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入雲的機械手臂在空中抓握,看似龐大的齒輪機械咬合得卻極為緊密,永生亡靈能穿過牆壁和雜物的身體竟無法穿越這條機械手,被它在空中攪弄,幾次因為無法躲避而被機械手重重砸在了身體上。


    永生亡靈看著人偶師帶走厄裏斯的殘肢,魍魎沙漏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跑,於是蒙頭白布上的麵孔塗鴉原本的笑臉變化,黑色記號筆塗鴉眉毛皺起,簡筆畫的嘴角向下彎,變成了發怒的臉。


    他停在空中,體內發出一陣波動,白布下蓋的少年發出一串刺耳的笑聲,這聲音猶如有形的波動,機械手臂內部的核心開始隨著他的笑聲共鳴。


    機械手臂上的齒械零件發出嗡鳴響聲,動作隨之變得遲鈍下來,共鳴的頻率趨於統一,齒輪零件便發出斷裂的聲響,輪盤上的裂紋越裂越大。


    永生亡靈的笑聲突然提高了一階,那焦尖銳的笑聲使周圍的飛鳥當即墜落,小蟲栽入水中,色彩鮮豔的鳥羽褪去顏色,花草枯萎,種植在製藥廠周圍的闊葉樹葉片凋零變灰,樹幹轟然炸裂倒塌。


    隨著周圍的景色逐漸變成灰白的顏色,機械手也停止了擺動,短暫的寂靜之後,一個齒輪炸裂開來,整個機械手臂全部崩塌。


    “來玩。”永生亡靈嘻笑著朝著距離自己最近的魍魎沙漏飛去。


    跑得不如飛得快,何況魍魎隻是一個剛升入m2級的培育期實驗體,跟永生亡靈的差距根本不在一個量級上。


    永生亡靈靠近了他,發出一陣靈魂波動,魍魎身體一僵,痛苦地捂著頭摔在地上,玻璃沙漏在地上滾了幾圈,裂開了一段不小的紋路。玻璃沙漏是魍魎的腺體細胞延伸,當沙漏破損時,就代表魍魎的腺體受到了創傷。


    永生亡靈飄到他麵前,輕盈降落,用虛幻的聲音問他:“還不跑嗎?”


    魍魎迴頭看了一眼正帶著厄裏斯離開的人偶師,咬緊牙關,抓住地上的玻璃沙漏,在永生亡靈麵前翻轉過來。


    “屬性、互換。”


    沙漏中的白色玻璃砂倒流,永生亡靈腳下的水泥地突然流動起來,幾乎在一瞬間,永生亡靈的小腿就墜進了化成水的地麵中。


    但又一股使人靈魂震顫的波動從亡靈體內湧出,魍魎尖叫了一聲,玻璃沙漏炸裂,連著他蛋白玻璃般的身體一起裂出了蛛網似的紋路。


    永生亡靈漂浮到空中,白布上畫的簡筆畫表情變得陰鷙,朝倒在地上掙紮著艱難撐起來的魍魎俯衝下來。


    魍魎恐懼地閉上眼睛,身體蜷縮成小小的一團,不停地顫抖。


    一道漆黑的、似乎又在流動的細長棍毫無預兆地橫在了他們之間,亡靈俯衝時險些撞在這根棍子上,動作一停滯,魍魎的腰間便纏繞上了一段木偶提線,人偶師站在遠處的高樓頂上,用力一拽,把魍魎拽走了。


    魍魎抱著沙漏碎片,呆呆地被木偶提線拖走,他是背對著人偶師拉扯的方向的,在他的視線中,看見的是渾身血淋淋的白楚年。


    永生亡靈漂浮在空中慢慢轉過身子,白布上的簡筆畫表情變得很驚訝。


    “嗨。地獄裏那麽黑,不下來給我當導遊嗎?”白楚年從剛剛被魍魎沙漏屬性逆轉後軟化成水的水泥地麵中爬了出來,身上的作戰服破破爛爛,有的口子底下已經露出滲血的皮膚,渾身布滿被鬼手撕扯出來的血痕,臉頰上也多了兩道血痕,他緩緩站直身子,臉上的傷口緩緩愈合。


    橫插在地上截住永生亡靈去路、救下魍魎一命的那根黑色棍子融化了,死海心岩化作漆黑流水向白楚年奔赴而去,纏繞在他脖頸上,恢複成項圈的形狀,緊緊箍住白楚年的脖子。


    白楚年後頸的腺體上留下了兩道抓傷,這才是他整個人身上最重的一處傷,而死海心岩項圈會緊緊箍住他,同時勒緊他腺體上的傷口,白楚年痛得腳步有些踉蹌。


    “你是怎麽出來的。”永生亡靈歪頭打量他,緩緩抬起手,他的手從白布底下伸出來,和那些地麵伸出的鬼手一樣,都是青黑色的,指甲很尖很長,“我的j1能力船下天使應該會把你拉到地下河裏才對。”


    “那你可失算了,整個地上地下的水歸誰管,你不知道吧。”


    亡靈詫異歪頭:“歸你管?”


    “那倒不是。”白楚年撓撓鼻尖,“歸我老婆管,我老婆的就是我的。”


    永生亡靈朝他攤開掌心:“我的任務是帶你迴去,跟我走吧。”


    “把珍珠還我,我們再談論跟不跟你走的問題。”白楚年雙手插兜,深深凝視著永生亡靈,“我知道你把它帶在身上。”


    亡靈發出尖銳的笑聲:“珍珠?你說那個愛哭鬼嗎,他是我的。”


    白楚年的臉色白了兩分。如果它會哭,是不是意味著它還活著。


    亡靈的表情變得冷漠起來:“搶我的東西,我就隻能把你的屍體帶迴去了。”


    永生亡靈腳下所踩的平麵倏然展開了一麵廣闊無垠的鏡子,從鏡中伸出千百隻青黑鬼手,在他腳下拚命亂抓,不知想抓住什麽。


    而鏡中永生亡靈的倒影卻是個長有雪白翅膀,頭頂金色光圈的天使,天使腳下伸展著千百隻人類的手,正在向天使索要著恩賜。


    亡靈展開雙手,鏡中的天使也展開了雙翼,兩重聲音融合在一起輕聲念道:“死神召喚。”


    白楚年退開了兩步,腳下的地麵又變成了波光粼粼的鏡麵,這一次,鏡麵內部有潔白的石柱和綢緞,天使在神殿中吟唱。


    漸漸地,永生亡靈腳下的鏡麵泛起漣漪,漣漪中心緩緩爬出來一個身材高大的alpha,身後拖著一條粗壯的覆蓋鱗甲的尾巴。


    白楚年瞳孔驟縮,這不就是死在廠房露台上那個迅猛龍實驗體。不過他的身體沒有顏色,原本金色的龍尾此時也是灰色的,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張立體的黑白照片。


    亡靈身邊另一處鏡麵又蕩漾起波紋,從波紋中心爬上來一位小女孩。


    蝕棉睜著乳白色沒有瞳孔的眼睛盯著白楚年,她的身體也和迅猛龍一樣,全身隻有黑白,沒有其他顏色,看上去死氣沉沉,沒有任何“生”的跡象。


    白楚年隻能後退,但身後的退路被霞時鹿擋住,霞時鹿的四蹄在地上緩緩跺動,銀色麵具下冷聲威脅:“神使,別反抗。”


    永生亡靈m2分化能力“死神召喚”,喚醒亡者靈魂為自己戰鬥,亡魂繼承亡者生前70%實力,且能受到輔助增強。


    白楚年被四個a3級實驗體包圍,其中還有一個惡化期的永生亡靈。


    白楚年用餘光觀察他們每個人的位置,霞時鹿的鹿角突然閃現銀光,一陣濃霧爆發開來,迅速席卷了整個製藥廠。


    “嘖,又來。”白楚年在濃霧中他什麽都看不見,平時超於常人的聽力也被削弱到普通程度。


    但作為貓科實驗體的警覺仍在。


    背後吹來一陣微小的風,白楚年當即轉身,迅猛龍尖利的雙爪從天而降,白楚年抬起小臂,j1能力骨骼鋼化,強化過的小臂硬扛下迅猛龍的兩拳,跳起來在空中旋身,迅疾狠厲的一腿淩空掃出,骨骼鋼化附加在小腿上,這重重一腿掃在了迅猛龍的肋骨上,力道不亞於被壓路機的實心碾輪砸中,迅猛龍當場爆裂了半扇肋骨,被狠狠掃了出去。


    白楚年警惕迴身,正與蝕棉小女孩迎麵碰上,受到增強的石棉針雨壓了過來,連厄裏斯的陶瓷身體都經不住石棉纖維的摧殘,白楚年血肉之軀就更無法正麵抵抗無孔不入的石棉針了,一旦被石棉沁入心肺,必然會從內部摧毀他的身體器官。


    白楚年後頸蔓延出一股白蘭地信息素的氣味,他左手搭在了自己右臂上,低頭默念自己的名字。


    泯滅無法作用在不承認自己名字的對象上,白楚年於是泯滅自己,渾身皮膚升起一片玻璃質,將毛孔全部覆蓋起來,石棉針雨鋪天濺落,卻與白楚年擦身而過,無法傷他分毫。


    白楚年撕下身上的玻璃質,玻璃質連著血肉一同被扯落在地,渾身血流如注,順著小臂順著大腿與地上的汙水流淌到一起。


    失血太多讓白楚年臉色迅速地灰敗下去,踉蹌好幾步才勉強站穩身子,血慢慢地止住,從傷口的邊緣開始向內愈合。


    “該我了……”白楚年攤開左手,死海心岩項圈受他牽引迅速融化,在脖頸上留了一圈項圈繼續禁錮,而分出去的一股流動的晶石在白楚年掌心拉長,鑄造成一把長柄鐮刀,鐮刀內部似有流水移動。


    白楚年的眼睛泛起與蘭波同化的幽藍暗光,眼瞳擴大,幾乎將眼白填滿了。


    他脖頸的項圈感應到白楚年的能量在外溢,自動鎖得更緊,並延伸出細密的分支,形成猛獸口枷鎖住白楚年尖利的牙齒和下頜。


    白楚年迎風一揮,粘稠的濃霧竟被死海心鐮斬開了一條裂縫,迅疾堪比猛獸獵食的速度令人無法捕捉他的影子。


    距離白楚年最近,氣味最明顯的迅猛龍首當其衝。


    迅猛龍以全身最堅硬的龍尾纏繞身體作抵擋,那帶著唿嘯狂風飛來的鐮刀利刃橫掃而來,迅猛龍突然陷入了死寂之中,耳邊隱約聽見寧靜的海浪在衝刷沙粒,是死海心鐮中死水流動的聲響。


    迅猛龍瞪大雙眼,他的上半身與下半身開始錯位,被平滑的血線分割開。


    那條堅硬的龍尾率先掉落到了地上,截麵平滑,一刀斬斷,隨後才是斷開的上半身掉落在地,發出癱軟的肉響。


    迅猛龍零落成了幾個碎塊,癱落在地上,屍體化成青煙消散,迴收到了永生亡靈身體中。


    被召喚出的亡魂是一次性消耗品,被殺死就會消失,且不能再出現。


    白楚年轉身向著蝕棉衝了過去,他的速度極快,入眼隻能看見一道白色閃電掠過,蝕棉用j1能力如沐溫柔卸去了鐮刀的大半力量,但身體還是被斬出了一道深深的缺口,青煙從身體的缺口中快速飛散,融入永生亡靈的身體。


    白楚年輕身落地,貓行無聲,不發出一丁點聲響,而他左手緊握的死海心鐮重重落地,長柄墜入地麵,掀起了一陣洶湧風浪,水泥地麵被以鐮刀落地為中心蛛網式裂開,泥土掀起幾米高,將永生亡靈腳下的鏡麵震碎了。


    永生亡靈怔怔後撤了幾步,白楚年突然從眼前的白霧中衝了出來,鐮刀橫掃,在永生亡靈咽喉前斬過一刀。


    幽靈的白布被鋒利的寒氣生生斬開,白布落地,白布下的少年現出了真麵目。


    alpha少年身上披著黑白相間的校服,前額的黑發長長散亂地蓋住了眼睛,隱約能看見他下眼瞼發黑,顯得皮膚蒼白頹廢,他咽喉脖頸處紋著一串相互連接咬合的骷髏頭,和他身上的校服不搭調。


    白楚年認出了他的樣貌,是之前尋人啟事照片上的高中生。


    但這已經不能讓白楚年動搖半分了,因為他手上捧著一顆潔白瑩潤的珍珠,珍珠散發著和蘭波相似的荼蘼花的氣味。


    永生亡靈歪頭看他,翹起唇角冷笑:“既然你那麽想見他,我就讓你見一見。”


    亡靈抬手,地上的白布便受到召喚飛迴了他手中,他輕輕抖了抖白布上的塵土,披在了懸浮在麵前的珍珠上。


    在白楚年還有一指之隔就能奪下珍珠時,白布下的珍珠震動了一下,在白布下擴大變形。


    白楚年愣住了,永生亡靈抬起下頜,用輕蔑的眼神望著他:“我的驅使物,亡靈鬥篷,怎麽樣,驚喜嗎。”


    亡靈鬥篷下的珍珠掀開白布一角,露出一張潔白無瑕的幼稚的臉,他的眼睛是幽藍色,瞳孔細長,頭發和身體都是雪白的,晶瑩剔透,雙腿修長。


    是個白化魔鬼魚omega,全擬態。


    “怎麽會……”麵對這個完美結合了自己和蘭波兩人特征的少年,白楚年根本沒有半點傷害他的力氣,嘴唇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不住地後退。


    omega陌生地盯著他,朝白楚年衝了過來,輕盈地在空中翻身,迅猛有力的一腿朝白楚年橫掃過去,白楚年無處可躲,隻能硬扛下來。


    但他根本意料不到,這重重的一腳竟能讓他從小臂到肋骨的骨頭震裂,劇痛席卷全身。


    omega麵無表情輕聲低語:“j1能力,骨骼鋼化。”


    “不要。”白楚年眼瞼漫上紅色,眼睛爬滿血絲,胸腔不斷起伏,唿吸變得無比沉重,嗓音都變得哽咽起來。


    omega抬起左手,雨後的積水迅速在他掌心聚集,形成一把透明水色唐刀,雙手握柄朝白楚年刺了下去。


    他的m2能力竟然是水化鋼。


    白楚年壓著傷口迅速挪開,但omega的速度要比消耗過半的他更快一步,水化鋼刀刃深深沒入了白楚年腹中,鮮血迸飛,白楚年被刀尖釘在地上,嘴角淌下一縷血線。


    可他無法攥住死海心鐮,無法向他出手,他幾次想咬牙還手,但就是做不到。血從白楚年被穿透的背後滲到地上,白楚年感到無比疲憊,眼睛幾次閉上,又無奈睜開。


    白楚年太過虛弱,無法控製擬態,獅尾從身後冒了出來,無力地垂落在地上,尾尖的晶石鈴鐺響了一聲。


    omega渾身一震,冷藍眸子在某一瞬間變得清明,突然就站住不動了,怔怔低下頭,伸出手。


    白楚年脖頸上的項圈融化了,被omega引到了自己手中,他托著那一小塊死海心岩,呆呆地陷入了沉思。


    白楚年的狀態已經處在暴走的臨界點,突然失去了口枷和項圈的束縛,眼瞳便一下子失去了焦距,獅耳豎起,尖牙伸長,猛地翻身從地上站了起來,眼白全部被藍色覆蓋,看上去就像一頭失控的猛獸。


    隻聽遠處一聲炮火雷鳴的巨響,透明的四聯火箭彈接連從遠處飛來,一發命中白魔鬼魚的胸口,強勁的水化鋼炮彈推著他的身體飛出了數十米遠。


    洶湧的電磁嗡鳴響過,蘭波倏然落地,一陣電磁波動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樹木被攔腰撼動。


    蘭波緊張地抱住雙眼失神的白楚年,手掌按在他小腹的傷口上給他止血,不停吻他的耳側:“randi,我來了,醒醒。”


    白楚年無法立刻找迴神智,但在蘭波的安撫下,他體內亂竄的能量還是穩定了,緩緩蹲下來,用盡一切力氣壓製著自己的殺戮衝動。


    “醒醒,不會有事的。”蘭波心疼地撫摸著心肝寶貝的頭發,迴頭瞥向那位氣息與自己極為相似的omega少年,眼睛裏最後的溫情漸漸消失,被狠絕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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