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地被海中升起的龐然大物遮蔽,岸上的部隊被密密麻麻沿著斷崖向上爬的兇猛人魚逼得節節後退。


    人魚們接連跳到亡靈召喚體身上,張開血紅大口,用鋒利鯊魚齒啃噬亡靈召喚體的身體。


    人魚的吞噬能力有目共睹,在數量的碾壓下,亡靈召喚體數量銳減。


    斷崖下的大海在咆哮,仍有人魚在向上攀爬。


    螢因為害怕而端起步槍,對準了撲到麵前的一條人魚,然而那鱗片華麗的alpha人魚速度極快地一甩魚尾,便從螢槍下躲了過去。


    螢慌張後退,本以為那條人魚已經走了,背後突然一冷,一個冰冷的身體纏了上來,脖頸環上了一雙濕潤潔白的手臂,粉藍漸變的鱗片流光溢彩,指間有蹼,指甲尖銳。


    一雙妖豔的眼睛與螢不知所措的目光對視,alpha人魚柔軟地從螢頸間遊走到麵對他的方向,舌***他頸側,語調魅惑:“obe?”


    人魚是母係氏族,alpha依附諂媚omega,大多人魚o鱗片灰暗,體態強壯高大,嗜血好鬥,承擔著保護族群的任務,近百年來,權力與美貌並存的蘭波一直是海族萬千alpha仰慕崇拜的對象。


    在海底,漂亮可愛的小omega是很少見的,人魚們見到陸地上的柔軟小o不免自然而然被吸引。


    蘭波充滿威嚴警示的悠長鳴音從岸邊響起。


    alpha人魚受到王的震懾,親了螢臉蛋一口,迅速向戰場爬去。


    “欸……”螢抱著槍,臉變得滾燙通紅,好在作戰服還算厚實能遮擋住他閃閃發亮的屁股。


    海中巨龍聽到蘭波的哭訴,皮甲紋路憤怒地亮起金紅光路,像在漆黑岩石之間流淌的滾燙岩漿。


    海龍的一隻巨爪緩慢地搭在了斷崖上,斷崖在她掌心就像爛泥一般,被踩進海中。泥石融化,與海水融為一體。


    她每向前一步,就有一大塊山石被按進水中,水位不斷上漲,有限的陸地麵積在縮小。


    她在蠶食陸地。


    何所謂在直升機上看見了這副聳人景象,連忙向上級報告。


    上級迴答:“我們在請求ioa會長前往與其首領交涉,在此期間我們的人務必不要與海族發生衝突,以免進一步激怒首領。”


    “是。”


    ——


    永生亡靈一直圍繞在援護飛機邊,他嗅到了那男人的氣味,於是發了狂,但他已經失去了一條手臂和另一隻手,隻能用殘損的身體重重撞擊援護飛機來發泄憤怒,醫護人員抱著頭逃離亡靈的攻擊範圍。


    蘭波從海中走了上來,魚尾變作修長雙腿,海水凝結成絲綢,纏繞在他身體上,他猶如從古希臘的神秘壁畫中走出來,每一步落地時腳下的地麵都會嘶啦綻開幾道閃電。


    蘭波走到援護飛機旁,一拳擊穿飛機外壁,將裏麵渾身插著急救設備的甄理父親活活拖了出來,攥著脖子提在手中,與提著一頭畜牲家禽並無分別。


    附近的援救醫生們根本不敢靠近阻攔,恐怕多邁近一步就會被高壓電打成灰燼。


    蘭波拖著那男人,一步步朝亡靈走去,男人痛苦地想要掰開攥在自己脖頸上的手,但那看似纖瘦的手指不論他如何掙紮也紋絲不動,男人隻能任由他攥著,在礫石地上拖出一道白印。


    蘭波掂了掂手中還剩一口氣的男人,對亡靈道:“想要?拿我的東西來換。”


    永生亡靈一見那男人的臉,笑聲都變得更刺耳,他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粉白的大珍珠,拋到空中,珍珠懸浮在他麵前:“你說這個?反正也沒用了,給你就給你。”


    珍珠自動漂浮到永生亡靈的白布鬥篷下,軀體伸展成一位潔白的藍眸少年,頂著亡靈鬥篷站在地上。


    他腿側留了一道尚未愈合的傷痕,是生生拔掉塞壬鱗片留下的疤。


    珍珠不過是個早已死亡的軀體,因為驅使物亡靈鬥篷的存在才得以獲得意識,他的靈魂已被白楚年泯滅,屍體也無法在世間停留太久了。


    “去啊你,磨蹭什麽。”永生亡靈從身後撞了他一把。


    珍珠有些遲疑,小心地朝蘭波走去,距離蘭波還有兩三米遠的時候,就害怕地停了下來,仿佛攥著不及格的試卷在門外徘徊的小孩子。


    蘭波將手中的男人拋給亡靈,單膝蹲下,朝珍珠張開手。


    珍珠海藍色的眼睛忽然明亮起來,加快腳步一路小跑,撲進了蘭波懷裏。


    “siren。”珍珠軟軟摟著蘭波的脖頸,崇敬地唿喚王的名字。


    “daima。(父親)”蘭波糾正他。


    “daima。”珍珠把臉頰埋進蘭波頸窩親昵吻他,“bolieayouyi。(我有罪)”


    蘭波低頭吻他眉心:“sykimo,slenmeikimo.(保佑你,安息吧)”


    永生亡靈得到那男人之後,興奮地在腳下鋪開了一整麵潘多拉魔鏡,亡靈張開雙臂,腳下鏡中倒映著一位金色天使,鏡中天使腳下乞討的手對應著鏡麵外扭曲的鬼手。


    亡靈微笑:“j1能力,船下天使。”


    “救命,救命!”男人惶恐地拚命爬起來想逃走,卻被鏡中鬼手纏住手腳,一寸寸向鏡中拉扯。


    “在裏麵體會永生吧,你會見到你親愛的的兒子,今後每一天,你們都會體驗墜樓的死法。”亡靈露出殘忍笑容,體內的波動一陣一陣向外輻射,被這波動影響到的隊員和醫生都受到了波及,猝不及防噴出一口鮮血,癱倒在地上。


    韓行謙把鍾醫生保護在身後,但惡化期的實驗體爆發的波動對他而言也存在不小的衝擊。


    “這麽多天沒有補充,亡靈的能量也總該耗盡了……”韓行謙雖然還能勉強站立,唇角卻也在不停向外滲著血絲。


    珍珠抱了蘭波許久,才依依不舍地鬆開手,撅起嘴乖乖在蘭波頰邊親了親,然後推開蘭波,從他身上跳了下去。


    珍珠朝著亡靈的方向奔跑,化成一道紫色閃電,在亡靈身後突然現形,緊緊抱住亡靈的身體,向鏡中重重一墜。


    珍珠沉入鏡中時,仰頭用口型對蘭波無聲地說:“daima,onoyi。(永別)”


    亡靈毫無防備被他拖下了水,珍珠雙腿並攏恢複潔白魚尾,死死抱著亡靈向魔鏡深處遊去。


    永生亡靈墮入鏡中,鏡中的金色天使被換了上來。


    天使舒展六翼,雙手懷抱自己,金色羽毛簌簌飄零。


    “是金曦!”韓行謙認了出來,他和小白去紅狸一中查探情況時,金曦同學的照片就壓在班主任辦公桌的玻璃板下。


    蘭波踏上鏡麵,化身藍色閃電出現在天使麵前,扣住天使脖頸,召出一把水化鋼匕首,插進了天使的心髒中,動作淩厲,沒有一絲猶豫。


    金色天使扶著插在心口的匕首倒下,躺在鏡麵上劇烈喘息。水化鋼匕首消散,天使的傷口開始緩緩愈合。


    而魔鏡之上,所有重傷瀕死的隊員忽然感到痛苦減輕,身上的傷口在跟著天使的傷勢一同愈合。


    金曦的j1能力“雲上天使”,當他的受傷程度與傷者重合時,將會帶領傷者一同痊愈。


    戰場硝煙漸漸散去,重傷倒地的戰士們驚訝地檢查自己身上的傷口,詫異爬起來,翻看雙手和四肢。


    亡靈的魔鏡消失了,珍珠隻剩一個空殼,掉落在地上,光潔的表麵砸出了裂紋和窟窿。


    一股微風吹來,破損的粉白大珍珠朝海水滾去,在沙粒和水草中找到了白楚年帶出來的那枚草莓牛奶玻璃珠,把玻璃珠套進自己的空殼裏,消失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


    蘭波沉默站了一會兒。


    許久,他轉身向岸邊走去,向後輕身一躍,坐在了巨獸海龍的頭頂上,輕蔑掃視腳下的人類,寶石藍眼冷漠掃動,“逃吧。看在小白的份上,給你們活的機會。”


    海龍抬起趾爪,向更前方的陸地爬行,她每落下一步,爪下的一塊陸地就會墜入海洋,融化成水,與大海合而為一。


    “請您住手!我們會長有話跟您說!請您住手!”一位ioa特工端著筆記本電腦擋到海龍麵前,電腦上顯示著言逸的實時視頻通話。


    屏幕上言逸穿著軍裝,手托軍帽,嚴肅而不失恭敬:“siren,很抱歉我此時正在進行抓捕艾蓮的工作,無法脫身與您麵談,請您冷靜,不要衝動。”


    蘭波挑眉:“言逸,你想與我對抗嗎?”


    言逸迴答:“我不想,我知道你失去小白很痛苦,我們也一樣痛心,但陸地是無辜的,讓所有人一起陪葬也救不迴小白。”


    蘭波突然瞪大眼睛,手指扣在海龍鱗甲上越發用力,青筋暴起:“無辜嗎?他全部的壽命不過一百年,我想好好陪他到生命結束,為什麽要從我手裏奪走他……殺我至愛,毀我海洋,我分不清你們的區別,你們都該死。”


    “小白不會想看到陸地被湮滅的局麵的,對嗎。”


    蘭波眼神顫抖,沉默良久。


    “離開吧。”言逸懇切勸道。


    “好,我可以不動手。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蘭波抬手舉起白楚年泯滅成的玻璃珠,潔白的玻璃珠內封存著一枚美麗的藍色鱗片。


    “塞壬鱗片被泯滅在了裏麵,我的淨化能力也一起被封印住了。”蘭波笑了一聲,“海族供養人類千萬年,予取予求,現在我收迴所有恩賜,你們……自生自滅吧。”


    “等你抓到艾蓮,送到加勒比海,跟我換一個再談的機會。”蘭波拍了拍海龍的鱗甲,“我們走。”


    他雙腿合並成魚尾,躍入海中,海龍拖動沉重龐大的身軀,調轉方向,沉入水中,岸上的人魚紛紛跟隨入水。


    炎炎夏日,海麵開始結凍,一層冰封從斷崖下開始延伸,向大海中央凝結,覆蓋封存了整個海麵。


    ——


    離開後,蘭波沉入了深海,躲進硨磲縫裏頹廢地睡了半個月。


    珊瑚裏的小魚殷勤遊來用嘴吻給蘭波按摩和清理身體。


    蘭波翻了個身,不耐煩地掃開一條笨手笨腳的小魚:“滾開。”


    他困倦疲憊地翻了個身,趴在柔軟的硨磲裏發呆。


    身邊放著一個扇貝,緩緩張開貝殼,裏麵含著小白的玻璃珠。


    蘭波拿起小白的玻璃球端詳,輕晃一下,玻璃球就“喵”一聲。


    他親吻了一下小白的玻璃珠,玻璃珠一下子從潔白變成粉紅,還有些發熱。


    這讓他受到了莫大的安慰,吹了個水泡把玻璃珠放在裏麵,帶著小白在海中散步。


    墨西哥灣暖流從佛羅裏達海峽啟程,裹挾著暖意席卷了大西洋,蘭波僅能在海洋裏找到這樣一點點陸地的痕跡,怕小白想念家鄉,於是捧著玻璃珠伸進溫暖洋流中,讓他感受風的形狀,向流浪的風介紹他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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