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院,有四級四十八班,四級為天、地、玄、黃。每級又以十二地支分為十二班,每班人數不等,其中,以子、亥兩班人數最少,子班是天才弟子匯聚之所,而亥班……


    有人說,亥班就是上清院擺放垃圾的場地,亥班弟子若非天賦極差,就是不學無術,混吃等死之輩。所以當眾人得知被分到亥班時,皆是不可思議。震驚、錯愕、失落,這些字眼,並不能完全形容他們複雜的心情。


    每個班級都有一塊專屬之地,幾人抬頭望著那掉了一半的亥班班級牌,往日心中對上清院的憧憬,瞬間破碎。


    “人都到齊了嗎?”


    這時,負責報道的上清導師拿著一份點名表前來。


    “我是負責亥班報道的導師,現在開始點名,點到名字的,喊聲到。”


    “月寒。”


    “到!”


    “林芝仙。”


    “到!”


    ……


    點名完畢,那導師抱著點名表轉身就走,桂達問道:“老師,您去哪?”


    “亥班是自修班,沒有專屬的導師,你們把這裏收拾一下,自行修煉吧!”導師頭也不迴的走了,仿佛並不想在此地多停留一刻。


    “好啊!”李凡伸了個懶腰,哈哈笑道:“沒有專屬的導師,這太好了,沒人管沒人問也沒人教,自由!”


    林芝仙聞言,不滿的道:“凡凡,那你來這裏幹嘛,想要快活,不如在家裏,那不更快活?”


    “這你就錯了,我在家裏,一點也不快活,這裏就好多了,山清水秀的,有吃有喝,沒人逼著學習,也沒人管,想睡就睡,想吃就吃,快樂無邊呐!”


    “死了豈不是更輕鬆?”這番不思進取的言論,令得一旁的唐懷成也感到逆耳,出言譏諷道。


    “大家互相認識一下,我叫月寒,長河人。”


    “桂達,長河人。”


    “邢君,西涼人。”


    “李凡,武陵人。”


    “林芝仙,清河人。”


    “唐懷成,東海人。”


    一一介紹過後,眾人走進亥班院內,滿目瘡痍,慘狀令人無法言語。


    月寒亦是不敢相信,早聽明泰說過,亥班是一塊無人問津之地,但沒想到竟然會荒敗到如此地步,這裏就好似百年前被馬賊洗劫過一般,之後便成了廢棄之地。他提議道:“趁天色還早,我們把這裏收拾一下吧,免得天黑了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眾人接受提議,說幹就幹,打水的打水,清理的清理,女子心細,林芝仙負責收拾內屋,整理床鋪。


    在其他班級已經開始授課時,他們則是在忙著收拾。


    半日時間,院子裏收拾了個大概,李凡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道:“又累又餓,我來這隻是為了混日子,沒想到竟然幹起了苦工。”


    唐懷成學過匠術,為院子裏添置了一些擺具及石桌石凳,林芝仙懂些花草,移植了一些清新不豔俗的觀賞樹,大家發揮所長,三日後,一間精致的小院子建成。


    白日裏,除了李凡外,所有人都按照上清院的作息時間起臥,雖然沒有導師的指導,但是按照慣例,他們還是有權領取一些大家都有的東西,例如修煉指導手冊,作息表,以及進入藏書閣第一層閱讀書籍的權限。


    沒有專屬導師,所以教室裏顯得格外靜謐,卻也有些冷清,大家各自看著書,各自練習,偶爾湊到一起互說所得。他們到點吃飯,到點休息,沒有人約束,他們便自己約束自己,偶爾組隊跑去其他班的窗戶底下偷聽。


    “這日子過得太憋屈了,為什麽我們要去偷聽啊,為什麽我會被安排到這個鬼地方啊!”


    這樣的日子久了,其他人還好,林芝仙心裏感覺到了委屈,她的成績不敢說非常優越,但也不至於墊底,此次外院中,還是第一名的成績,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這樣不是很好嘛,想學就學,不想學就不學,沒人管沒人問,多爽啊。”一覺睡到中午的李凡,伸了個懶腰。


    對於他的言論,林芝仙從一開始的反對,到後來直接選擇了無視,也不再與他多說一句話。


    唐懷成疑惑道:“林姑娘說的不錯,我是因為誤了時辰晚了一日,月寒兄是因為練氣修為低,李凡不學無術,我們三個人被分到亥班還情有可原,為什麽你們也被分到這裏?”


    邢君道:“雖然我也不明白,但是父親讓我來找月寒大哥,此前我還為找他而困擾,沒想到竟然分到了一起,反倒省事了。”


    月寒聞言問道:“是令尊讓你來找我的?不知令尊名諱?”


    邢君道:“家父邢柯雨。”


    月寒笑道:“原來是小王爺,失敬!”


    “父親得先帝賜國姓,封鎮西王,那是他的功績,與我並沒有直接關係,我隻不過有幸生而為人,做了他的兒子罷了,況且我也沒有在朝為官的打算,月寒大哥就不要取笑我了。”


    桂達道:“我是跟著寒哥來的,分到一起,理所當然,隻不過林姑娘為何也在這,確實令人想不通。”他看向邢君,一臉壞笑:“小王爺,那個經常來找你的那個漂亮的小妹妹,是你什麽人啊?”


    “她是我妹妹。”


    “親妹妹?”


    “不是,但勝似親人。”


    桂達聞言,哈哈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她叫什麽名字啊?”


    “你問人家名字幹嘛?”唐懷成仿佛看穿了桂達的心思,調侃道:“小王爺的妹妹,怎麽說也是個公主,你不會想吃天鵝肉吧?”


    “吃你的豆腐腦!”聞言,桂達有些心虛的反駁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隻見亥班門口,一少女脆生生的站在門外,小腦袋向裏探,看著那背對著她的邢君。


    “伽黎,今天沒課嗎?”順著眾人視線望去,邢君發現了少女的到來,笑著走了過去。


    “哥哥。”被稱為伽黎的女孩柳眉微皺,似有難言。


    邢君見狀,收起笑容問道:“怎麽了?是被人欺負了嗎?”


    伽黎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也不是被欺負,功課沒完成,被導師訓了一頓。”


    “是這樣啊。”邢君摸了摸後腦勺,苦笑道:“那哥哥可沒法為你出氣了,我們這想被導師訓,還沒那機會呢。”


    “是啊是啊,伽黎妹妹,我們這裏沒有導師,也沒人訓,你想不想來我們這啊?”桂達笑嘻嘻的湊了上去,搭話道。


    “這位師弟是?”


    邢君將伽黎領進院內,大家互相介紹後,伽黎疑惑道:“調班這種事,除了長老院下達指令,否則就算是導師也是無權調換的。”


    月寒道:“伽黎,你真的想來我們這裏嗎?要知道,來這裏之後,可就沒有人督促,也沒人指導了,若是天賦不夠,境界很有可能就此止步不前,你考慮清楚了嗎?”


    “我考慮清楚了,我隻想和哥哥在一起。”伽黎認真的說道。


    “關鍵是你考慮清楚也沒用啊,自行調換是會被罰的。”邢君雖然也想讓伽黎加入亥班,但上清院自有規矩,若是大家都不遵守規矩,豈不亂了套。


    “各位真是好雅興啊!”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院外響起,眾人聞言,紛紛起身。


    “子班的大師兄降臨亥班,真是令咱們這蓬蓽生輝啊!”月寒笑著看向院外,果不其然,蘇明月一襲白衣,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


    “月寒兄說笑了!”蘇明月溫文爾雅,行進院內,與一眾亥班弟子見禮。


    “蘇兄此來有何貴幹?”月寒問道。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了?”蘇明月笑著反問道。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新弟子入院,諸事纏身,一直沒有機會來向月寒兄說聲謝謝,這不,一有空就過來了。”


    “蘇兄謝我什麽?”月寒問道。


    二人對視,兩雙眼睛裏各有春秋,蘇明月莞爾一笑:“在下是來謝謝月寒兄的那個無名朋友,若不是月寒兄拜托他前來接應,我們幾人可能很難走出潮元森林。”


    月寒笑道:“不用謝他,早在去接應你們前,他就已經啃了我一頭牛了。”


    “除了他,我更應該謝謝月寒兄。”蘇明月抱拳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日後若是有需要在下的地方,月寒兄隻管開口,在下肝腦塗地。”


    “好,那我現在就提一個要求。”月寒笑道:“請蘇兄以後不要再提此事。”


    “好,不提。”蘇明月望了一圈,問道:“與我們一起來的李凡,據說也在亥班,為何不見他人?”


    “別提他了,這家夥就是一個懶鬼,估計現在還在和周公談心呢。”林芝仙聞言撇嘴道。


    月寒道:“李兄確實是個妙人,萬事不係於心,整日喝酒作樂,快活的像個神仙。”


    蘇明月聽罷感慨道:“李太師多麽要強的一個人,就他這一個孫子,李氏前途未卜啊!”


    “他是李文耀李太師的孫子?”月寒聞言驚訝,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還有這般顯赫的身世。


    “不錯。”蘇明月道:“說起他如今這般墮落,歸根結底還是三年前,那鯁在爺孫之間的那一樁舊事,他傷的太深,直到今日,還沒有走出來,他如今這副模樣,也有報複的原因在內吧。”


    “是什麽事?”月寒聞言追問道。


    “三年前,李凡喜歡上貼身服侍他的丫鬟,二人私下訂了終身,後來這件事情被李太師知曉,作為李氏孫子輩唯一的男丁,他的正妻,絕對不可能是一個丫鬟出身的女子,即使這丫鬟再如何優秀。一個是太師長孫,一個是家奴丫鬟,二人家世極不登對,注定了不會有結果,可是他用情至深,放言非那女子不娶,而李太師則認為他還小,過幾年或許就會明白他的苦心,就下狠心,將那女子……”


    “難道就因為這個把人殺了?!這也太草率了了!那女子做錯了什麽?難道就因為李凡喜歡她,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聽到這裏,月寒頓時義憤填膺。


    “非也非也,李太師不僅沒殺那個丫鬟,反而將她收作義女,冠以李行之名,名李佳。”


    “這不是大好事麽,為何……”月寒摸不著頭腦,疑惑道:“就算收作義女,沒有血緣,也是可以成親的,這樣不就很好麽?難道李凡用情至深,就因為這所謂的輩分而放棄了?”


    “李太師將李佳許配給了刑部尚書,李凡得知後,深夜裏潛入尚書府,要帶著李佳私逃,卻被李佳拒絕,並喚來府中守衛將他捉住,因為李太師的關係,所以很快他便被放了,但是自那時起,他便一蹶不振,整日與酒相伴,墮落至此,卻令人無法責備他什麽。”


    “是啊是啊,凡哥太可憐了,李佳太絕情了。”這時,伽黎也感慨道。


    “伽黎,你也知道此事?”月寒問道。


    蘇明月道:“當初這件事在武陵鬧得可是沸沸揚揚,可謂無人不知,在下的父親當年正在武陵做生意,聽了這麽一段故事,我聽完還覺得是戲文,誰知父親說是真事。”


    “原來這小子竟然還有這樣一段情傷。”在得知這一切之前,月寒一度認為李凡是天生的骨髓墮落,便沒打算將他納入自己的陣營,但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後,他便不再認為後者是一個不可救之人,同時心中暗暗籌劃將後者從泥潭裏拉出來,如此重情,怎能讓他沉淪下去。


    夜晚,李凡獨對天空一輪明月,大口將那壇中酒飲盡,臉上似笑亦似哭,放聲念道:


    幾度夢迴三年前,錚錚誓言化雲煙。


    忘卻昔日愛與戀,一心隻做酒中仙!


    月寒聽罷,當下決定前去拜訪一下那個太師義女,李佳。


    他戴上麵具,秋鴻劍鳴,禦風神行。


    自上清院至武陵帝都,有八百裏路,然而有禦風神行決傍身,月寒隻用了三個時辰便已到達,他冒著夜色,直直飛向那刑部尚書府邸中,立時引起了侍衛的注意。


    “老夫此來,沒有惡意,隻想與刑部尚書魏大人商量一些事情。”


    氣場全開之下,無人能靠近他三丈之內。


    少頃,一中年人領著大隊府兵前來,他看向月寒問道:“下方何人,深夜過府,所為何事?”


    “魏大人隸刑部尚書兼護國將軍,卻連半點禮數也不懂,我已言明來意,莫非魏大人想在這裏就把話說清楚嗎?”極悲幻陣中,魏元給了月寒很深刻的印象,他想印證一下,現實中,後者是不是幻陣中那樣剛正不阿,執法如山。


    “大膽毛賊!天子腳下,膽敢強闖朝廷二品大員府邸,還口出狂言,給我拿下!”尚書府的府兵統領一聲令下,數百府兵舉著刀槍將月寒圍了起來,然而一股無形的力量牽製著他們,無法近身。


    “老夫予爾等客氣,爾等卻不予老夫客氣,竟出言不遜,把老夫說成那下九流之輩,尚書大人不管,我替你管!”


    月寒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對身邊的人,向來關愛有加,但是對無關之人,就沒有那好脾氣了,聽到那統領如出說話,言出身動,響亮的兩記耳光扇後者臉上,頓時將他打得滿嘴是血。他之所以如此做,卻並非完全因為來了脾氣,還是要顯示自身超強的實力,在後麵的談話中,占得一個主動。


    再次迴到原先站立的地方,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怎麽樣?”月寒看向魏元問道:“魏大人,現在可否請老夫去書房一敘?”


    “前輩請移貴步!”魏元能做到朝廷二品大員,且身兼兩職,非凡的眼力是必須的條件,他見到那地靈境三重的府兵統領,在月寒手中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的時候,快速的做出了選擇。


    “心浮氣躁,大道難尋。下次把眼睛擦亮點,謹言慎行。不然這一隊人馬,盡皆葬於你手,記住了嗎?”路過那府兵統領身旁時,月寒抬了一下眼皮,冷冷的說道。


    “多謝前輩指點!晚輩謹記!”那府兵統領立時躬身,含了一嘴的碎牙,卻不敢說半個不字。


    月寒跟著魏元轉了三轉,行至尚書府的書房。


    “不知前輩夤夜降臨舍下,有何吩咐?”


    書房內,二人分主次坐下,魏元開口問道。


    “魏大人三年前娶了李太師的義女李佳,是也不是?”月寒品著茶,頭也不抬的問道。


    “不錯,確有此事,這與前輩來此,是有什麽聯係麽?”


    “老夫有一個忘年交。”月寒對著茶杯吹了口氣,麵具上的兩隻槽孔裏射出一道危險的光芒:“他叫做李凡。”


    魏元手中的茶杯跌落在書桌上,內裏茶水濺射而出,打濕了書桌上的奏折。


    …………


    ……


    (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月上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慟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慟靈並收藏月上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