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苗翠雲和陳桂枝起來做飯,讓沈雁秋好好休息一下,別再把手累著。


    沈雁秋起來了先去關心陸西樓,“西樓啊,昨晚上做噩夢沒?”


    陸西樓精神很好,沒有半點害怕的樣子,“娘,我睡得可香呢,一點都沒做噩夢。我真的不怕,你別擔心啊。”


    沈雁秋歪頭仔仔細細地把他打量一番,這孩子在自己剛穿來的時候畏畏縮縮自卑得很,這些日子不隻是個子見長,這膽子和性格也見長啊,勇敢起來了呢。


    她心裏也高興,笑道:“看到你勇敢起來,娘不知道多開心呢,恭喜你啊。”


    陸西樓:“謝謝娘,我會越來越勇敢的。”


    沈雁秋趕緊給他降溫:“哎哎哎,打住啊,也別太勇敢過頭。你就好好地做一個中學生就行,不需要去做什麽勇敢的大俠客啊。”


    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苗翠雲笑道:“咱東川和西樓啊,說不定以後和他們爹一樣也去當兵呢。”


    吃過早飯,陸元武對沈雁秋道:“今兒我替你請假。”


    沈雁秋:“那可不行,我剛找的工作呢,輕傷不下火線,必須得敬業。”


    陸元武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手壞了還怎麽擀餅?歇兩天。”


    沈雁秋還想說什麽,陸元武已經轉首對陳桂枝道:“就拜托弟妹看著,不要讓你嫂子亂跑。”


    陳桂枝立刻笑道:“保證完成任務。”


    沈雁秋笑了笑,陳桂枝當然向著她啊,等陸元武走了,她和陳桂枝自己步行去也趕趟兒,反正也不遠。


    陸元武輕哼,豈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他瞥了她一眼就去拿車鑰匙出發。小哥倆自己帶了飯,背著書包趕緊追上去。


    陸元武剛上車發動車子,就見陸彩雲又飛跑過來。


    陸彩雲一臉埋怨,“哥,你什麽意思啊,昨天不是讓你接我嗎?我等了你好久也不來,害得我去火車站找你,結果你還辦事去了。你到底辦什麽事兒啊,迴來那麽晚?”


    陸元武並非不善言辭,他隻是懶得浪費口舌和無用之人閑聊而已,前世他就一直堅持減少無用社交,現在自然更如此。


    他敷衍道:“忙。”


    陸彩雲麵對著失憶且對自己冷漠無情的二哥,空有一身本事和怨氣都撒不出來,畢竟一個人的刁蠻任性都是對著心疼在乎自己的人發的,如果對方不在乎自己,還去耍脾氣那叫自討沒趣。


    她嘟著嘴,一屁股就要坐在副駕駛座上。


    陸元武冷冷道:“去後麵。”


    陸彩雲炸毛了,“為什麽啊?我坐這……”


    “要麽下去!”陸元武絲毫不給她矯情的餘地。


    陸彩雲眼淚一下子湧出來了,卻也沒用,她隻得去後麵坐。


    等到了縣城,先把哥倆送到學校,之後陸彩雲卻不肯去紡織廠。


    她笑道:“二哥,我要去你們火車站。”她得去宣誓主權,讓那些人都長點眼色,這是她二哥!她死皮賴臉地呆在車上,愣是不肯下去。


    陸元武倒是也沒直接給她丟下去,拉著她去了火車站。


    一到火車站,範碧雲就小跑著迎上來,“陸站,可了不得了。”


    陸元武利索地停車,開車門下車,看了她一眼,“怎麽了?”


    範碧雲剛要說話,就見車裏下來一個漂亮又氣勢淩人的女青年,她眼神一閃,難道是嫂子?


    陸元武眉眼微沉,“你是來閑扯的?”


    範碧雲嚇得趕緊匯報:“您大姐在辦公室堵您呢。”


    陸彩雲立刻大步走到陸元武身邊,恨不得挎著他的胳膊宣告別人這是自己二哥,還炫耀示威一般朝著範碧雲揚了揚下巴。


    範碧雲癟了癟嘴,這誰啊,這麽囂張,跟陸站低調的風格一點都不搭。


    陸元武聽說陸彩虹過來,臉上依然沒有什麽明顯的表情,隻是哦了一聲,就往辦公室走去。


    陸彩雲:“二哥,大姐這麽早就來找你啊?什麽事兒啊。”


    陸元武懶得迴答,也不是故意針對陸彩雲,就是懶得迴答自己不願意應付的問題。


    陸彩雲卻覺得肯定是沈雁秋又吹了枕邊風說自己壞話,所以二哥不理睬自己呢。


    陸元武步子很大,又不等她,所以陸彩雲隻能小跑著追他。


    “二哥,你等等我啊。”陸彩雲委屈得很,甚至有點吃醋,二哥說是最疼自己,可還是跟大姐最好,一聽說大姐來了他走得就比誰都快。


    到了辦公室外麵,陸元武就聽見陸彩虹那囂張的聲音,正對成傑頤指氣使。


    陸彩虹:“我說成傑,你趕緊把我弟弟給叫來,我找他有正事兒呢。”


    成傑好脾氣地陪著笑,“陸大姐您別急,陸站不會遲到的,到點就來。”


    陸彩虹冷笑,“我這個弟弟啊,現在可是了不起嘍,我這個當姐姐的要見一麵還不容易呢。”說得好像陸元武躲著她故意不見一樣。


    陸元武麵色越發冷淡,他推門入內看向陸彩虹,淡淡道:“你有事?”


    陸彩虹看到陸元武,頓時也覺得委屈得很。之前在娘家,當著沈雁秋的麵她也沒有辦法說親近的話,畢竟她認定沈雁秋挑唆了陸元武不親自己這個大姐。


    這會兒沈雁秋不在跟前,她就覺得他們親姐弟終於能說說知心話了。


    她收斂了在沈雁秋和陳桂枝麵前的飛揚跋扈和囂張,笑道:“二弟啊,你迴來這麽些日子,大姐還沒機會和你坐下來好好聊聊呢。”


    她相信弟弟還是自己的弟弟,哪怕他失憶,隻要聽了她的話,也一定會重新迴到他們的大家庭中來。


    什麽沈雁秋、苗翠雲,她們算老幾!


    陸彩虹雖然內心勢力、跋扈,可她並非一直像在娘家那麽強勢霸道。在城裏與勢力相當的鄰居尤其和單位同事相處,她一直都是該強硬的強硬,該柔和的柔和,營造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形象與人際關係。


    在沈雁秋和陳桂枝麵前的強硬與霸道,也不過是她長久以來迴娘家當家做主的習慣而已。


    隻是現在她失去了對兩個弟媳婦的控製,要想占據製高點那就得拉攏住老兩口,這個沒問題,可要想穩定陣地,那她還得把兩個弟弟也拉入自己陣營。


    老三很簡單,當時就被她用孝義給拿捏住,如果他敢拋下大家去找陳桂枝,那就是不忠不孝,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男人都要顏麵,他既然一開始就被自己拿捏住,那以後也絕對不敢背叛。


    她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既然能拿捏住老三,就一定能拿捏住老二。


    隻不過陸元武現在失憶有點麻煩,他不記得他們,那麽就忘記了曾經共同生活的感情,她也失去了有利的依仗。可她還是要試試,因為徐克堅的工作還指望陸元武呢。


    她見了麵就開始給陸元武打感情牌,從小時候他們如何艱難,缺衣少食,冬天凍得瑟瑟發抖。


    “元武,你還記得咱們小時候嗎?那時候正大煉鋼鐵呢,咱家的鍋都被拿去煉鐵了,沒有鍋做飯可給咱娘和咱們愁壞了。可人不能被尿憋死,咱不能眼睜睜地被餓死是不?咱們就把一個瓦盆當鍋,先燒水再下麵糊糊。結果火太旺了,那瓦盆不抗燒,燒著燒著它給炸了。”


    她一邊說一邊笑起來,眼裏卻有淚花,“咱們當時急得都哭了,飯都沒得吃,現在想起來那心酸的感覺還曆曆在目呢。元武,你說咱們一家子經曆的這些風風雨雨,這些艱苦磨難,咱們能忘了嗎?這些感情,是外人能挑撥改變的嗎?”


    她又開始說小時候,因為爹娘不強勢,陸元文也是個麵疙瘩,在和大伯娘嬸嬸等人相處的時候總是吃虧,她就要強勢起來跟他們爭搶,結果落了個潑辣閨女的名聲。


    她要一樁樁一件件地給陸元武說,就算他想不起來,她也讓他腦子裏有個印象,知道爹娘不容易,知道她這個大姐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多少。


    讓他先有個印象,她知道陸元武是個非常有責任心的男人,隻要他知道大姐不容易,那麽就算失憶不能恢複記憶,他也會對她多一份敬重的感情的。


    說到動情處,她開始哭,陸彩雲也抱著她哭。


    陸彩雲:“大姐,你們太不容易了。好些事兒我都不知道。”


    陸彩虹擦擦眼淚,“你才多大啊,那時候還沒有你呢。不過三年災害的時候你差不多有點記事兒了,那時候你二哥舍不得自己吃,都把口糧省下來給你和娘吃。你二哥啊,是這個世界上最孝順的男人了,你可一定要報答你二哥啊。”


    潛台詞就是,你二哥這麽好,你要報答二哥。那大姐我這麽好,你們自然也要報答我。


    尤其你陸元武!我可最疼你呢!


    如果不是穿越來的陸元武,如果真的是原來的陸元武,哪怕他真的失憶,聽到陸彩虹這一番聲情並茂的憶苦思甜,也真的會被打動的。


    陸彩虹的言辭還是很能鼓動人心的。


    可惜啊,眼前的陸元武是21世紀的陸元武,他本身就是個人精,少年創業、白手起家,二十四歲就成為了上市公司總裁,二十五歲就成為商界金融圈的新貴,風頭一時無二。


    他不是那麽容易被人影響,也不是那麽容易被人洗腦說服的。


    看著陸彩虹的聲淚俱下的演說,他雖然能感受到她的情意,可大部分卻還是算計。


    對,是算計,這個女人工於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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