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默略一思索,飛火流星步與斬龍訣的身法已是同時使出,在連綿起伏的林海之中幾個跳躍,不過一會工夫,便已來到寒氣氤氳的孤絕崖之上。


    玄冰池之中的白氣依然濃密,雖是炎炎夏日,但孤絕崖之上仍舊寒氣逼人,不過徐默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他已不需要運功抵禦那股寒意。


    “武瘋子,我迴來啦!”徐默向懸浮宮方向喊了兩句,卻沒人迴應,不禁有些疑惑道:莫不是武瘋子已經破了玄陰鐵鏈出去了?


    這時又聽兩聲鶴鳴傳來,徐默心中一喜,大叫道:“白露驚卿,我給你們帶好吃的了,過來接我。”


    說完這句話,懸浮宮中又傳出一聲鶴鳴,隻是聲音聽著卻有些悲愴。


    徐默不明所以,又叫了幾聲武瘋子,卻仍無應答。正自納悶,卻見一隻體型碩大的白鶴從白色薄膜中飛出,拍打著翅膀落到了徐默麵前。


    徐默高興地要摸白鶴的羽毛,卻被白鶴閃動著翅膀逼開,徐默歪笑道:“白露?”


    白鶴伸著脖子點點頭。


    “你不認得我了?”說罷,徐默化去易容秘術,露出他那張醜醜的方臉來。


    白露看到他這副麵孔,才驀然歡喜起來,低下脖子用腦袋在徐默的臉上不住亂噌。


    徐默被弄得十分癢癢,不由得笑道:“快帶我過去吧,我給你們還有武瘋子帶了些好吃的。”


    讓徐默奇怪的是,白露聽到吃的並沒有表現的有多高興,而是一聲不吭的俯下身子讓他騎了上去。


    “武瘋子是不是出事了?”徐默隱隱覺得十分不安,可白露並沒迴應,隻拍打著翅膀帶他飛了起來。不過一會,已是穿過結界來到晶瑩璀璨的懸浮宮外。


    踩著十分光滑的冰麵,徐默從兩扇巨大冰門之間的縫隙鑽了進去。冰宮之中依舊空曠無比,瘦骨嶙峋的武瘋子遠遠安坐在一堆黑色的玄陰鐵烈之中,隻是他的眼睛是緊閉著的,麵容比徐默印象中的樣子更加慘白僵硬。


    徐默看到這種景象,心已涼了半截,可他仍然不信的喊了一句武瘋子。


    可迴答他的,卻隻有陣陣迴聲。


    武瘋子的一旁,半臥在那裏的驚卿一見徐默,便撲打著翅膀飛了過來,像白露那般與徐默親熱了一番。


    徐默將體內裝著酒菜的籃子拿了出來,快步走向鎖著武瘋子的那堵冰牆,離得近了,才發現武瘋子真的再無一絲生機,徐默想到這個吃起雞來就沒完沒了的可愛老頭,眼眶已是微微泛紅。也不知武瘋子是什麽時候死的,他想問問,可白露驚卿又怎麽告訴他具體時間?


    徐默有些不解,以武瘋子的境界實力,在玄陰鐵鏈之下再撐個二三十年該是絕無問題的呀,又怎麽會死?


    “哎!”徐默歎了口氣,打開籃子,將之中的雞魚一一擺到武瘋子麵前,然後道,“武瘋子,我帶了好吃的,可惜你沒這個口福。本來想等有實力時幫你破開玄陰鐵鏈,可你怎麽不等我就走了?是不是在這裏太寂寞受不了了?你個臭老頭兒,說話不算話!”說到這兒,徐默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將這股悲傷壓了下去。


    現在的他,已經很難再哭泣。


    白露驚卿嘰嘰喳喳的叫著,都用嘴扯徐默的衣服。


    “白露驚卿,要吃東西麽?”徐默對二鳥突然歡騰的表現有些不解。


    可二鳥並不鬆口,依然扯著他的衣服往一處冰壁走,“你兩慢點,我自己走。”徐默生怕二鳥把自己衣服扯爛。


    到了一處冰壁之前,徐默這才看見武瘋子之前留下的字:徐默,你小子可欠老夫一個大人情,有點良心的話就幫我去做一件事,按照這塊玉佩上的地圖去尋找一個叫神鹿島的地方,然後找一個叫殷采煙的女子,若她還活著,你便把這塊玉佩還給她,再對她說一句話,端木衫是個負心人。


    在字跡的末端,那塊一掌大小的圓形玉佩安安靜靜的嵌在冰牆之中,徐默很費力的才摳了下來,把玩了一會這塊玉佩,徐默卻有些不解,當初打遍漢元大陸,但神鹿島這個地方他從未聽說過。不過既然是島,該是在海上。


    漢元大陸四麵環海,對他們這些武者來說,那些無邊無際的大海是極為神秘的。


    在大海的深處,據說隱藏著極為厲害的兇獸,在他前世成為人帝之時,他曾有一個念頭,便是想知道大海之外有什麽,這個世界之外有什麽。


    可他當初運用飛火流星步在海中一直向南飛了半年,也未探出海的邊際,反而在濃密的大霧之中險些迷失方向,從那以後,他就認為,漢元大陸隻有這一塊陸地。


    而大海之外,是無盡的白霧,在白霧之中無論你怎麽走,也是在原地踏步。


    神鹿島若是在海上,該是一處極難尋找的地方,怪不得需要地圖。


    徐默又仔細端詳了一陣這塊圓形玉佩,卻並未發現有什麽地圖紋路,於是便又試著向玉佩之中輸送魂力。誰知他體內的魂力剛與玉佩連同,他的靈台之中便忽地浮現一幅地圖,那樣子與他施展孔雀明王咒時的感覺差不多,隻不過地圖是血紅色的,並非金色。


    血紅色的地圖之中,大大小小的島嶼有數百座,不過其中一座似是懸浮在空中,便與懸浮宮差不多,想來便該是神鹿島了。


    看地圖之中標示航道的內陸部分,恰巧便是韓域的邊境地圖。當初作為征戰沙場的第一神將,徐默對各域的地形地貌還是十分了解的。


    住在那個島上的,會是些什麽樣的人?莫非都是世外高人?既然能認識武瘋子,想必是了。那個叫殷采煙的女子,定是他的情人,這家夥練武成癡到這般地步,能不是個負心人麽?


    徐默莞爾一笑,把玉佩收入體內,至於什麽時候去神鹿島,等到了韓域再說吧,不過武瘋子說自己欠他一個大人情是何意?難道是傳授八十八血藏經之恩?


    徐默想到此,便走迴武瘋子身前跪了下去,人都死了,總該叫上一句師父不是?


    “端木衫前輩,你傳授我這樣厲害的功法,當初都沒喊您一句師父,現在你既已西去,我便喊您一聲師父!”說罷,徐默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可在他挺身要起時,卻突然從玄陰鐵鏈的縫隙之中看見了武瘋子胸前那個大窟窿。


    徐默心中登時一驚,急忙起來湊近去瞧。


    白露驚卿二鳥此時又開始悲鳴,徐默看著武瘋子胸前那個觸目驚心的大窟窿,心髒突然劇烈的收縮。


    他在那一瞬間便明白了自己當初為何能死而複生。


    千裏之外,以命換命,這是何等的神通?


    原來,武瘋子犧牲自己拯救了我!


    徐默心內的震撼與哀傷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一個追尋武道巔峰,境界已屬漢元大陸頂尖的人物竟然為了救他這樣一個小小的武宗甘願犧牲自己。


    怪不得,他會說我欠他一個大人情。


    徐默顫抖的吐著寒氣,強忍著快要溢出的眼淚又跪了下來,在寒冷的冰麵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道:“武瘋子前輩,您放心吧,您的意願我一定會替您完成!”


    徐默又轉過臉看著低聲悲鳴的白露驚卿二鳥,想到它們已是守了武瘋子的遺體四年都不肯走,便忍不住走上前將二鳥的脖子摟在懷中,哀憐的道:“既然主人已死,你們為何不走?”


    白露驚卿二鳥隻是低低的叫著,沒法具體迴答他的問題,不過徐默卻聽懂了。


    這兩隻靈獸會一直在這裏守到它們也死去,白鶴的壽命一般有八百年左右,白露驚卿的年紀看來不大,至少還能活個幾百年,不過好在二鳥會飛,可以自由出入懸浮宮,也不至於太悶。


    “白露驚卿,你們以後若是想吃好東西,可以去未己城聚寶樓的後院之中,到了那裏,自會有人給你們做好吃的,能聽懂嗎?”


    白露驚卿俱是點點頭,徐默悲中帶喜道:“既然如此,我便走了,那些吃的,都是給你們的,好好享用,若是有空,我還是會來看你們。”


    白露驚卿一聽徐默要走,都目露不舍的叫著,拍打翅膀在他的身上不斷噌著,似是在說,不要走不要走。


    徐默淡淡笑道:“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武瘋子為了救我犧牲了自己的性命,我定然不會辜負他,龍神體背後的秘密我遲早要揭開!”


    懸浮宮外,驕陽似火,但照到懸浮宮周圍時,卻再無一絲暖意。這座冰宮在雲霧之中熠熠生輝,可惜,它的璀璨卻無法讓世人看到。


    騎著白露出了孤絕崖,徐默便指點著它落到未己城郊外的一處無人之地。剛從白露身上下來,白露便又俯下頭用腦袋在徐默的臉上蹭了蹭,樣子看了十分不舍。


    “好啦好啦!”徐默笑道,“我會去看你們的,走吧,別讓驚卿太孤單。”


    白露點點頭,這才展翅飛走。


    徐默歎息著入了未己城,對武瘋子救他的那份震撼仍未消退。


    幽冥地宮那些異獸遮遮掩掩的話語又出現在他的腦中,四方惡龍,八十八血藏經,瞬刀,孔雀明王弓,金色神力,這些東西似乎都在冥冥中指引著自己的方向,也許這些東西不該是這個世界的,也許破解了這些謎團,便能找到漢元大陸外海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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