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萊夫侯爵昨晚不知經曆了什麽,一反之前陰鬱,一臉心虛的表情偷偷打量劉慈。


    劉慈卻根本沒理會侯爵先生。


    吃過早餐,各人梳洗整理,連馬匹都被胡蘇姆教堂的人喂得飽飽的,凡勃倫祭司就宣布車隊可以啟程。


    大家都騎馬,坐上了車,才看見維斯先生在教堂牧師的攙扶下姍姍來遲。


    對於自己的遲到,維斯毫無愧疚之情。而牧師攙扶,是因為維斯滿身酒氣,走路還在搖搖晃晃。


    維斯重重打了個哈欠,眼角淚水都憋出來了。


    凡勃倫祭司皺眉到:“誰給他酒喝了?”


    牧師呐呐無言,凡勃倫祭司就明白,胡蘇姆教堂的人不知道維斯是暗黑法師,將他當成了車隊中的貴賓對待,滿足維斯的要求也不奇怪。


    凡勃倫祭司不是遷怒的性格,雖然很不滿維斯一點都不見外醉鬼樣的狀態,還是忍著怒氣讓光明騎士將維斯丟到馬車中。


    作別牧師,車隊行駛在胡蘇姆城冷清的街道中。在路過木屋酒館時劉慈還特意打量了一下,酒館大門緊閉,絲毫看不出昨晚人聲鼎沸的熱鬧樣。


    這種酒館都是通宵達旦營業,車隊出發的時間很早,按理說酒館此時沒有開門才是正常,劉慈卻莫名想起昨晚喝酒時那個商人說過,胡蘇姆城很邪。


    她忍不住迴頭張望,昨晚休息過的教堂,隔了幾條街都能看見那宏偉聖潔的屋頂,不禁把那行商的說法拋在了腦後。胡蘇姆邪不邪,連凡勃倫祭司都沒有異常,她隻是個過客,沒必要多管閑事。


    一直到出了冷清的胡蘇姆城,走上郊外小道,並沒有什麽異常情況發生,劉慈也徹底將商人的話忘記。


    她現在想的是,有關維斯的異常,是繼續當做不知道好呢,還是通知凡勃倫祭司好。


    對於維斯提出的假身份,不可否認,劉慈曾有那麽一點動心。可一想到這個假身份是由海外大陸的暗黑法師提供,不管維斯表現的再有善意,劉慈也不信世上有這種好人。


    好人時常有,但好人肯定沒辦法在教廷的黑獄中挺過來。能讓辛普森主教給他頗好的待遇,把他送去聖地港,維斯可不是什麽簡單角色。


    劉慈沒想明白的是,如果他想要墨竹,一開始又為何想要毀掉它?追蹤符裏的神識種子,又怎麽會跑到了斯特萊夫侯爵身上?


    所以,維斯的精神力並沒有被真正禁錮麽。


    也不對啊,能不驚動她,轉移追蹤符,精神力肯定在她神識之上,維斯既然如此厲害,幹嘛還要被凡勃倫祭司押送去聖地港呢。一路上,他明明有不少機會,可以逃之夭夭……


    劉慈的性格也挺固執,既然沒弄懂,她就決心要弄明白。就如同維斯之前觀察斯特萊夫侯爵般,劉慈開始觀察這個暗黑法師。


    他的宿醉肯定是裝的。


    哪怕維斯在馬車上睡了一整天,連最愛的美食都舍棄了沒吃午飯和晚餐,劉慈依然堅信他是裝的。


    讓她鑒定別的可能出錯,吃喝玩樂嘛,劉慈就是個中高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劉慈曾親自體會過那種泡在酒精中糜爛的狀態,鑒定個人是不是裝醉,那真是太容易不過。


    那麽,維斯裝醉是為了幹什麽?


    劉慈一直沒有放鬆警惕,在晚上宿營時,她終於守到了維斯的異動。


    今晚月色暗淡,荒郊野外到處都是參差搖晃的樹影,就在這種瘮人的深夜,一整天都躲在馬車中的維斯,穿著黑色衣服,悄悄摸了出來。


    他的行動十分靈巧,行動間並沒有使用任何魔法跡象,也就找不到元素波動。隻見他輕輕一勾,就從馬車落到地麵,野外的春天草甸將他腳下的聲音吸納,幾個守在篝火旁值夜的光明騎士打著哈欠,並沒有發現維斯的離開。


    劉慈等他走後不久,沒有驚動桑曼,也緊跟其後。


    此時的劉慈不得不慶幸,自己在來到異界後,修行之餘從未放棄過在地球聯邦學習的體術。維斯不動用魔法,她也不使用符籙,大家拚的都是身體素質,拚的是腳力。


    因修行緣故,劉慈還擁有一雙可以在極黑環境中視物的眼睛,所以維斯的動作不慢,劉慈也一直沒有跟丟。


    很快,劉慈就發現了維斯的目的。


    他竟然想趁著晚上,獨自返迴胡蘇姆城!


    劉慈既覺得不解,又很懷疑。車隊已經行駛了一天,在不動用魔法的情況下,維斯要怎麽在一晚上內往返胡蘇姆和營地呢?還是他本就決意逃跑,所以能不能趕迴,根本沒有關係吧……


    劉慈正腹議,前方維斯的身影陡然下蹲,隨後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


    劉慈擔心有詐,等了好一會兒不見維斯出現,才跟上去。扒開被人踩過的荒草和亂石,劉慈發現了可供一人通過的洞口。


    她用神識探查了一番,洞口往下傾斜,直接通向一條地下暗河。


    這裏是耶丹河水域,地下暗河有可能與胡蘇姆想通,這就能解釋維斯靠著什麽方法往返。可地下暗河若不是通向胡蘇姆呢?


    劉慈想來想去,還是沒有跟著跳下去。


    離開營地已經好長一段路,她也不怕再被發現,劉慈直接用上了神行符,往胡蘇姆城方向碰運氣。


    神行符的加持下,劉慈在野外健步如飛,不出兩個小時,空蕩蕩的胡蘇姆城就近在眼前。


    讓她吃驚的是,昨夜才住宿過的胡蘇姆城,今夜卻十分熱鬧。那些不知道躲藏在哪裏的居民,成群結隊走上大街。


    街麵的店鋪都開著,售賣著天南地北的貨物。人們成群結隊走上大街,熱切討論著生活瑣事,例如某某店的麵包又漲價,某某水果店耶丹橙堆壓,不得不低價銷售。


    劉慈悄悄摸進城,就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街上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實,一點也看不出是幻覺跡象。


    想起商人說胡蘇姆城很邪氣,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劉慈挪動腳步,盡量不與街上的人潮接觸,辨明了方向,往她昨晚去過的木屋酒館走去。


    遠遠的,她就看見了酒館亮起的燈光,劉慈心中稍微放鬆。


    走進酒館,她的到來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讓劉慈皺眉的是,不管是酒客還是夥計,每一張麵孔都是如此陌生——修真讓她的記憶力更出眾,雖然隻是見過一麵,經過短短一天她是不會忘記那些人長相的。


    酒館中沒有人來招唿劉慈,他們都沉浸在各自的話題中。劉慈仔細觀察,大家好像並沒有看見她。


    怎麽迴事?不過一晚上,附近的熟客,居然沒有一個人來喝酒嗎?


    劉慈滿心詫異,正準備招唿酒館的人,一隻手忽然從旁邊伸出來,按住了她。


    劉慈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按住她的人居然是從地下暗河逃跑的暗黑法師維斯!


    維斯一隻手按住她,另一隻手緊緊捂住了她的嘴巴。


    劉慈想給這家夥來個狠狠的過肩摔,維斯眼中流露出哀求和示弱,示意劉慈不要在這裏動手。


    劉慈被他拉著出了木屋酒館。


    維斯拉著她七彎八拐,好不容易來到一個沒有人的僻靜巷子,這才壓低聲音道:“小丫頭膽子不小,敢跟蹤我,你不要命了?”


    劉慈摔開他的手:“你偷偷摸摸潛迴胡蘇姆,我沒向凡勃倫祭司舉報,你就該偷笑了,還有臉指責他人。”


    維斯翻了個白眼:“說吧,你跟上來幹什麽。”


    劉慈怒道,“你裝了一路,怎麽不繼續裝下去了?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麽手段,讓斯特萊夫侯爵成了替罪羊,但昨晚潛進我房間,準備偷我墨竹盆栽的人肯定是你吧!你說說,我該不該跟上來。”


    維斯也挺怒,“你是不是沒腦子啊,就為了這個,你跟了我一路?你知道這是什麽樣的地方嗎?”


    維斯是真怒,大家同行了這麽久,他一直覺得劉慈這姑娘膽大心細,若是能學習魔法,他肯定會拉攏她加入暗黑議會。


    是個聰明人啊,怎麽分不清輕重呢?


    維斯暗暗皺眉,劉慈也怒不可遏。說到底,這些土著哪裏能體會她想好好修煉,趕緊迴家的心思?


    或許在維斯等人眼中,墨竹隻是一盆生機盎然的魔植,但劉慈用了幾年時間澆灌,在這個不屬於她的世界中,她不僅要自己種出“靈氣”修煉,築基中期修士,還收拾不了類似上次的亡靈騎士……沒有趁手武器,可想而知她有多麽憋屈!


    兩人說不到一塊兒去,眼看著劉慈要鬧起來,維斯似乎十分忌憚她把胡蘇姆的居民驚動,連忙投降:


    “好吧,我向你道歉。昨晚我是碰過你的魔植,原因我稍後向你解釋。不過我也很奇怪,你是怎麽發現我嫁禍給斯特萊夫侯爵的,你放在花盆裏的卷軸雖然挺特別,但在精神力運用上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手段,我既然轉嫁到了侯爵身上,你不該會察覺的呀?”


    劉慈避而不答,“第一次弄壞我魔植根係的,不是你?”


    維斯搖頭:“昨晚我也是一時念起,之前估計真是斯特萊夫侯爵搗亂,要不然他昨晚也不會僅僅受到精神暗示,就做了一夜噩夢。”


    劉慈雙手抱胸:“這事情先不談,你現在不如說說,昨晚動我墨竹的原因,以及你現在返迴胡蘇姆,卻不逃跑的原因吧。別編造謊話,我總覺得教廷禁錮你的精神力沒真正起到作用,你要是想逃,隨時都能行動,偏偏一路上裝的很像……胡蘇姆城到底有什麽在吸引你,讓你冒險返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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