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


    禦書房。


    蔣瓛低眉臊眼站在禦案前,餘光窺探朱元璋神色同時,匯報:“陛下,是臣失職,周浪送消息,從土橋村迴到江寧,才被江寧的錦衣衛發覺……”


    朱四郎的親兵,竟然打聽金陵城內的消息,送到土橋村。


    這可有點犯忌諱了!


    怎麽,朱四郎要把他的親兵,變為又一個錦衣衛衙門?


    ……


    朱元璋聽著,眉頭微皺。


    ‘這迴的眼藥上對了!’


    蔣瓛窺探到後,頓時竊喜。


    啪!


    竊喜剛剛浮上心頭,朱元璋就猛地拍案,抬頭,眼睛淬冰盯著蔣瓛。


    蔣瓛臉僵住,漸漸泛白,一股不好預感浮上心頭。


    下一秒,讓他如墜冰窟的聲音響起。


    “你想不想幹,能不能幹!咱知道,毛驤活著,讓你如坐針氈,你無時無刻都想除掉毛驤……”


    ……


    ‘皇爺全都知道!’


    強烈的恐懼席卷全身,蔣瓛控製不住顫抖。


    “咱很早就告訴你,撤銷對朱四郎的監控,你是不是把咱的話,當耳邊風了?”


    “金陵城內,是誰在推波助瀾,你查清楚了嗎!”


    朱元璋猛地提高音量。


    蔣瓛再也承受不住來自朱元璋的強大壓力。


    ‘噗通’跪倒。


    砰砰砰……


    額頭重重撞擊堅硬地磚,“臣知錯,臣知錯了,請皇爺懲處……”


    朱元璋冷眼看著……


    直到蔣瓛磕的額頭滲血時,才冷冷道:“自己去領五十棍,記住,咱不喜歡自作聰明,用錯心思的錦衣衛指揮使!”


    “臣謝皇爺開恩!”蔣瓛帶著哭腔,聲音顫抖,重重叩首後,連滾帶爬離開,去領杖責。


    哼!


    朱元璋目視著蔣瓛極度驚恐的背影,微微冷哼。


    真以為他不知道,那點小心思?


    一直沒處置。


    就是先讓其蹦躂,時機合適,狠狠教訓一次。


    馭臣之道和放牛道理都一樣。


    如果牛偷吃莊稼,不輕不重打一下,當時不吃了,可保管過一會兒,又會偷吃。


    反倒不如,剛開始裝作不知,牛發現沒人管它偷吃,就會更加得寸進尺。


    在牛得寸進尺時,瞅準機會,重重打一頓。


    這畜生才記憶深刻。


    人也一樣。


    如果重重責罰還不管用。


    那就殺了!


    ……


    慘叫聲足足三炷香後才停止。


    蔣瓛被兩名錦衣衛攙扶著,從禦書房外經過,臀部血肉模糊。


    臉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嘴唇都疼的咬爛了。


    “站住……”


    虛弱沙啞的聲音響起。


    兩名錦衣衛忙停下。


    蔣瓛渾身發抖,眼神敬畏,驚恐看著燈火通明的禦書房。


    皇爺最後一句話,是怎麽說的?


    好像是這樣:‘自己去領五十棍,記住,咱不喜歡自作聰明,用錯心思的錦衣衛指揮使!’


    這句話,有多重意思。


    告誡他,不要再盯著朱四郎。


    不要再想除掉毛阿六。


    同時也告訴他,會提拔他為錦衣衛指揮使。


    不出意外。


    正式的提拔旨意,明天就會下達。


    原以為,一直不提拔他,是需要作出功勞才行。


    他太可笑了!


    皇爺不需要功勞,就在等今天。


    杖責五十,給他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後,正式提拔為錦衣衛。


    杖責五十雖然重。


    可對他,卻是最輕的處罰。


    再犯錯,就隻有死路一條!


    這就是朱皇帝的馭人之術!


    ……


    好一會兒,蔣瓛艱難轉頭,唇角劇烈哆嗦著,沙啞道:“走吧。”


    ……


    土橋村。


    兩小家夥已經睡著。


    兩個大人成了小孩,坐在床邊,四隻腳丫子,在水盆中‘打鬧’。


    徐妙雲笑著揶揄,“怎麽辦啊,天下人都認為,徐大丫配不上朱四郎。”


    要不是周浪,出於氣憤,請假離開軍營,把消息送來土橋村,她還不知道,她從迷惑燕王的‘褒姒妲己’,又配不上四郎了。


    朱棣含笑側頭,“怎麽辦?好辦,今晚對我有求必應就行。”


    噗!


    徐妙雲俏臉瞬間紅撲撲,額頭抵在朱棣肩膀,張嘴做咬人狀。


    好一會兒,臉紅撲撲抬頭,“朱先生,準備好了嗎?”


    這次張榜後。


    一切都要發生變化。


    也不知,過去兩年這種平靜閑適的生活,什麽時候,才能再擁有?


    “早準備好了!”朱棣笑著把人撲倒。


    徐妙雲腳丫子在水盆中亂動,嬌笑道:“我是問,準備好張榜後……”


    嬌笑聲很快消失……


    ……


    翌日。


    朱棣、徐妙雲、夏時敏、廖妙賢從土橋村出發。


    於此同時。


    東宮。


    大清早,呂氏和王美人來給太子妃常氏請安,剛進入宮院,就見宮女太監,進進出出忙碌。


    狐疑對視。


    王美人好奇問:“側妃姐姐,太子妃姐姐這是……”


    呂氏笑笑,“應該是雄英今天要迴來,太子妃在準備雄英喜歡的東西”


    兩人邊走邊聊來到殿門處,就聽常氏的聲音傳出……


    “對了,派人去宮內禦膳房問一問,老四和妙雲愛吃什麽菜肴,禦膳房肯定知道。”


    ‘要宴請朱四郎!’


    呂氏、王美人均都一驚。


    呂氏悄悄掐了掐手指。


    兩人進去,就見已經十分顯懷的常氏,坐在軟塌上,有條不紊吩咐東宮宮女太監。


    “好了,你們都去忙吧。”常氏也注意到二人,打發走宮女太監後,笑著指了指凳子。


    呂氏、王美人給常氏請安後才落座。


    呂氏好奇詢問:“姐姐,今晚要宴請四弟?”


    常氏含笑點頭,“嗯,昨晚我和太子爺商量的,今天你們也來……”


    ‘吃吧,這或許是朱四郎和東宮最後一頓飯了!’呂氏心中冷笑,隨即溫婉道:“姐姐有孕在身,有什麽事,可以交給我……”


    常氏含笑點頭,“我行動的確有些不方便,指揮宮女們做事,還的確得有勞妹妹。”


    話罷,視線轉向王美人,“上次妹妹做的幾樣高麗美食別有風味,這迴能不能麻煩妹妹……”


    王美人眸子頓時一亮,不等常氏把話說完,搶先道:“不麻煩,不麻煩。”


    她來東宮不久。


    而且也隻是個侍選。


    原本還失落,幫不上什麽忙。


    沒想到,太子妃給了這麽一個機會。


    替太子爺籠絡朱四郎嘛。


    她願意出力。


    隻要朱四郎往後,也能像春闈考這般懂事,主動藏拙,不給太子爺添麻煩!


    呂氏餘光看著常氏,‘太子妃給王美人分配任務,分明就是籠絡王美人。’


    ……


    中午。


    朱元璋去坤寧宮用膳。


    吃飯期間。


    笑道:“對了,今晚不用給老四他們小夫妻兩準備飯了。”


    馬秀英狐疑抬頭。


    朱元璋笑著講述:“來坤寧宮時,收到消息,東宮那邊在張羅,咱兩今晚也不去湊熱鬧,讓他們兄弟兩好好聊聊。”


    馬秀英恍然大悟,肯定是標兒,有什麽話,想和老四說。


    這樣也好。


    ……


    東宮要宴請朱棣夫婦的消息,很快在朝中傳開。


    百官議論紛紛。


    “東宮宴請朱四郎夫婦,謝師宴嗎?”


    “恐怕謝師宴隻是表象吧!”


    “太子會不會敲打朱四郎?”


    ……


    午飯後。


    胡惟庸來到禦史台。


    李善長官房。


    胡惟庸親自給李善長斟滿茶杯後,便忍不住問:“恩師,太子為何宴請朱四郎夫婦?難道隻是感謝朱四郎教導太孫?”


    “會不會和最近這段時間,金陵城熱議朱四郎有關?”


    同僚們都在揣測,太子會不會敲打朱四郎。


    他認為不會。


    相反,他覺,太子甚至會說一番寬慰勉勵的話。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嘛!”李善長笑笑,端起茶杯,小抿一口,“不要寄希望,太子現在就和朱四郎反目……”


    這不現實。


    太子若隻有這點能耐。


    朱皇帝也不會扶立其為太子。


    胡惟庸笑了,一手端著茶杯,一手轉動杯蓋,笑道:“恩師,或許這是朱四郎和東宮最後一頓氣氛融洽的飯了。”


    ……


    當天。


    在百官關注中,朱棣、徐妙雲一家四口,帶著朱雄英返迴金陵,進入東宮。


    直到很晚。


    一家四口才從東宮離開。


    毛老六趕著馬車,緩緩往徐府而去。


    車廂內。


    徐妙雲收迴視線,放下簾子,轉頭詢問:“飯後,大哥叫你單獨出去散步,說了什麽?”


    “也沒說什麽,就是告訴我,讓我不要藏拙……”


    朱棣笑著講述時,思緒不受控製被拉迴當時。


    他們兄弟並肩而行。


    當時天色黑,燈籠光線朦朧,他努力想看清大哥臉上神色,卻始終看不清……


    “那你怎麽迴答?”


    思緒被重新拉迴現實,朱棣看徐妙雲眸中微微憂慮,抬手,笑著捏了捏瓊鼻,“我直接告訴大哥,此番科舉沒有藏拙,今後也不會藏拙,再也不會忍讓,若太子係犯事,馮勝之事絕不會再發生,開玩笑說:大哥得習慣這樣的四弟。”


    “同時,重申,對他那個勞碌位置,不感興趣!”


    徐妙雲把眼底憂慮藏在最深處,笑了……


    這樣也好。


    至於大哥信不信,就是大哥的事情了。


    ……


    外麵。


    毛老六聽著車廂內,小夫妻兩對話。


    笑笑。


    抬頭,看著天上掛著的月輪,‘希望太子爺能容的下少爺吧,不然……’


    總之,誰要是想傷害少爺、少夫人、小少爺、小小姐,就是他毛驤的敵人!


    ……


    明天就要張榜了。


    這一夜,整個金陵城都失眠了。


    太原。


    晉王府。


    夜很深,都過子時了。


    朱棡站在寢殿窗口,默默抬頭望著,掛在半空的月輪。


    王妃謝氏拿著件外套走來,輕輕為朱棡披上。


    朱棡被驚動,迴神,轉頭,笑了笑,“你去睡吧,我再看會兒,今天的月亮格外明亮,外麵還套著一圈光暈……”


    過了今夜。


    老四就算再想低調、藏拙,也無濟於事。


    老四已經淪為,大明棋盤上,最重要的一顆棋子。


    許許多多的人。


    都會推著老四往前走。


    直到大哥猜忌、忌憚老四。


    彼時,大明的朝局,將一片混沌,各方勢力就會分道揚鑣,瞄準自己的目標,開始發力。


    而他,身為三哥,明知道這一切,卻要隱藏在最深處。


    坐看老四被當做棋子,往前拱,最終粉身碎骨?


    為了那個位置。


    真要如此?


    他很糾結。


    謝氏沒說話,隻是靜靜陪著,丈夫雖然沒對她說過,但她隱約已經猜到了。


    ……


    翌日。


    五更天。


    胡府。


    胡大虎哈欠連天站在胡惟庸麵前,“父親,這麽早叫醒孩兒做什麽?”


    哼!


    胡惟庸氣的冷哼一聲,“給我滾去應天府占位置,你知不知道,咱們家三成活錢,都押朱四郎考不中十甲、三甲!”


    提及錢。


    胡大虎頓時精神。


    ……


    “耿瑄,趕快起床,去應天府占位置,盯著張榜。”


    “娘,你肯定會後悔的,我姐夫肯定能考前十甲!”


    “找打是不是!”


    ……


    這一天五更天,出現一個奇怪景象。


    百官出門上朝同時。


    各府的少爺們,哈欠連天,也跟著出門。


    ……


    坤寧宮。


    馬秀英幫朱元璋穿衣服。


    朱元璋看了看左右,好奇問:“明霞呢?今早怎麽沒見她?”


    馬秀英一邊給朱元璋整理衣服,一邊笑道:“明霞昨晚就和我請假了,今天要早早帶幾個人去應天府外占位置……”


    朱元璋不由咧嘴笑了,“就衝這一點,咱將來都一定給她找個好夫婿、好婆家!”


    馬秀英笑笑。


    ……


    吃完飯迴來已經九點了,三個小時,隻寫出3700字,這章隻能這樣了,明天一定寫一萬字。


    求月票、推薦票、追訂、全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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