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領著陸甜甜和小北城出去看看,就見徐家豪和顧仁兩人站在外麵。


    她開門,冷冷道:“不必了。別假裝好人。”


    顧仁笑了笑,“沈阿姨,你誤會了,我們沒有惡意的,就是請你吃餃子。”


    沈雁秋:“顧仁,我把話說得明明白的撂在這裏,你安的什麽心思你自己知道。你一個縣長家的孫子,要是沒點企圖會跑到一個鄉下寡婦家裏獻殷勤?你說沒有企圖,你覺得別人會信?傻子都不信好吧?”


    徐家豪臉色變了,緊張地看了顧仁一眼,顧仁反而麵色平和,並沒有惱羞成怒,他頓時覺得非常奇怪。


    顧仁這是……變了性子?變得善良了?


    顧仁點點頭,退後一步,對沈雁秋道:“沈阿姨說的是,是我不對,是我思慮不周,對不住。我就是很喜歡你們一家人,想和你們做朋友。”


    沈雁秋:“對不住,我們不想和你們做朋友。我們不想攀高枝,也不想給人當踏腳石,我們過自己小老百姓的日子就行。”


    顧仁麵色一變,勉強擠出一絲笑來,卻也沒有翻臉,如果在以前,他早暴跳如雷了,這一會兒他居然還心平氣和的,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看沈雁秋冷豔的臉上如同覆著一層寒霜,清冽無比,而她身後的陸甜甜看他的眼神也不是再是含羞帶笑,反而冷冷的帶著厭惡。


    他的心頓時抽痛了一下,他默默地轉身離開。


    徐家豪恨恨地跺腳:“二舅媽你可本事了,連我姥姥和娘的話都忤逆,現在又對客人這樣絕情。”


    沈雁秋:“你也滾吧,我沒有你們這樣的親戚,你們為什麽來的,自己不知道?還有臉叫我二舅媽?”


    徐家豪梗著脖子,“你說什麽,我怎麽不懂?我們是來看姥娘姥爺的!”


    沈雁秋冷笑,“是嗎?不是惦記你二舅的撫恤金?”


    徐家豪見她居然給說破,連忙轉身跑了,他跑迴家就跟娘說了沈雁秋的話。


    陸彩虹皺眉,“她怎麽知道?”


    陸老婆子氣道:“她也不一定知道,就是自己惦記那錢,看見你們迴來就當你們肯定也是為了錢來的。不用管她。”


    陸彩虹:“娘,那我們吃過飯就先迴去,等過幾天事情辦好了,我再來給你通信,到時候我沒了心事,踏實多住幾天,好好陪陪你。”


    陸婆子就開心地笑起來。


    徐克堅趁機討好:“別啊,到時候等我們搬家,換大房子,接爹娘去住著。以後我們給爹娘養老,讓爹娘在城裏享福。”


    雖然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說好聽的麽,徐克堅最會了。


    陸老婆子被哄得笑嗬嗬的,一瞬間年輕了十歲似的。


    吃餃子的時候,陸老婆子先盡著閨女一家和顧仁吃,她和陸老頭子一人吃一碗,等徐克堅和徐家豪撐得鬆了好幾次褲腰帶,再也吃不下,才給陸老大老二等人嚐嚐滋味兒。


    趙美紅和陳桂枝自然吃得最少,陸菊花就吃了幾個,給她委屈得眼珠子都紅了。


    顧仁打量著這一家人,心裏說不出的厭煩鄙夷。


    他剛才居然還羨慕陸老婆子對外孫好,一家子其樂融融,現在看看,什麽啊這是,一家子吸血鬼似的,惡心人。


    吃完飯,徐克堅就急著要去拿錢,催著陸彩虹趕緊走。


    陸彩虹勉強多留了一會兒說幾句話,然後就跟陸老婆子等人告辭,“爹,娘,我過幾天再來看你們啊。”


    還得來收拾沈雁秋那個壞女人!


    她已經把相應的證件都拿上,絕對可以替陸老頭子、沈雁秋取錢的。


    他們騎著自行車,意氣風發的,顧仁卻往沈雁秋家方向看了看,心裏悵然的很。


    也不知道為什麽,來了這一趟顧仁突然覺得自己心裏有些東西悄悄改變了,甚至是不受他控製地改變了。


    他不想被沈雁秋和陸甜甜討厭,她們那麽美麗的人,從內而外都是美麗的。


    而他,看到了自己從前的醜陋。


    可惜,她們不給他機會。


    沈雁秋聽著他們在那裏吵吵嚷嚷的,根本不稀罕出去看,她自己還有很多事兒呢。


    她要多蒸一些窩窩頭,粗糧有粗糧的做法,加上一定比例的細糧,好好做一做,還是很好吃的,到時候就能賣好價錢。


    陳鳳民已經開始鬆動,到時候她能花錢買麵粉,不需要糧票,雖然數量不多,但是也能補貼家用。


    她知道陸彩虹帶著存折走了,估計急著去縣裏取錢,那肯定就知道自己把1500掛失了,她得想個辦法,怎麽才能躲過這一劫。


    要是陸彩虹迴來鬧,陸老婆子豁出去了,她和孩子可不是他們的對手。


    沈雁秋略一考慮,她就去找大隊幹部了。


    冬天生產隊沒有農活,現在也不再大搞水利之類的,所以幹部們也沒事兒,就帶著手巧的社員們在做副業。


    編席、編筐子,或者修農具,等來年開春的時候好下地幹活。


    聽說沈雁秋來找,大隊書記陸建德就讓大隊長陸元彬去看看。


    陸元彬和陸元武一個輩分,說話也合適。


    “元武家的,你有事兒?”陸元彬之前給沈雁秋送過撫恤糧,沈雁秋對他有更深的了解。


    沈雁秋就開始說陸彩虹兩口子來家的事兒,然後道:“大隊長,你說我男人的撫恤金是不是要留著養孩子的,怎麽能給他們拿走呢。”


    陸元彬驚訝道:“拿走?什麽意思?”


    沈雁秋開始假裝抽泣,裝弱麽誰不會啊,她道:“孩子大姑迴來,拿了存折,孩子約莫聽著他們要拿這個錢去幹別的,大隊長你可得給我們孤兒寡母做主,不能這樣啊。”


    陸元彬皺起眉頭,的確不對啊,撫恤金是陸元武的,得給他養孩子呢,哪裏能被陸彩虹拿走?不過他也不知道真假,不能單憑沈雁秋說什麽,他道:“我去問問。”


    沈雁秋:“他們這會兒拿走走啦,我追也沒追上。”


    陸元彬:“你等著。”他跑迴去跟書記商量一下。


    書記覺得這事兒有點嚴重。


    雖然沈雁秋隻是一說,可他們卻大概率信了。


    因為以前陸彩虹和徐克堅迴娘家,陸老婆子都要請他們去吃飯喝酒的,其實也是為了撐門麵,免得徐克堅看輕了陸家。


    今日居然沒請,那指定是有什麽不想讓他們大隊幹部知道的事兒,那八成不是好事。


    這麽一看,就跟沈雁秋說的對上了。


    大隊長立刻跑去陸老婆子家,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開門見山,“嬸子,你把元武的撫恤金給了彩虹?”


    陸老婆子剛送閨女一家子走了,正在炕上看閨女給的各種票呢,就看到陸元彬大步走進來,迎頭說了這麽句話。


    她動了動嘴唇,“啊?元彬?你說什麽?”


    陸元彬又問了一遍,麵色嚴肅得很。


    陸老婆子忙笑道:“怎麽能呢,那是元武的撫恤金。”這事兒她藏著掖著,不能讓沈雁秋知道,更不能讓趙美紅和陳桂枝幾個知道,免得惹是生非。


    當初她還故意讓大隊瞞著撫恤金的數目,就怕別人嫉妒眼紅呢。


    陸元彬:“要是沒,那就拿出來給大隊看看吧,大隊也當個見證。”


    當初領錢存款,大隊給陸老婆子和沈雁秋當見證,存在兩個戶頭上,存折卻給陸老婆子拿著的。


    陸老婆子自然拿不出來,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反而不給看。


    陸元彬冷了臉,“嬸子,你這樣可不厚道,元武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的。”


    陸老婆子知道如果大隊幹部非要看,她瞞不住,便臉色一沉,“大侄子,你是大隊長,咋能說這樣話?那是我兒子的撫恤金,我難道就做不得主?”


    陸元彬:“你可以做主那五百塊,不能做主剩下的一千五啊。元武遺孀和孩子還在呢。”


    陸老婆子也惱了:“難道我們會不養嗎?又不用大隊給養。”


    她開始哭,胡攪蠻纏地說,指責陸元彬來責問她,是不是有人看上她的錢想幹什麽的。


    陸元彬氣道:“嬸子你不用這樣,我和書記對你的錢沒想法,但是你不能背著元武媳婦把錢花了或者給別人。”


    陸婆子:“彩虹就是用一下,迴頭就還的,不怕啊,你不用操心。管好大隊的事兒就行。”


    陸元彬被她氣得夠嗆,但是陸婆子已經把存折給了陸彩虹,他也沒有辦法,隻得先走了。


    他一走,趙美紅就忍不住進屋問:“娘,你把存折給大姑了?”


    陸老婆子罵道:“你耳朵怎麽那麽長?胡說八道什麽呢?我能給別人?那是我兒子的賣命錢,你不要想著惦記,還輪不到你們!”


    趙美紅被她罵了個狗血淋頭,這老婆子日常裝得柔柔弱弱的,要罵人也可厲害呢。


    陸元彬迴到大隊,見沈雁秋還等在那裏,歎了口氣,“你別怕啊,迴頭大隊給你想辦法。”


    他和書記商量一下,書記覺得就算派人騎車去銀行也不管事,肯定就被徐克堅取了。


    雖然說取款得當事人拿著大隊介紹信去,可徐克堅是縣裏幹部,都認識他,陸彩虹又是陸元武姐姐,她拿了陸老頭子的印章、陸元武的烈士證、還有陸老婆子的戶口本,要取錢還真是易如反掌。


    且說徐克堅他們迴到縣裏,徐家豪陪著顧仁迴學校,徐克堅和陸彩虹很快到了縣信用社。


    他們也不在前麵櫃台取錢,直接去裏麵找崔主任幫忙。


    崔主任熱情接待他們,接過兩個存折看了看,待翻到沈雁秋那個,他不禁啊了一聲,“徐幹事,這個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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