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旗下。


    朱標盯著左翼苦苦堅持的元軍。


    右翼元軍已經被打垮。


    可兵力向左翼集結,卻沒能用最短的時間打垮左翼元軍,反而北元精騎還在頑強堅持。


    之所以如此,原因就在於脫古思帖木兒身先士卒參戰了!


    老四在注解孫子兵法中,曾注解了一句話,他記憶十分深刻。


    ‘趁你病要你命!’


    老四是這樣闡述的:戰爭進行中,每一個細如發絲的優勢,隻要察覺,就要第一時間抓住,優勢在我的情況下,任何予以敵人喘息的行為,都是愚蠢的行為。


    其實,北征未開始。


    學習兵法,尤其研究老四在軍事上的一些思想時。


    他內心是十分抵觸的。


    就好像這條注解。


    把老四那種誓要殺馮勝,還要明正典刑的霸道,反應的淋漓盡致。


    直到此番領兵後,他才能理解老四的霸道。


    老四在權術方麵,受其軍事思維影響很大。


    不過在戰場上,他覺得老四這種霸道是正確的。


    絕不能給脫古思帖木兒任何喘息之機!


    脫古思帖木兒身為北元可汗,敢直接參加戰鬥。


    他雖然想,恐怕身邊眾人也不會允許。


    不過……


    隨即,收斂思緒,揮手喝令:“帥旗前壓,殺!”


    “太子不可!”帥旗下,朱標話音剛落,呂本著急製止:“太子千金之軀,此戰必勝,沒必要如此冒險!”


    “閉嘴”朱標喝止呂本後,抖了抖馬韁,徑直向左翼靠近。


    呂本揮手,憤怒催促:“還愣著幹什麽,快跟上,保護太子!”


    隨即,與朱標的親兵一起,奔衝跟上朱標。


    “太子帥旗前壓!”


    “太子帥旗前壓!”


    ……


    朱標的舉動,瞬間被正在激烈戰鬥的將士察覺,將士們大聲唿喊。


    一時間,士氣高漲。


    騎兵、新軍、刀盾兵、弓箭軍將脫古思帖木兒統帥的七八萬精銳,團團困在一個狹長區域內。


    炮兵擔心誤傷己方士卒,已經停止炮擊。


    脫古思帖木兒一邊迎戰常茂,一邊頓感壓力倍增。


    北元騎兵的生存空間,被從四麵不斷壓縮。


    唿……唿……


    起風了。


    戰場上,雙方密密麻麻林立的軍旗,開始招搖。


    朱標抬頭看了眼帥旗,微微皺眉,“再向前一百步!”


    這個時候起風了,雖然現在的風勢,並不影響新軍射擊,可誰也不知,這風會不會越刮越大。


    必須盡快打垮左翼北元精騎,擒殺脫古思帖木兒!


    唿!


    朱標命令下達不久後,風勢開始變大。


    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哈哈……


    脫古思帖木兒一刀逼退常茂,仰頭大笑,“長生天庇護我北元,天不亡我!”


    話中,退往騎兵陣列中。


    視線第一時間投射到明軍新軍方向。


    新軍在少量騎兵配合下,輪番排射,給他們造成的傷害,比明軍精銳騎兵都大。


    右翼就是因承受不住明軍新軍的排射,所以發生崩潰。


    眼下,長生天眷顧,狂風頓作。


    明朝新軍的火器,就是一杆長槍!


    “去向阿魯台傳令,抓住時機,給本汗打垮明軍新軍!”


    他已經用兩萬火銃兵,以及數萬牧民騎兵,為代價,打掉了明軍兩萬新軍。


    隻要再把剩下的兩萬多新軍打掉。


    明太子主力這一路,最大的殺手鐧就沒了!


    而且,這樣一張王牌,一旦遭到重大危險。


    他就不相信,明軍其他方向不會被調動。


    一旦被調動,變陣必然會引發混亂。


    他們的機會就到了。


    “殺!不惜一切代價,全殲明軍新軍!”


    其實,根本不用脫古思帖木兒命令,阿魯台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大喊一聲,手中彎刀直指僅剩的兩萬多新軍,一馬當先衝出去。


    配合新軍作戰的數千騎兵,緊急之下,悍不畏死衝上去,擋住阿魯台。


    為新軍爭取時間。


    “上銃劍!立銃陣!”


    藍玉、沐英在新軍陣列前,策馬狂奔大聲唿喊。


    太子衛率已經幾乎損失殆盡。


    如今隻剩當時,排在第四橫隊、第五橫隊的京營第二鎮、及第三鎮。


    命令下達。


    兩萬多將士,齊齊將銃劍插入火銃。


    砰砰砰……


    槍托砸地的聲音響起。


    一名名將士雙手持火銃,一腳向後,一腳向前,踩在火銃木質的拖柄上,身體下沉,重心降低。


    很快,銃劍傾斜向前,明晃晃的銃陣便結成。


    於此同時,前方阻敵的數千精騎,也淹沒在阿魯台的兩萬精銳本部進攻中。


    嗒嗒嗒……


    轟隆隆……


    轟鳴馬蹄聲中,一個厚重的銃劍方陣與兩萬騎兵猛烈碰撞在一起。


    銃劍刺入戰馬胸腔。


    戰馬人立嘶鳴。


    於此同時,第一排的新軍將士,被戰馬高速奔衝撞擊下,瞬間向後倒飛。


    第二排、第三排!


    新軍陣列,付出三橫隊慘烈代價後,總算把阿魯台的騎兵攻勢擋下。


    “殺!”


    藍玉、沐英同時大喊一聲,策馬衝向阿魯台。


    “殺!”


    京營第二鎮協同瞿能手持火銃,滿臉袍澤的鮮血,聲嘶力竭大喊一聲,箭步衝出,猛地刺出火銃。


    將一名悍勇北元騎兵挑下戰馬。


    北元騎兵沒有鑿穿新軍陣列,速度優勢消失。


    新軍和北元騎兵混在一起亂戰。


    由於沒了速度優勢,兩軍完全混在一起。


    北元雖然坐在戰馬上,有高度優勢。


    可優勢已經不明顯了。


    而新軍將士手中火銃,宛若一柄柄長槍,同樣有長度優勢。


    “注意三五一組配合!”


    瞿能率領著一個百人隊,一邊衝殺,一邊大喊。


    其身邊,跟隨著一個棚的將士。


    幾個人圍住一個北元騎兵。


    左邊三人手持火銃,猛地刺向馬腹,北元騎兵慌亂揮刀格擋。


    右側兩名將士,抓住北元騎兵露出破綻的短暫瞬間,兩根明晃晃的銃劍,刺入北元騎兵腹中,同時用力一舉,將北元騎兵挑下戰馬。


    瞿能統帥的百人隊,始終在混亂的戰局中,保持著一定距離。


    有北元騎兵察覺他們,十數不等北元悍勇,默契殺來時。


    這個百人隊總能以最快的速度組織起來。


    “向我靠攏!向我靠攏!”


    瞿能率兵一邊衝殺,一邊大喊附近落單,或者三三兩兩,不占優勢,疲於應對的新軍將士。


    ‘朝廷對拚刺術重視的太晚了!’


    瞿能看著隨著周圍聚集了數百將士,陣型反而開始亂了,不由無奈腹語一句。


    自從對抗演練,張武率領陸軍第一鎮一個標,近身戰中,打垮他和常茂兩個標。


    對抗演練結束後。


    他就厚著臉皮,去陸軍第一鎮請譚淵、張武等人喝酒。


    詢問了一些關於拚刺、三五一組的配合戰術。


    然後就從自己統帥的第二協中,抽調了一個營,親自主抓拚刺訓練。


    行軍途中,也讓這個營將士們,練習棚與棚、隊與隊之間的配合。


    事實證明。


    燕王把陸軍第一鎮軍製最小單位,定為六人一組的棚,是十分有道理的。


    剛才跟在他身後的一百多兄弟,就是他主抓訓練拚刺戰術的那個營。


    隻是,之前損失太大,隻剩這一百多兄弟。


    隨著其他新軍袍澤匯入。


    這部分人,很明顯對這種三五一組,根據戰局,迅速組合、迅速分散的配合十分不熟練。


    以至於,拖累了原本跟在他身後的百名袍澤。


    人數增加到三四百,可戰鬥力最多增加五成!


    若是都如他主抓訓練出的百人隊。


    三四百人,戰鬥力至少應該飆升三四倍才對!


    說到底,就是新收攏的這部分袍澤,作為老兵,不缺戰場敏銳,但配合不熟練。


    很多時候,兵力都在空轉浪費,兵力優勢沒有充分發揮!


    說來說去,相較陸軍第一鎮,他們相互配合的拚刺戰術,基本功太差!


    瞿能雖然對朝廷四鎮新軍暴露的問題,十分不滿意。


    可兩萬新軍,竟然和阿魯台兩萬騎兵打成了僵持戰!


    讓湯和等人,能夠較為有序的抽調兵力,去支援,不至於因為抽調兵力,露出太大破綻。


    帥旗下。


    朱標看著僅剩的兩萬新軍,陷入和騎兵的肉搏戰中。


    臉色十分難堪。


    朝廷訓練四鎮新軍,廢了多大勁兒?


    原本四鎮五萬多人,隻剩兩萬。


    這一戰打下來,還能剩多少?


    他的心都在滴血!


    呂本從朱標的眼神、臉色,窺探到朱標的心事,忙安慰:“太子爺,隻要打贏了,咱們還可以重建四鎮新軍,咱們二十萬對四十多萬北元軍,損失是必然的!”


    轟隆隆……


    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馬蹄轟鳴聲。


    朱標等人驟然轉頭。


    遠處,五裏外的闊野中。


    滾滾塵浪席卷而來。


    朱四郎?


    朱四郎卑鄙無恥,來搶功了?!


    呂本瞬間想到某種可能,頓時咬牙切齒。


    下一秒,當北元騎兵從塵浪中衝出時,眼睛頓時突兀瞪大,驚恐的淒厲聲,尖銳響起:“敵襲!敵襲!”


    “殺!”


    把禿孛羅狂笑大吼一聲,緊盯朱標帥旗,奮力抽打戰馬。


    他要生擒明太子!


    朱標滿臉蒼白,渾身冰寒。


    目視所及,至少有七八萬北元騎兵!


    大風影響了新軍排射。


    如今,突然又來了一股北元生力軍……


    一時間,他竟然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諸將士聽令,隨孤殺!”


    某刻,朱標突然迴神,拔劍直指衝來的北元生力軍。


    即便是戰死,他都不能做逃兵!


    他得給二叔等人調整陣型爭取時間!


    他身邊還有一千太子衛率的親兵,都是騎兵,能擋一會兒是一會兒。


    “太子爺不可!”


    胡惟庸、呂本同時大喊一聲,兩人一人揪住朱標衣袖,一人揪住朱標的韁繩。


    “呂大人,帶太子爺去找中山侯!”


    太子衛率,親兵千戶說完後,大吼一聲:“兄弟們,為太子盡忠的機會到了,殺!”


    “放開孤!”


    “你們放開孤!”


    ……


    朱標眼睛通紅,目睹麾下親兵千戶,率領一千將士,悍不畏死衝向滾滾而來的北元精騎,激烈掙紮……


    胡惟庸、呂本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朱標,勒馬轉向,往湯和的方向奔衝而去。


    今天,哪怕二十萬精銳全都戰死,他們都不能讓太子出事。


    太子若是出事。


    他們反燕聯盟還依靠誰,對付朱四郎!?


    一千太子衛率頃刻間,消失在北元鐵騎的馬蹄下。


    把禿孛羅奔衝間,觀察戰場形勢,揮舞彎刀,直指遠處新軍方向,“馬哈木部,打垮明朝新軍!”


    馬哈木部數萬精騎,和把禿孛羅分開,直奔藍玉、沐英統帥的新軍。


    湯和、耿炳文、傅友德這些老將,神色雖然十分沉重,卻也已經在調整陣列。


    騎兵一部分纏住包圍圈內的北元精騎,分出一部分去阻擋把禿孛羅。


    剩下主力騎兵,掩護朱標向弓箭軍、刀盾兵方向集結。


    炮兵在遠處,此刻終於調整完畢,悍不畏死,衝著把禿孛羅的騎兵陣列炮擊。


    嗵嗵嗵……


    把禿孛羅看著一顆顆彈丸落在奔衝的陣列中,帶走麾下將士的性命。


    眼中狠戾一閃而逝,轉頭喝令身邊千夫長:“帶著伱的人,給我端了明軍炮兵,把明軍火炮,都給我搶過來!”


    這部分戰利品,他搶到手,就不會給可汗!


    他要據為己有!


    “殺!”


    四個炮營管帶,在千騎北元騎兵衝到麵前時,拔刀帶著麾下將士衝了上去。


    他們距離左翼戰場太遠了。


    沒有戰馬,相距三四裏,根本無法和左翼匯合。


    片刻後。


    四鎮新軍,四個炮兵營將士全部就義!


    於此同時。


    藍玉、沐英率領五六千四鎮殘兵,以瞿能統帥的數百新軍殿後,在湯和派出的騎兵接應下,且戰且退,退入騎兵保護中。


    至此。


    朱標統帥的主力,被北元精騎反包圍。


    此刻,朱標麾下,可戰之兵。


    四鎮新軍隻剩五六千人。


    炮兵損失殆盡。


    弓箭軍隻剩五六千人。


    刀盾兵隻剩兩萬人。


    十萬精騎,隻剩八萬。


    可戰之兵,隻剩將近十二萬。


    反觀北元一方,隨著把禿孛羅率領十萬瓦剌部精銳抵達。


    脫古思帖木兒兵力由之前的七萬多,恢複到十七萬。


    且瓦剌部的十萬精銳,養精蓄銳,精神抖擻。


    脫古思帖木兒已經退到包圍圈後方的帥旗下,看著包圍圈內,精疲力盡,狼狽的明軍,唇角微揚:“勝局已定,抓緊時間,給本汗打垮明軍!本汗要讓明太子給本汗下跪!”


    咚咚咚……


    嗚嗚嗚……


    急促的催令戰鼓聲,號角聲響起。


    “殺!”


    廝殺再次開始。


    隻是,攻守已經反轉。


    大明這邊,到底都是百戰精銳。


    在北元猛烈進攻中,艱難抵擋著,卻一次次擋住北元潮水般衝擊。


    喊殺聲震天。


    明軍不斷收縮,空間被擠壓的越來越小。


    於此同時。


    風勢開始漸漸減弱。


    東邊包圍圈後麵。


    五千北元騎兵列陣而立。


    手中拿著四鎮殘軍撤退,戰死將士遺留的火銃,不熟練的裝填彈藥。


    阿魯台騎馬在大陣前大喊,“等會兒,前麵的騎兵讓出通道後,你們就給本將猛地撲上去,用最快的速度,把火銃中的彈丸打出去……”


    勝局已定。


    他也要搶占戰利品了。


    雖說,可汗答應要給他一萬支明軍的來福銃。


    可誰知,戰後,可汗會不會反悔。


    如今,他已經搶先得到了五千多支火銃。


    戰後,憑借手中火銃,或許,還能向可汗要挾討要一萬支!


    總之,戰爭進行到現在。


    除了打垮明軍,還要為戰後草原亂局,提前謀劃!


    若是等可汗分配,他可以十分肯定。


    可汗一定會把戰利品的大頭,裝配其直屬親信。


    當勝利的黎明顯現時。


    北元的團結,也出現了一絲絲裂痕。


    把禿孛羅、阿魯台……


    所有人都開始打自己的小算盤。


    很快,阿魯台親自指揮的五千騎兵,裝填好火銃,騎在馬背上,端著火銃。


    之前還唿嘯的狂風,已經停息。


    阿魯台盯著前方,下令:“吹號,發信號!”


    嗚嗚嗚……


    “殺!”


    號角聲響起瞬間,阿魯台彎刀直指前方,大喊一聲。


    五千騎兵奔衝向前。


    前方包圍明軍的北元騎兵,收到信號,憑借嫻熟馬術,迅速讓出一條,足以容納五千騎兵的通道。


    砰砰砰……


    五千北元騎兵,抵近八十步時,便迫不及待排射。


    明軍騎兵,瞬間倒下大片,防守陣列中,出現一個巨大塌陷。


    兩側的北元騎兵,第一時間抓住機會。


    隨著火銃騎兵緊急勒馬,迅速從兩側衝入塌陷的缺口。


    哈哈……


    阿魯台看著明軍騎兵陣列,慌亂中再次收縮,得意爽朗大笑。


    北元帥旗下。


    脫古思帖木兒被排射驚動,這才注意到,阿魯台部已經武裝了五千火銃兵,臉色微微難堪。


    把禿孛羅部一千人,打掉明軍炮兵陣地後,就死死守著火炮。


    現在阿魯台又如此……


    脫古思帖木兒握著馬韁的手攥緊。


    阿魯台可不管脫古思帖木兒的心情,大喊道:“再來!”


    他要在戰爭中,盡快讓麾下精銳熟練使用這種來福銃。


    ……


    砰砰砰……


    中軍帥旗下。


    朱標看著阿魯台再次憑借火銃,頂在前麵的數千騎兵瞬間倒地,緊緊咬牙……


    他實在搞不懂。


    北元怎麽會藏了一支十萬人的精銳!


    “太子!”


    藍玉從四鎮殘兵陣列策馬而來,“新軍已經整頓完畢,可以再戰!”


    朱標扭頭,看著新兵陣列。


    出征前,五萬人啊!


    現在隻剩五六千人了!


    隻剩老四一個混成協的兵力!


    他舍不得了。


    這可是朝廷新軍,僅剩的底子。


    藍玉看出朱標的不舍,低語:“太子,慈不掌兵!”


    朱標閉眼,緊攥馬韁,點頭……


    藍玉當即率領四鎮殘兵去找湯和協調。


    阿魯台又一次以火銃騎兵,故技重施時。


    明軍的騎兵也瞬間讓開一條通道。


    砰砰砰……


    兩支火銃兵迎麵相隔八十步對上,密集彈幕中,雙方均都成片成片倒下。


    四鎮殘兵瞬間戰死兩千多人。


    阿魯台五千火銃騎兵,也倒下兩千多人。


    此後,阿魯台再也舍不得將火銃騎兵投入戰鬥了。


    隨著四鎮殘兵加入,戰局雖然穩住了。


    可局勢並未因此而扭轉。


    明軍將士還在不斷倒下,防守陣列不斷擠壓。


    最終,被擠壓在方圓不足一裏的狹窄區域內。


    新軍隻剩數百人,徹底退出戰鬥。


    總兵力,也隻剩十萬出頭。


    隨著時間推移,局勢明顯越發不利。


    這還是因為,阿魯台、把禿孛羅等人,察覺勝局已定,生出異心,不肯不計傷亡,用盡全力的緣故。


    脫古思帖木兒一道道催令傳達,也微乎其微。


    日頭西陲……


    轟隆隆!


    突兀的馬蹄聲再次響起。


    中軍帥旗下,朱標看著又一支北元騎兵出現,臉上絕望之色一閃而逝。


    呂本、胡惟庸頓時手足冰涼。


    “增援可汗,殺明軍!”


    “增援可汗,殺明軍!”


    ……


    脫古思帖木兒看到張玉時,本來臉色十分難看,張玉違背了他的命令。


    可聽聞張玉麾下喊聲,臉色瞬間變好,‘本汗冤枉張玉了!’


    念頭剛閃現時,脫古思帖木兒眼睛瞬間瞪大。


    目視所及。


    張玉靠近瓦剌部時,直接向毫無防備的瓦剌部砍殺。


    張玉部三萬精騎,也瞬間散開,撲向瓦剌部。


    “張玉!本汗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脫古思帖木兒淒厲嘶喊,此時此刻,一切都明朗了。


    張玉果真是個叛徒!


    喊出‘增援可汗,殺明軍’,不過是想順利靠近瓦剌部!


    讓瓦剌部毫無防備!


    瓦剌部毫無防備,在衝殺中,瞬間崩潰。


    張玉麾下兩個萬夫長,分別向兩翼衝殺。


    張玉率領本部一個萬人騎兵隊,直接奔衝靠向明軍,大喊:“張玉欲迴歸大明,特來援助太子,太子!快撤退!”


    他來增援的兵力隻有三萬。


    隻能暫時打亂瓦剌部。


    根本無力配合明軍打垮北元一方。


    明軍現在最需要盡快退迴大營,重整旗鼓。


    朱標等人麵麵相覷。


    變化實在太突然了。


    “太子,快撤退!”


    張玉站在明軍騎兵戒備防守的陣列前,衝著中軍帥旗大喊。


    朱標這才迴神,扭頭看向藍玉。


    如今,他也不知,該不該相信這個突然來救援的蒙古將領。


    張玉之名,他知道。


    樞密院知院!


    嗒嗒嗒……


    湯和策馬奔衝而來,“太子,撤!”


    他認為張玉可信。


    大明蒸蒸日上。


    北元日落西山,張玉想借機立功投靠大明,合情合理。


    而且,有些話他不能說。


    他擔任遼東總兵時,隱約感覺張玉和丘福、朱能的關係有些奇特。


    驅逐納哈出時。


    張玉曾參戰。


    可每每大明進攻,張玉敗的都特別快。


    為此,他還研究過,老四縱橫遼東時的戰報。


    也感覺張玉有些奇怪。


    不過隻是奇怪。


    總之,他認為張玉可信。


    張玉在遼東時,連老四都不肯得罪,肯定也不會設計太子。


    朱標相信湯和,當即吩咐:“藍玉,率領刀盾兵、弓箭軍、新軍,在騎兵掩護下,先行撤退!”


    ……


    隨著朱標的命令下達,明軍開始邊戰邊退。


    “傳令阿魯台、鬼力赤、把禿孛羅等人,追!給本汗死死咬住明軍!”脫古思帖木兒都快瘋了。


    若不是這群混蛋保存實力,張玉抵達之前,或許他們已經打垮明軍了。


    “追!火銃兵,給本將往那個方向追!”阿魯台也滿腹懊悔,指著朱標帥旗的方向,大聲喝令。


    轟隆隆……


    僅剩的兩千多火銃兵,跟著阿魯台追了上去。


    砰砰砰……


    啊!


    “太子,救我!”呂本突然慘叫一聲,一頭從馬背栽落地麵。


    朱標轉身,“救呂……”


    話音剛喊出,數顆彈丸瞬間命中胸口。


    朱標臉瞬間蒼白,身子搖晃,差點一頭栽倒,索性,朱標轉身匍匐在馬背上,緊緊抱著戰馬脖子……


    明軍一路亂糟糟,且戰且退。


    直到張渠率領騎兵前來接應。


    追擊的北元軍才被短暫擋住,雙方拉開距離,明軍才得以平安退迴殘破大營內。


    大營第二道柵欄都有多處破損的缺口。


    幸存的守營士卒,正在緊急修繕。


    張玉的步軍,在大營外列陣而立。


    朱標進入營中,堅持在馬背坐起身,吩咐:“二叔掌管全軍……”


    話未說完,身體搖晃,一頭栽倒!


    “太子!”


    藍玉眼疾手快,抱住朱標。


    手無意碰觸朱標胸膛,隻覺滿手濕膩。


    “火把!”


    藍玉臉色驟變,瘋狂大吼。


    火把湊近,湯和等人這才注意到朱標胸前滲血的傷口。


    所有人臉色瞬間蒼白。


    寒氣籠罩全身。


    太子若是出事。


    大家都難辭其咎!


    湯和率先迴神,保持鎮定,冷冷道:“還想活著迴朝,此事就不許泄露!”


    “藍玉,馬上帶太子迴帥帳!”


    藍玉迴神,拔腿抱著朱標就往帥帳小跑。


    ……


    湯和一直把各軍安排好後,才帶著張玉一同前往帥帳。


    軍中郎中,給朱標號脈,又脫掉朱標盔甲,解開朱標的衣服,查看傷口。


    朱標胸口,中彈處,足足三處!


    張玉跟著湯和湊近後,看到朱標的傷口,微微皺眉,眼底擔憂一閃而逝。


    此刻,他已經心亂如麻,無法預測,未來大明會發生什麽動蕩。


    又會給老四帶來什麽?


    郎中伸手輕輕觸摸傷口。


    片刻後,滿臉嚴肅轉身,“中山侯,太子爺的傷口必須馬上縫合止血,不然失血過多……”


    “那就縫合啊!”藍玉看著朱標臉色蒼白,昏迷不醒,焦急催促。


    “藍玉!”


    湯和喝止藍玉,看向郎中,“是不是還有什麽困難,你有什麽說什麽!”


    郎中畏縮道:“太子身中三顆彈丸,其中兩顆並未卡入胸骨,很容易取,可有一顆,卡在胸骨中,這種外科術,臣從未做過,隻是在燕王陸軍第一鎮救護隊曾觀摩過,而且胸部涉及心肺,十分容易被邪祟侵入……”


    湯和等人聽明白了。


    就是說,卡入胸骨中的彈丸,軍中郎中沒這個技術,更不敢操刀!


    “為今之計,隻能把另外兩顆易取的彈丸先取出來,先把三個傷口縫合,隻要邪祟沒有入侵,或許……或許……”


    或許,彈丸留在身體裏也沒事。


    郎中說著說著,就不敢說了。


    可湯和等人都聽明白了。


    湯和、藍玉等人相互對視。


    “就按你說的辦!”二人同時異口同聲。


    在場,能做這種決定,敢做這種決定,也隻有他們二人。


    他們一個是太子二叔,一個是太子妻舅。


    這種時候,他們若不果斷擔負起責任。


    下決心。


    太子隻會更加危險。


    眾人一直親眼看著郎中將兩顆彈丸取出,撒上陸軍第一鎮救護隊提供的三七粉、蒲公英粉,縫合傷口……


    郎中擦著汗,起身,“中山侯,陸軍第一鎮救護隊的郎中說過,新鮮蒲公英的白色漿汁,對他們所說的傷口感染作用十分有效,據說,這是陸軍第一鎮反複試驗的結果……”


    藍玉知道此事。


    攻克巴拉望島,孫元楚重傷。


    陸軍第一鎮救護隊的郎中,就是用蒲公英的漿汁,給孫元楚外服。


    “快!快去外麵挖蒲公英!”


    安頓好一切。


    眾人才跟著湯和來到臨時帥帳。


    片刻後,藍玉麵色沉凝進來。


    沉默的眾人,這才抬頭。


    湯和示意藍玉坐下,詢問:“說說統計結果吧?”


    “此戰,大營這邊,以及戰場,我方總計損失十萬精銳,四個炮兵營全數損失,四鎮新軍,除了幸存的七八百人,也損失殆盡……”


    眾人聽著一個個結果,心情愈發沉重。


    雖然,北元損失肯定二十萬出頭。


    可他們畢竟敗了!


    太子還昏迷不醒。


    簡直敗的徹頭徹尾!


    接下來該怎麽辦?


    馬上班師迴朝?


    北元會放他們走嗎?


    可留在這裏,醫療條件如此差,太子得不到最好的救治!


    到底因為什麽,明明不該失敗,卻敗了?


    “瓦剌部不是在西線嗎?”


    陰沉聲音突兀響起,眾人紛紛循聲看向常茂。


    常茂臉色陰沉道:“為何,朱四郎西線牽製的瓦剌部十五萬精銳,會突然出現在我們東線?”


    “朱四郎能輕鬆奪取和林,是不是和北元有什麽秘密交易!”


    “這一切,是不是朱四郎設計好的!”


    ……


    張玉坐在藍玉下手,微微皺眉。


    果然,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閉嘴!”


    砰!


    藍玉抓起茶杯,猛地砸向常茂。


    猝不及防,常茂沒有準備,杯子直接砸在額頭,應聲碎裂。


    鮮血順著額頭流淌而下……


    帥帳瞬間安靜。


    藍玉臉鐵青,尤不解恨,指著常茂等人:“你們一個個捫心自問,當初脫古思帖木兒表現出對燕王的恨意,燕王領偏師吸引北元兵力離開時,你們是不是都私底下,手舞足蹈慶祝!”


    ……


    擺明了,所有人都被脫古思帖木兒對朱老四表現出的恨意、殺意迷惑了。


    朱老四和太子分兵也是必然的。


    即便沒有脫古思帖木兒的恨意。


    太子係內部,一群人不想朱老四染指捕魚兒海功勞,也會逼著朱老四單獨領兵離開。


    朱老四當時若是不分兵。


    內部的勾心鬥角,一定會越來越難以壓製。


    朱老四為了團結人心,做了努力的。


    都到了這個時候,不反思自身的錯誤。


    還在一味把責任歸咎朱老四身上。


    已經不是蠢。


    而是壞!


    同時,他也不相信,朱老四和北元達成某種協議,致太子於死地。


    他決定為太子交好朱老四。


    是經過仔細觀察,十分確定,朱老四對大明皇位沒有任何想法後,才付諸行動的。


    不光他觀察。


    沐英也在觀察。


    陛下也在觀察。


    方孝孺、鐵鉉、盛庸……


    難道他們這麽多人,都眼瞎了!還能都被朱老四迷惑?


    “你給我滾出去!”


    常茂鐵青著臉,憤憤起身,擦了把臉上的血,“甭管他朱四郎有沒有和北元陰謀算計我姐夫,就憑他放走西線瓦剌部精銳,就是大罪!而他沒有通知我姐夫,讓我姐夫身受重傷,就是死罪!這件事沒完!我姐夫有個三長兩短,我讓朱四郎一家四口死無葬身之地!”


    話罷,常茂憤憤出營。


    拉過在外麵候著,沒有資格參加此番軍議的紀綱,低語幾句。


    紀綱臉色變了變。


    常茂眼神陰冷宛若毒蛇,“我姐夫出事,朱四郎萬死難辭!也必須把這口黑鍋扣在朱四郎身上!”


    紀綱盯著常茂,瞬間明白了。


    常茂擔心太子醒不過來。


    若如此,大明就要麵臨更換儲君的變局。


    而燕王朱棣,將會是一個十分有利的競爭對手。


    其可能被立為儲君的機會,某種程度,甚至超過太孫朱雄英。


    所以,常茂想搶先給燕王扣一個洗不脫的罪名。


    先殺徐妙雲母子三人。


    逼著朝廷,或者更準確,逼陛下坐實燕王的罪名。


    如此,恐怕燕王也無法活著迴京了!


    是誰給常茂出的這個主意?


    這種狠毒的法子,常茂絕對想不出來!


    “鄭國公,陛下不可能聽信錦衣衛,沒有證據的一麵之詞,陛下絕不會做這件事……”


    哼!


    常茂冷哼,陰冷道:“隻要你把西線瓦剌部,抽調東線,我姐夫重傷垂危的消息送迴金陵城,我們常家以及其他仇視朱四郎,效忠我姐夫的人,就會憤怒之下,衝開朱府,殺徐妙雲母子……”


    當然不可能寄希望朱皇帝了。


    如今,朱四郎在朱皇帝心中的分量,恐怕早和他姐夫齊平了。


    胡惟庸說了,金陵那些仇視朱四郎的人,一定會假借為姐夫報仇的口號,誅殺徐妙雲母子。


    金陵那群老狐狸,都是聰明人。


    知道這種機會,失去了,就不會再有。


    何況,京軍死傷這麽多,多少個金陵百姓之家,要掛白帆!


    那群老狐狸,一定會鼓動這群人去衝擊朱府,趁亂殺徐妙雲母子!


    參與者多了。


    法不責眾!


    何況,隻要徐妙雲母子死於意外。


    姐夫和朱四郎就再也沒有什麽兄弟情分了!


    朱四郎那麽寵著徐妙雲。


    對姐夫,對整個大明,必然滿腹滔天恨意!


    朱皇帝敢讓一個才能無雙,卻對大明、對姐夫,充滿滔天恨意的人活著?


    胡惟庸說了。


    朱皇帝最終隻能忍痛選擇,坐實朱四郎的罪名!


    這就叫欲加之罪!


    這些分析,都是從姐夫帥帳出來,前往湯二叔臨時帥帳,胡惟庸緊急找到他說的。


    “紀綱,你辦成此事,我們常家,以及太子一脈,將來都會感謝你!”


    唿!


    紀綱暗暗鬆了口氣,他隻是如實傳遞一份軍報罷了。


    至於剩下的,就是金陵城那群仇視燕王的老狐狸去做。


    他隻是做了錦衣衛分內的事情。


    無論如何,都不會牽連到自身。


    常茂也十分陰險,隱藏在他後麵,金陵城那些仇視燕王的人,成了常茂的棋子。


    常茂有這樣的腦子?


    紀綱強行收斂思緒,鄭重道:“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下官向朝廷如實奏報,這是下官的職責,下官馬上動身啟程!”


    ……


    於此同時。


    唿倫湖。


    “快!兄弟們,再加把勁兒!”


    一支大軍在星月下,披星戴月趕路。


    朱棣策馬奔衝在陣列前後。


    “三叔,勸勸我四哥,休息一下吧。”朱桂看著朱棣策馬從身邊衝過,滿臉擔憂,湊到徐達身邊低語:“這一路,咱們休息,四哥卻要忙前忙後,掌握每一個細節,幾天了,幾乎沒怎麽休息過,這麽下去,他就是鐵打的,都會垮掉!”


    “是啊,三叔,你勸勸四哥吧!”


    “四哥這幾天,身上的煞氣越來越重,我們都不敢和四哥說話了。”


    ……


    其他皇子紛紛擔憂開口。


    他們想勸。


    可又不敢。


    四哥這幾日,人越發消瘦,眼眶越發深陷,渾身煞氣,卻越來越重了。


    徐達搖頭,沉默不語。


    他很清楚,四郎的心情。


    如今,已經不光是太子,不光是兄弟情誼。


    更關乎中原無數百姓。


    也關乎四郎一家四口,以及東番。


    太子有沒有出事?


    若是出事。


    消息有沒有傳迴金陵?


    若傳迴,妙雲母子三人,將會陷入什麽處境?


    四郎的聰慧,早已看透了這一連串變故,可能引發的糟糕後果。


    恐怕也預見了,金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四郎,為何要請求蔣瓛封鎖一切消息!隻讓朝堂百官和民間知道,想讓他們知道的消息?


    不光是為太子樹立威望。


    有些話,有些擔心,四郎不能說出來。


    蔣瓛畢竟不可信。


    說出來,反而容易被蔣瓛利用。


    可蔣瓛沒答應四郎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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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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