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為什麽,邊境上,那麽多衛所據點,為什麽偏偏選我!你身為我的嶽父,連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


    ……


    常茂忍著跟進書房,門還沒關上,就憤怒質問。


    馮勝黑著臉轉頭……


    混賬東西,身為晚輩、女婿,竟然敢和他紅脖子瞪眼!


    當初真是被利益蒙蔽,瞎了眼!


    開平王雖然死了,但陛下對開平王的聖卷一直不衰。


    不但冊立開平王之女為太子妃。


    對開平王子女的封賞,也毫不吝嗇。


    常家不但有太子妃,還有一個正值當打之年的藍玉。


    原以為,兩家聯姻,能保證馮家的富貴榮華更長久。


    萬萬沒想到,常茂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不!他連阿鬥都不如。


    阿鬥還聽諸葛亮的話。


    這常茂,能力不出眾也就算了。


    身為男人,卻連情緒都管控不好!


    他在這個年紀時,被泰山家嫌棄,每次帶發妻迴娘家,泰山家那些人,總要冷嘲熱諷。


    但他從未急赤白臉過。


    甚至連一句憤怒的情緒言論都沒說過。


    因為他年輕時就明白,小孩子可以隨意宣泄情緒。


    但身為束冠成年的男人,如果連情緒都管控不了,絕不可能做成什麽事情。


    一個管控不了情緒的男人,別說做大事,就是家庭生活都經營不好!


    馮勝按捺著憤怒,在書桌後坐下,指了指旁側的椅子。


    常茂黑著臉,憤憤不平坐下。


    “往後學會管控好情緒,在家裏沒什麽,你跟我急赤白臉,伱也是我女婿,半個兒子,我最多不舒服,但不會因此記恨你。”


    馮勝盡可能語重心長教育道:“可在外麵,沒人會慣著你。”


    “你這種脾氣,會把你父親留下的人脈遺產,全都敗光的。”


    老常病逝的太早了。


    太子妃早早出嫁,不方便再管家裏的事情。


    常家的女人,明顯又不是什麽賢妻,根本教不了孩子。


    瞧著常茂極力忍著不耐,馮勝搖了搖頭,收斂思緒,這種情況,隻能慢慢一點點幫著改正了。


    隨即,轉移話題,“你想洗刷恥辱,但經曆上次損兵折將後,一年之內,你還有力量,再次出兵嗎?”


    ……


    他能直接給常茂調一隊精銳。


    但不能接二連三這麽做。


    一次關照,那是人之常情,將士們能理解。


    可再二再三,就是處事不公!


    身為上位者,處事不公,下麵人必然離心離德。


    “在前線,一年之內,也做不了其他,不如調迴錦州,錦州是大本營,休整補充所需的各種資源都不缺。”


    “你們夫妻兩,也能團聚。”


    他也能就近教導。


    他們這種家族背景的孩子,隻要學會如何做人,能力不需要特別出眾,中平資質就行。


    就能把這份富貴家業傳下去。


    常茂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反問:“泰山大人把丘福的人馬,放到西寧堡,就不怕出事嗎?”


    馮勝捏了捏拳頭。


    常茂臉上的期盼出賣了內心真實想法!


    他不是擔心出事,分明就是盼著丘福在西寧堡栽跟頭!


    原因嘛,很好理解。


    如果丘福在西寧堡栽個大跟頭。


    他的戰敗就不那麽丟人了。


    有人一起分擔恥辱。


    有這樣的想法,能想到這些,證明這小子有點聰明勁。


    別看他表麵按照陛下的要求,把丘福安排到邊境上,同時還很貼心,選了西寧堡這樣一個易守難攻的據點。


    現在,會客廳那些將領,恐怕全都覺得他對丘福太好了。


    可他為什麽偏偏選西寧堡呢!


    邊境上,比較安全的據點,不止西寧堡一個!


    他就是希望,丘福在常茂戰敗的西寧堡,同樣戰敗一次。


    用丘福的恥辱,掩蓋常茂的恥辱!


    但這種想法,可以有,不能表露出來。


    即便是對最親近的人,最好也不要!


    “既要完成陛下的旨意,也要考慮丘福他們剛從南方抵達,所以我才選擇易守難攻的西寧堡。”


    馮勝平靜說道,內心想法,絲毫沒有顯露。


    “記住,不準找丘福的麻煩,這段時間,能多低調,你就多低調,這次戰敗,我和你舅舅藍玉,把老臉豁出去了,才給你把事情壓下來!”


    常茂也不是不知好歹,起身拜謝。


    “對了,這次朱四郎也要來……”


    “他來做什麽!”常茂頓時激動道:“他竟然敢跟我姐夫爭儲君之位!也不看看,他算個什麽東……”


    啪!


    馮勝拍案而起。


    “朱四郎就算什麽都不是,也不是你能議論的!你知不知道,藍玉去土橋村找麻煩,差點被朱四郎殺了!”


    常茂難以置信瞪大眼。


    朱四郎在朝堂喊出爭儲的時候,他已經來遼東了,也是後來才聽說此事。


    藍玉,差點命喪土橋村,他更是一點都不知道。


    藍玉死不死,他倒不關心,藍玉又不是他親舅舅,他的生母姓封不姓藍。


    ‘朱四郎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


    父親病逝後,陛下體恤,就讓他和太子、親王一起讀書。


    他這個鄭國公爵位,一方麵因陛下感念父親的功勳,一方麵因陪太子、親王讀書這段經曆。


    所以他很了解朱四郎!


    朱四郎是聰明。


    但武力,最多比他強點,可肯定不如藍玉!


    “你舅舅都親口對人說,朱四郎手下留情了!”馮勝很擔心常茂不自量力招惹朱棣,警告道:“他連藍玉都敢下狠手,你最好不要招惹他!”


    “不然,我可能救不了你。”


    身為遼東總兵,經常和朝中有書信往來。


    他很清楚,朱四郎可不止個人勇武駭人。


    競拍包稅、鄉土村社,這些消息,他都接收到了。


    這是個允文允武的。


    把這種人惹惱了,藍玉那種直接被打沒半條命還是好的。


    最怕這種人使陰招。


    那真是死都死的稀裏糊塗。


    常茂從驚訝中迴神,幸災樂禍笑道:“我還說,陛下為何讓南方的役夫隊,直接送糧草來遼東。”


    “原來是教育朱四郎。”


    “從金陵到遼東,這可是幾千裏路程,倒要去看看朱四郎的狼狽模樣……”


    馮勝無奈的拍了拍額頭。


    自己還一屁股屎呢。


    還有心思,看別人笑話?


    馮勝有種無力感,擺了擺手,交代道:“丘福到了後,你從西寧堡撤出來時,做好交接,把西寧堡完完整整交給丘福。”


    “我不想聽到,丘福戰敗,丟失西寧堡,是因為你暗中使手段!”


    “泰山大人,你!”


    常茂瞪大眼,驚呆了,終於意識到,馮勝其實也希望丘福在西寧堡出事。


    當即,高興道:“小婿明白了!”


    有嶽父暗中‘關照’丘福,他還耍手段做什麽,等著好消息就行了。


    瞧著常茂歡天喜地離開的背影,馮勝無奈歎了口氣。


    為了安撫住常茂,他不得不透露點內心打算。


    常茂做小動作,一定會做些痕跡很大,給人把柄的蠢事。


    他來做,可以做的天衣無縫!


    ……


    數日後。


    錦西。


    寨兒山、青龍山首尾相連處,形成的避風山坳。


    清晨的太陽映照下,山坳一片狼藉。


    鮮血染紅了山坳積雪。


    一群人,正在默默的收拾打掃著戰場。


    朱棣、張玉、丘福站在山坡上看著。


    咯吱、咯吱……


    朱能踩著積雪,揪著沿途的草木枯枝,急匆匆趕上來,激動笑道:“已經統計出來了。”


    “俘虜兩千,斬殺一千!”


    “繳獲戰馬一千八百五十三匹,這還是夜裏太混亂了,好多戰馬跑了,要不然可以繳獲更多!”


    “咱們滿打滿算也隻有一千五百人!”


    “有這份戰果,去了錦州,非得把新同僚們驚呆不可!”


    他們這一衛人馬,並不是真正的一個衛。


    隻是一個千戶所。


    作戰的正兵是1120人,還有380隨軍的馬夫、役夫。


    丘福笑笑,指著戰場,“這樣的地形,咱們擺了一座空營埋伏,把馬匪吸引到山坳中,堵住兩頭打,如果沒有這種戰果,那才不正常。”


    朱棣瞥了眼。


    丘福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謙虛有點。


    但不多!


    丘福顯然沒意識到,詢問:“損傷怎麽樣?”


    朱能臉上勝利的喜悅消失,“戰死一百,重傷的大概有三十幾個,能不能挺得過來,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繳獲多不多?”朱棣追問。


    朱能頓時又笑了,“多!大哥告訴這些馬匪,幹完這票,就往盤山轉移,所以馬匪把攢下的錢都帶在身上,搜剿了大概一萬多兩。”


    “還有一些首飾、糧食……”


    “這次役夫雖然沒有參戰,可這些天,為了盡快趕路,配合咱們打埋伏,很多人凍傷、累倒,我建議,拿出一部分錢,犒賞他們。”朱棣提議。


    因為馬匪的一切動作,都在他們的掌握中。


    所以,這次伏擊戰,除了前期讓役夫沒白天沒黑夜配合外。


    役夫並沒有參與戰鬥。


    見三人都沉默。


    朱棣不由笑了,“二哥、三哥想給自己麾下兄弟們撈好處,大哥想留著錢,將來發展,我同意,但這場伏擊戰,能這麽完美,役夫們伐木,製作滾木,也出了很大的力。”


    白天趕路,晚上不休息製作滾木,累倒了不少人。


    “親疏有別,人之常情,但做事不能失去公允,不然走不長!”


    張玉聽聞後,重重點頭,“老四說得對,親疏有別是人之常情,但不能失去公允。”


    “我看這樣吧,累到的百姓,每人二兩銀子,凍傷的每人一兩,其他的每人五百文。”丘福看向朱棣。


    朱棣琢磨著……


    凍傷的、累倒的,他去看過,並不嚴重,二兩銀子補充,血賺。


    其他人五百文,這趟出來,應該略有小賺,大概百十文左右。


    “其他人,再加一百文吧。”


    兩百文,打零工,兩個月也未必能掙到兩百文。


    朱能手指掐動,快速計算著,按照這個犒賞方式,大概要分出三千兩!


    頓時肉疼的看向丘福。


    張玉被逗笑了,扭頭看向一邊。


    咳咳……


    丘福咳嗽一聲,安撫道:“就按老四這個方案犒賞吧,咱們和大哥合作,將來不愁賺不到錢。”


    “鬼老四,你就窮大方吧!”朱能氣的罵了一句,轉身就走。


    朱棣笑笑。


    張玉笑道,“我就不和你們同行了,提前過錦州,再利用我的身份,沿途籠絡馬匪。”


    “記住,這批俘虜是我的,到了錦州,老二你頭鐵一點,千萬別讓總兵馮勝截留。”


    丘福笑著點點頭。


    送走張玉。


    臨近中午。


    戰場被打掃幹淨。


    役夫隊已經啟程,將士們在後列陣。


    朱能忘記了出錢犒賞役夫的肉疼,騎在戰馬上,扭頭瞥了眼,人人牽馬,以及一長串俘虜,意氣風發道:“千戶,出發吧,我迫不及待想趕到錦州,見一見新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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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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