來的alpha,男人脊背微駝,卻長著一張年輕的臉,明顯的下三白眼稍顯刻薄狡猾,手中握著一把黑傘,軍服外套扣子忘了係,襯衣領口一半掖在裏麵,一半露在外麵,與從前任職國際監獄典獄長時同樣的邋遢隨性,讓人覺得他不該穿腳上那雙高定軟牛皮鞋,而應該趿拉兩隻人字拖。


    alpha腺型為熒光蠍的突變種,赫拉魔蠍,曾服役於pbb風暴特種部隊長達十一年。


    李妄將黑傘遞給身邊的黑衣保鏢,自己插著兜悠哉走到言逸身邊坐下。他桌前的名牌上印有“國際監獄監獄長李妄”的字樣。


    “警署公開監控我看過了,會長抓捕艾蓮的英姿我欣賞了許久,以為憑她的靈魂虹吸至少有可能阻一阻你。”李妄手肘抵著座椅扶手向言逸旁邊探身,“一招製敵,瀟灑。永生亡靈被收押之後,再也沒a3與你有一戰之力了。”


    言逸不想接他的話,隻是淡淡寒暄:“官複原職,恭喜。”


    “同喜,同喜。”李妄歪扭著肩膀坐著,在一眾端莊嚴肅的公職人員間顯得格格不入。


    “來。”李妄慢騰騰伸手進西服兜裏翻找,摸完左口袋摸右口袋,言逸皺眉瞧著他,等他下文。


    李妄摸索許久,從褲兜裏找到了東西,摸出來攥在手裏,遞給言逸。


    言逸不知道他要耍什麽花樣,一粒糖果卻落在了手心裏。


    “喜糖。”李妄重新歪扭坐了迴去,軍服流蘇隨著他的動作晃蕩,淩亂掛在紐扣上。


    言逸冷冷扯了一下嘴角,把糖扔給自己的保鏢。


    半個月前,金曦在109研究所前被國際警署逮捕,並且暫時收押,隨後在世界範圍內清點損失,永生亡靈m2能力死神召喚所召喚出的亡靈召喚體在各大城市造成大型災難,傷亡不計其數,城市設施也受到了嚴重破壞,金曦或將麵臨終身監禁的懲罰,他的父母被指控虐待罪,此案尚未開庭。


    不過,在這場亡靈災難中,國際監獄也受到了亡靈召喚體的襲擊和破壞,犯人死傷過半,監獄長直接被撤職,連言逸都沒機會保他。


    李妄聰明地從眾人視線中隱退,避開了這場災難,塵埃落定之時,順利官複原職。


    雖然109研究所已經被取締,但尚有大量的實驗體流落在民間,以原紅喉鳥成員尼克斯為首在加拿大成立了反人類實驗體組織“白雪”,仍對人類安全存在強大威脅。


    一部分黨派和國家力挺李妄複職,理由冠冕堂皇,實際上卻是為了削弱ioa的權力,以免ioa同時聯合掌控pbb、國際商聯和國際監獄,將來勢力膨脹一手遮天。


    李妄自嘲走運,言逸心裏卻很清楚,他的運氣另有來由。


    “清掃戰場時,是你的人放走了厄裏斯?”言逸邊說邊瞧了一眼站在李妄身後的保鏢,黑豹alpha麵容冷漠,金棕色皮膚,棱角分明的臉上嵌著一雙金色貓眼,黑手套外食指上戴著一枚藍寶石戒指。


    “話不能亂說,您這是誣陷,嗯……”李妄瘦長的手指在扶手上悠閑輕敲,品味了一下言逸口中“你的人”這幾個字,順勢抬手去扶身邊的保鏢,黑豹不動聲色往遠處挪了一步,讓李妄抓了個空。


    李妄倒也不惱,盡量坐端正了些:“開庭了。有的人啊,就是喜歡硬碰硬,不肯服軟,總要受到嚴厲懲罰的,您說是嗎,會長。”


    言逸當他是在說艾蓮,點了點頭。


    站在他們椅後的黑豹指尖垂在身側,拳握得太緊,骨節輕響,拳骨微微打顫。


    ——


    艾蓮接受審判的同時,流浪實驗體抓捕行動也已經悄然展開,由於實驗體人權尚未被完全承認,因此除去歸各國家組織所有的實驗體外,不允許無主實驗體在外流竄。


    一部分在外流浪的實驗體願意投誠ioa,但也有相當一部分實驗體不信任人類,選擇逃往加拿大勞倫斯山脈中的白雪城堡。


    風暴部隊派遣的追捕小隊由何所謂帶隊,帶領一支精英隊伍進入了山脈。


    暴風雪將他們追逐的一隻實驗體的腳印迅速掩蓋,飛揚的雪沙遮擋了隊員們的視線,往前隱約能看見一座城堡的輪廓。


    追捕隊伍繼續行進,直到看清了城堡全貌,何所謂舉起望遠鏡,朝那座被皚皚白雪覆蓋的城堡觀望,看樣子他們的目標已經逃進去了。


    城牆外留下了許多爪痕和彈孔,顯然這裏不久前剛經曆過一場保衛戰。


    藍白相間的連綿城堡安靜矗立在中央,可以看見每座獨立的尖頂圓樓的陽台都種植著月季,鮮花盛開,品種顏色各不相同。


    每一扇陽台小窗透出暖黃色的燈光,一個白裙子女孩忽然推開窗戶,端著水壺探出半個身子給月季澆水,澆完一個陽台後,就展開蜻蜓翅膀提著水壺飛到另一個陽台。


    何所謂向更深處窺視,一扇未拉蕾絲窗簾的小窗後,有個身穿墨綠旗袍的女人坐在梳妝台前挑選口紅,對著鏡子試顏色。


    何所謂仔細對照她的樣貌,確定她正是通緝名單上的逃犯,孔雀alpha奇生骨。


    城堡裏時不時發出一些小孩打鬧的吵嚷聲,精致的木刻齒輪小鳥在院中飛翔和鳴叫。


    這座白雪城堡與牆外的暴雪狂風儼然兩個不同的世界,望著裏麵的盎然景色,似乎能暫時忘卻身上的寒意。


    何所謂將望遠鏡向上抬,在城堡最高處的尖頂鍾樓上發現了危險分子。


    大鍾的表盤上顯示現在的時刻是下午三點五分,厄裏斯坐在橫平的鍾表時針上,雙手攥著短褲背帶,兩條球形關節腿在空中蕩來蕩去,兩隻眼睛的瞳仁詭異地變成了黑色叉號,身後背著一把一人高的銀色剪刀。


    厄裏斯察覺到城堡外陌生且帶有敵意的氣味,叉號眼珠向他們所在的方向偏移,突然抬起雙手,勾住唇角猛地扯到耳根,對他們做了一個恐怖的鬼臉:


    “走開。”


    唯獨惡化期能發出的強烈壓迫感沉重地壓了下來,城堡外圍一圈的生物都受到震懾,逃竄離開。


    何所謂脊背一冷,命令所有人後撤十幾米,見厄裏斯沒有衝過來的跡象才停下,向身後打了個手勢。


    賀文瀟將異形雷達掃描出的結果告訴了他——


    “特種作戰武器編號:61012


    代號:咒使


    分化等級:詛咒娃娃a3


    型號:全擬態使者型無生命實驗體


    成長時期:惡化期


    分析結果:咒使情緒平穩,無攻擊欲望。”


    何所謂拿起對講機:“目標已進入白雪城堡,咒使守在入口,請指示。”


    “撤離返程。”


    “是。”


    有了對付永生亡靈的經驗,麵對惡化期實驗體坐鎮守衛,幾乎沒有人會選擇正麵衝突。


    ——


    城堡上的大鍾分針向前走了幾個格,碰到了厄裏斯的頭。


    厄裏斯迴頭看了一眼表,三點十分。


    “三點十分三點十分!”厄裏斯歡唿著從高處跳下去,雙手攀住陽台的月季花架向裏一蕩,花瓣綠葉向下簌簌飄落,引來奇生骨的幾聲臭罵。


    厄裏斯翻進了人偶師的工作間,隨手推門進去,工作台邊的壁爐燃著暖烘烘的火焰,三隻白胖的孢子嬰兒趴在地毯上滋滋有味地嗦半條章魚足。


    “誰讓你們進來的?”厄裏斯挨個一腳踢飛,孢子嬰兒啪嘰貼到牆上,流淌下來又圓潤地恢複原狀,爬迴地毯上繼續嗦。


    人偶師正坐在工作台前用麂子皮擦拭一對新淬出來的玻璃眼珠。


    聽見厄裏斯進來,人偶師頭也沒抬:“把頭摘下來放桌上。”


    厄裏斯邁過滿地堆積的尚未打磨組裝的娃娃肢體,小心落腳,免得踩壞任何一個小零件。


    他雙手抱住自己的頭,用力向上提,從脖頸上摘下來,拿掉金屬鉤上的筋,把頭放到人偶師的工作台上,然後自己去壁爐邊撿了根小木棍,穿過用來勾住頭的皮筋架在脖頸上,避免筋縮迴去,迴到床上坐著等。


    人偶師沿著細縫撬開了厄裏斯的頭殼,把眼珠從裏麵摳出來。


    這對眼珠變成了叉號,著實影響美觀,人偶師不允許瑕疵出現在自己優秀的作品身上,耐心地換上了一對新眼珠。


    然而剛把新眼珠黏上去,淺綠色的漂亮瞳孔就又變成了叉號。


    人偶師歎了口氣。


    他已經嚐試過陶瓷、樹脂、木頭、玻璃四種材料,可不論什麽材質的眼珠,一旦按進厄裏斯的眼眶內就會立刻打上黑叉,這是惡化期不可避免的表現。


    人偶師揉了揉鼻梁,舒緩疲勞的眼睛。有些後悔當時急於擺脫白楚年他們的視線,沒提前與厄裏斯商量就假做被章魚克拉肯拖進深淵,他知道厄裏斯一定會追下來,卻沒想到這一做法竟然直接刺激厄裏斯進入惡化期。


    “我會像亡靈一樣失控嗎?”厄裏斯的頭在人偶師手中開口問,“你會為了保護家裏那些沒用的小孩打碎我嗎?”


    “不會。”人偶師迴答。


    拿到促聯合素後,人偶師通宵研究了半個月,用厄裏斯做實驗,檢測腺體的變化,發現惡化失控的根本原因在於腺體成長階段過高,與身體內髒和大腦細胞不兼容,因而引發精神失控暴走。


    然而厄裏斯既沒有身體,也沒有內髒,更沒有大腦。


    “好耶。”厄裏斯高興起來,“我們什麽時候去把他們都殺了?”


    人偶師邊組裝他的腦袋邊道:“未來二十年都不會輕易踏出這裏了。”


    “為什麽?”


    “109研究所已經倒台,如果我們動作太頻繁,讓眾多國家忌憚,聯合起來針對我們就得不償失了。”


    “ioa呢?”


    “ioa剛剛失去了白楚年,蘭波也離開了陸地,他們損失慘重,這時候不會傾盡人力來剿殺我們的。”人偶師合上了厄裏斯的頭殼,梳理了一下頭發,“倒是李妄,屢次派魔使幫我們,讓我們穩固紮根擴張勢力,變成繼研究所之後ioa的下一個眼中釘,ioa一定會把未來規劃的矛頭朝向我們,而不是急於收攬權力。李妄自己迴歸典獄長的位子上悠閑養老,真是狡猾。”


    厄裏斯似懂非懂。


    突然,哢嚓一聲響,在厄裏斯軀體上勾著筋的小木棍突然斷了,筋一下子抽了進去,厄裏斯的四肢散了架,稀裏嘩啦攤在了床上。


    “我說過了,用結實點的木棍,拉筋是很麻煩的。”人偶師無奈站起來,把手中厄裏斯的頭放到桌上,坐到床邊組裝厄裏斯散了架的軀體,順便打磨一下之前沒來得及細摳的細節,腳趾手指之類的地方還有些粗糙。


    人偶師專心組裝散了架的娃娃軀體時,免不了要轉動方向,當娃娃的陶瓷脊背朝上的時候,印在後腰上的紅背蜘蛛圖案被放在桌上的厄裏斯的頭看見了。


    “logo?”厄裏斯的頭瞪大了眼睛,太過震驚以至於忘記了控製能力,j1能力噩運降臨自行啟動,床頭置物架一麵的螺絲突然鬆動,木板傾斜,雞零狗碎的東西一連串砸在人偶師腦袋上。


    “哦哦哦哦!logo!給我的!我竟然一直沒發現!我太喜歡了,能印在我臉上嗎?”


    “別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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