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罩一整片空場的死海心岩退潮般落在地麵,像黑色的水流在地麵上流淌。


    陸言的腿腳還不是十分靈便,踉踉蹌蹌朝他們跑過去,四下望望,伽剛特爾已經消失了,除了滿地汙血,沒留下任何痕跡。


    畢攬星跟過來,見白楚年若無其事站著才放了心。


    “他跑了嗎?”陸言皺起眉,有點陌生地打量白楚年,他身上的作戰服浸著血,濕漉漉的。


    “殺了。”


    “殺了???”陸言瞪大眼睛,足足用了十秒鍾才消化這個消息。


    “怎麽樣,叫聲哥不占你便宜吧。”


    陸言憋了好一會兒,破罐子破摔道:“哥就哥,你神氣什麽,哥哥哥哥哥哥哥,滿意了吧!算你長得老!”


    白楚年雙手插著兜,咂摸了一下這個稱唿,爽了。


    隨後道:“看你跑得挺快……應該是沒什麽大事,行了,把炸彈給我,我去放,你們在外麵等我,速度一點,天都黑了,明早之前得搞定。”白楚年攤開手,讓陸言把炸彈箱給他。


    其實白楚年不過是打算要陸言和攬星多見見實戰場麵,既然伽剛特爾出現了,他們實在不需要冒著與a3級實驗體正麵交鋒的危險去做任務,再說他們也做不成,白楚年本來就沒打算讓他們做成,關於深入工廠核心安裝炸彈這種任務,一般都是由特工組資深特工來做的。


    “已經放完了。”陸言揚起臉。


    “嗯?”白楚年抬起眼皮,“核心倉庫,單烯寧製備室,都安上了?”


    “嗯。”


    白楚年用力揉了揉陸言的一頭軟發:“不簡單呢。”


    陸言臉上盡量矜持謙虛,但眼神裏的得意已經把他出賣了。


    畢攬星挨近白楚年輕聲問:“伽剛特爾,幹掉了?”


    “109研究所的明星實驗體……多一個不如少一個。既然伽剛特爾來了,一定是研究所得到了工廠可能被襲擊的消息,其他實驗體也很有可能在趕來的路上,我們得提前動手了。”


    “還走得了嗎?”白楚年問。


    畢攬星點點頭。以他的性格,就算走不了也會默默挺著跟上大部隊,他從未給任何人拖過後腿。


    “蘭波,帶人跟我上去。”白楚年忽然矮身,手搭在畢攬星腰帶後方,輕輕一抬,把畢攬星扛到肩上,率先往工廠最高處的冷凝塔爬上去。他一隻手抓著人,另一隻手輔助著兩條腿向上攀登,白獅腺體的固有能力攀爬使他向上的速度非常快。


    畢攬星哭笑不得:“楚哥,我不用你帶,我能走。”


    白楚年笑起來:“我跟蘭波一人帶一個快一點,我隻能扛你,我扛兔子的話我老婆肯定跟我急,alpha又重又硬,你以為我想扛你。”


    “別跟我客氣,你不是副隊長嘛,權力可大了,讓我這個隊長搬運一下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嗎?”白楚年話裏帶刺,這小alpha年紀不大膽子不小,挨槍子的事兒也敢幹,這迴若不是他和蘭波來得快,兩個經驗不足的特工實習生被a3級特種作戰武器碾死實在太正常了,白楚年哪還有臉迴去交差。


    畢攬星頭朝下被扛著,默默反省自己的衝動。


    “當特工要靠腦子,不要靠什麽勇氣啊無畏啊的。尤其你,身為副隊長,你要做的是掌握和修正隊員的戰術情況,不是跟他一塊兒衝,陸言本來就不是什麽聰明兔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他能做成,所以我放他去。”畢攬星執拗地說,“我們是一個隊,楚哥,你要信他。……也要信我。”


    他一向謙遜,鮮少頂撞老師和長官。


    白楚年鬆了手,畢攬星指尖伸出藤蔓纏在冷凝塔外的爬梯上,跟白楚年並排向上攀爬,他身上和手上都有傷,但這並不影響他的速度。


    白楚年將目光移到與自己並排的畢攬星臉上,他記得畢攬星今年十八歲了,五官輪廓已比初見時更加分明成熟。他和陸言成長的痕跡都會留在臉上和身上,莫名勾起白楚年遙遠的向往來,他也想讓蘭波看著自己慢慢改變,從容貌到心性。


    可惜對人類來說這麽簡單的事情他做不到。


    陸言跟在蘭波身邊,蘭波也沒問他走不走得了,直接抱起來向冷凝塔爬了上去,依靠電磁懸浮上升,根本不用費力。


    上升速度實在太快,陸言隻能緊緊抱住蘭波的脖頸,頭埋在他頸窩裏緊閉著眼睛避風。


    蘭波指尖轉著陸言擠在褲子外的兔尾巴球玩,發現兔子尾巴居然可以拉很長,它不是一個球,是一個卷成球的條。


    可愛。明明可以坐擁陸地上無數毛茸茸,卻選擇鍾情小白,蘭波就覺得自己是個很偉大的王,偉大的王在感情上一定是專一的。


    陸言把臉埋在他頸窩裏,悶悶抱怨:“我叫了哥這件事白楚年能說一年,煩死了!殺了伽剛特爾就很厲害嗎?”


    蘭波輕聲迴答:“436號伽剛特爾,a3級特種作戰實驗體,研究所的王牌之一,真的很厲害。”


    陸言:“……”


    蘭波:“使者實驗體得到驅使物會增強,小白不會,隻會削弱,即使這樣也能打敗a3實驗體。”


    陸言:“……”


    蘭波:“他隻花了十分鍾就幹掉了伽剛特爾,厄裏斯和黑豹是做不到的。”


    陸言:“……”


    蘭波:“他的眼睛很漂亮。”


    陸言:“我們蚜蟲島特訓基地的訓練生們有個關於白楚年的誇誇群你要不要去當群主?”


    蘭波:“。”


    攀上冷凝塔最頂端,白楚年趴下來,朝蘭波伸手。


    蘭波遞給他一塊水化鋼十六倍鏡。


    夜幕降臨,白楚年閉上一隻眼睛,默默向靈緹世家望去,打開通訊器,輕聲道:“韓哥,蕭馴,給我報位置。”


    蚜蟲市郊。


    與陸上錦年少相熟的兩位老板常在酒莊偷閑小聚,品品紅酒聊聊天。


    畢銳競點了支雪茄,閉上眼睛品了許久才緩緩吐出來。


    夏憑天開口打趣:“這是多久沒抽了。”


    “我家那口子根本不讓,嘴裏沾點味兒都得跟我作上好一陣兒,你囑咐囑咐你弟弟,別找比自己小個十來歲的,磨死人不償命的。”畢銳競笑著撣了一下煙,蹭了蹭無名指上婚戒,免得煙灰落上烏了,“對了,你那招可真有效,我把攬星往特訓基地一送,這孩子精氣神都不一樣了,以往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似的,就是缺少一點刺激,咱們年輕的時候多刺激,陸上錦追言逸那一陣攪和得我們一塊跟著烏煙瘴氣,我現在還記得。”


    夏憑天勾唇笑道:“嗨,你知足吧……我家裁冰倒是不作,天天一頭紮在實驗室藥劑室裏,想聽他說句好話比登天還難呢,對自己學生倒是齁好。”


    “哎陸哥過來了。咦,好像帶了個omega過來。”夏憑天隔著落地窗往酒莊外的車旁眯眼瞧了半天,“不是言逸啊,是個小的,這麽眼生呢。”


    陸上錦帶來的omega恭恭敬敬給陸上錦拉開了門,然後跟著走進來,看上去很懂規矩。


    正端著高腳杯在窗邊與人談笑風生的夏憑天等了許久這張新麵孔:“喲,幾天不見我陸哥家庭地位見漲,如今出門帶的人都換了,嘖嘖,這小身板,能經得住言逸踹上一腳嗎。”


    畢銳競靠在窗邊:“這話說的,言逸的一腳他自己也接不住啊。”


    陸上錦懶得聽他們瞎打岔,迴頭朝身後的omega抬抬下巴:“叫人。”


    渡墨連忙鞠了一躬:“畢總、夏總。”


    陸上錦往沙發裏一坐,蹺起腿:“給你們講個逗樂事兒。”


    兩人無聊透了,紛紛湊過來聽。


    “看這個合同。”陸上錦從渡墨手裏抽出兩遝紙擱在桌上,“看看我那個好兒子談的生意。”


    畢銳競拿起一份掃了一眼,樂了:“這是小白弄的還是陸言弄的?”


    夏憑天扶著沙發背笑到背過氣去。


    陸上錦也氣笑了:“兔球也做不出這事兒來,小白幹的。八十多個億的nu營養藥劑他上來開口給八億,別人講價抹零頭,他直接給人家抹了一個零下去。”


    “哈哈哈操,他可真會講價啊。”


    “別打岔,還沒完呢,他拿二十個點定了六萬的in感染藥劑,然後呢,毀約,不要了。”


    畢銳競想了想:“你讓我查的單烯寧就是這種藥劑的原料吧,六萬支感染藥劑,估計把研究所整個庫存的單烯寧都給耗完了……他一下子全不要了,雖說定金拿不迴來,可感染藥劑本來就不好賣,需求量小,研究所積壓這麽多賣不出去,資金又不夠迴血……真損啊……我早說小白有你的風範。”


    “我的風範?這還沒完呢,他找了個皮包公司,拿半價把那些感染藥劑又買迴來了。”陸上錦挑眉,“是我教他做商場流氓的?我陸上錦雖說不是什麽慈善家,可在生意上也從沒故意戲弄過對手,這一招給我臉都丟沒了。有了這倆好兒子,陸氏集團一點兒未來我都看不見。”


    半晌,夏憑天終於笑得喘過氣來,混跡商場多年,這種小兒科的把戲他一眼就能看穿,並非研究所不夠謹慎,而是在有陸氏集團這個名字背書的情況下,陸上錦把持國際商聯已久,他的名字就象征著信譽。


    “一頓飽啊。不過……雖說有你名字背書的成分在裏麵,但這種漏洞百出的合同是怎麽談成的?小白要真有這個本事,那也挺是個人才的。”


    “是了,小白是出損招的那個,我們家小白就聰明在這兒了,想出一個餿主意然後指使別人幹。”陸上錦抬手指向站在一邊的低著頭不敢出聲的渡墨,“這個才是實地操作的那個人才。”


    渡墨見提到自己,連忙擺手:“沒有沒有,能盡微薄之力是我的榮幸。”


    畢銳競叼起一根新煙,點火打量他:“小子,你家是做什麽的?”


    現在屋裏坐的這三位渡墨是眼熟的,常常在國際級的商業雜誌、商業新聞以及網絡頭條上看見,被三個商界大佬包圍,渡墨簡直像落進狼窩的綿羊,隻能問什麽答什麽,於是如實道:“祖父以前在華爾街工作,我爸也是。現在家裏隻剩我一個了。”


    畢銳競給了他一個節哀和詢問的眼神。


    “吸可.卡因過量。”渡墨默默攥緊褲子,手心裏冷汗不停地滲,“我十六歲開始在國際監獄工作,今年二十四。”


    不過問了一些基本情況而已,畢銳競和善地安撫了他幾句,叫來管家帶渡墨去葡萄園透透氣。


    渡墨出去後,兩人問起陸上錦的打算。


    陸上錦托著酒杯,隨意轉著醒了醒:“小孩兒胡鬧一次倒也撼動不了什麽,就當是給小白練手了。雖然實在可笑了些……但言逸應該挺高興的,研究所一倒黴他就高興,這次不虧。”


    “那這個叫渡墨的……”


    “這孩子處境夠險的,不靠著我也活不下去,倒是個聰明孩子,可以先用用看,正好幻世風扉缺人呢。有二心就抹掉,不算什麽值得上心的事。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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