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探子帶路,王雲決定親自去看看。臨行前為防萬一,他又叫了幾十名靖軍高級武者隨行。


    行了近千米,到了一段道路狹長而樹木濃密的路段。探子至此停下腳步望向王雲道:“將軍,我們便是在此處發現了他們活動的痕跡。”


    王雲點點頭表示明了,又徘徊觀察了一番後才說道:“看這一段樹木茂密道路狹長,倒是一處絕佳的伏擊地點。所以,有他們活動過的痕跡便也不足為奇。”


    王雲說完又在細致的考察了一番,但除了探子發現的那點炭火灰燼和那被利刃削的樹木外,就隻找到了幾塊帶血的破布,便再沒發現其他蛛絲馬跡。


    這般看來卻倒更像是他們在這休息,而不是預謀埋伏。


    “莫不是太過緊張猜錯了?”到此,王雲心底也不免嘀咕。再聯想到了前幾次鏢門宗派的進攻,他越發覺得是他多心了。要知道那些烏合之眾至始至終都隻是拚殺,卻從未講過策略,所以似乎不善用地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想通了其中關鍵的王雲自嘲太過神經,轉而對身邊的人道:“沒事了,先迴去吧。”


    王雲可謂步步為營,分析也是有理有據,但可惜的是他沒有猜對敵人,所以從頭算起便是錯誤。


    而就在王雲他們走後不久,大樹上躍下幾人,落腳時卻正好將那木炭踏斷。


    或許王雲都未曾想到敵人便在眼皮子低下,一步算錯,步步錯。


    “大人實在是高,小小的一個故布疑陣便讓那些靖軍入了套。”說話的正是之前與王雲等人對峙的那個大嗓門,此時他正不留餘力的吹捧麵前的男子。


    而被吹捧的那男子並沒被花言巧語所亂心,卻是十分理智的說道:“隻是他們並未想到對手是我,所以這般計量也僅是勝在出其不意而已,算不得什麽。”


    “是是是,大人說得即是。”大嗓門道。


    似乎不喜歡被吹捧,男子不禁皺著眉頭,不過也還是心平氣和地說道:“好了,你下去安排吧。”


    看出了眼前男子的不悅,大嗓門也懂得點適可而止,便應聲退下。可還沒走幾步,大嗓門卻突然停住了步伐,又說道:“大人,那幾個與靖軍領頭關係好的幾人,要不要利用一番?”


    大嗓門所說自然指的是王哥、棉子等人。


    那被大嗓門喚作“大人”的男子不解道:“你不是說他們早已退出走了嗎?”


    “如果大人計劃需要,我還能將他們找迴。”大嗓門隱隱有點表功的意思。


    如此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讓得男子更加不喜,便是冷冷說道:“不必了,你去做好你的事就好。”


    見一直還算和顏的男子突然冷淡,大嗓門也知道定是他的話語惹怒了他,心底一時懊悔不已。盡管大嗓門還想補救,但礙於此刻男子的冷漠,也隻得悻悻退下。


    待大嗓門退去,男子這才冷哼了一聲,“就你們這些貨色還想推翻國家恢複宗門?簡直白日做夢。”


    若是大嗓門此時還在,聽了這話的他定會驚訝萬分。要知道自他接觸這男子以來,該男子都是儒雅隨和的一人,即使心底不喜也不會破口大罵,誰曾想暗中的男子卻是這幅尖酸刻薄的樣。


    與人前極盡謙遜儒雅,背後卻是諷刺詆毀,這種人虛偽得可以,同時城府也深得可怕。


    ……


    此時,葉清輝陪同葉清川來到了一處酒樓。


    立於酒樓門口,葉清川開扇輕扇,瀟灑笑道:“來楚都談判也不入楚宮找我們,反而窩進酒樓不出。清輝,你說千年葉府這次派來的莫不是那個酒鬼杜老頭?”


    “公子明鑒,確實是那酒鬼杜老頭。”葉清輝在旁應聲道。


    在外之時,葉清輝也不便再稱葉清川為王上,所以便以公子之稱代替。


    葉清川得知千年葉府派來之人的確是杜老頭之時,不禁一笑“有意思。”


    要說起如今的千年葉府誰還與葉清川關係要好,杜老頭自然是首當其衝。而就在這微妙的時刻,千年葉府在繼李老頭之後又派杜老頭來,莫不是一種變相的遷就。死要麵子的千年葉府能遷就葉清川,確實有點意思。隻是對方是杜老頭,這杠杆可不好敲了。


    “走,進去瞧瞧。”此刻葉清川的心情不錯,便是輕搖著扇子大步跨進了酒樓。


    入酒樓後,葉清輝對著樓梯拐角的兩人使了個眼色。那兩人便匆匆來到葉清輝麵前,低聲敘述了情況。


    “如何?”葉清川見葉清輝將兩人遣散,便出聲詢問。


    “迴公子的話,在二樓最左邊的客房。”葉清輝道。


    葉清川點點頭,便輕搖著扇子上了酒樓。


    待去到最左邊的客房,葉清川示意葉清輝敲門。


    可葉清輝敲門許久,屋內卻沒有迴應。


    待停下迴看葉清川時,葉清川卻示意他接著敲。


    而這次葉清輝卻是鉚足了勁兒,敲得特別大聲。不久,裏麵便傳出極不耐煩的聲音,“如果是酒,放下……走人;如果是……呃,如果是臭小子,先跪著。”


    那話說得緩慢而低沉,但即使說得緩慢卻也含糊不清。若不是葉清川和葉清輝耳力不錯,或許都聽不清他說的話。


    葉清川合扇輕笑,跪著?開玩笑!


    幾步上前,葉清川便是鉚足了勁兒使勁敲著房門。


    經久不絕的敲門聲影響了周圍的房客,不少人出屋破口大罵,但在見到葉清輝那亮晃晃的劍刃時,都明智的選擇了閉嘴,老老實實的迴了屋中。


    葉清川那連綿不斷的敲門聲終是惹怒了屋中的杜老頭,杜老頭開門大罵道:“臭小子!叫你先跪著沒聽見嗎?老人家我要休息你都不懂,你怎就這般不開竅……”


    麵色通紅的杜老頭咒罵之時唾沫橫飛,不過在他開門的瞬間葉清川已經頗有先見之明地躲閃到了一旁。


    待杜老頭罵夠,葉清川才微笑著上前道:“老頭兒,醒了。”


    望著眼前挺立


    的葉清川,杜老頭再沒之前那般咄咄逼人的氣勢,卻是寵溺地笑罵道:“臭小子。”


    葉清川認真的看著杜老頭,偽裝出幾分平淡道:“老頭兒,你還是以前那副德性,都醉成這樣。”可惜話到最後再偽裝不下反而帶了點哭腔,“人都老了,就少喝點酒。”


    “隻好這口,改不了。”杜老頭打量著葉清川,最後滿意的點點頭,“長高了,也變帥了。”


    葉清川鼻子一酸,強忍著眼淚沒讓它滴落。


    杜老頭拍了拍葉清川的肩膀,轉身悠悠晃晃地走進了客房。


    “進來吧。”


    葉清川揮袖將眼底的那點淚拭去,才邁步進了客房。


    待入了客房,見那堆疊如山的空酒壇,又聞到滿屋子的酒味,葉清川不禁皺眉。


    杜老頭進客房後整個人幾乎是靠桌睡在了椅子上,所以自然是沒有看到葉清川的不滿。在見到兩人還在徘徊,方才開口道:“你們兩人坐吧。”


    看著他那萎靡不振的模樣,再見他那通紅的麵容,怕是任何人都覺得他醉的不輕。


    雖然葉清川知道這幅模樣才是杜老頭的常態,但心底還是不免有些擔憂他的身體。望著醉醺醺的杜老頭,葉清川卻是想起小時候與千年葉府中的那幫小屁娃娃還討論過杜老頭是醉的時候多還是清醒的多,為此他們還曾打過賭。好笑的是最後向杜老頭求證之時,杜老頭也說不清楚。不過,在葉清川的記憶中,似乎卻是醉的時候更多一些。


    葉清川小時候曾多次問過杜老頭為何買醉,杜老頭總是迴答好酒。或許小時候的他信了,為此還曾討要過一杯,隻是那辛辣的氣味嗆得他眼淚直掉,惹得旁邊的杜老頭大笑。而如今,長大的葉清川再不信杜老頭的好酒之言了。


    隻因為醉生夢死的人生意味著逃避,若不是心底有難以愈合的傷痛,沒人會整日買醉來麻痹自己。而當這種逃避成為習慣,那逃避的人就再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了。


    小時候的葉清川不知道杜老頭心底有何創傷,卻隻知道杜老頭對他很好,比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好。而現在,葉清川覺得那種好卻更像是一種彌補,一種寄托。


    但不論是什麽,杜老頭就是對葉清川很好,比所有人都要好。就這一點,葉清川能記一輩子。


    所以待坐下,葉清川便已經將對杜老頭過度嗜酒之事的不滿說出,隻因為他對葉清川很好。


    杜老頭再以好酒為借口推脫,接著便連忙轉了話題,道:“聽迴來的李老頭說你要自立門戶?”


    葉清川沉默,並沒有迴應。畢竟不管是選擇自立門戶還是強硬入主改革葉府都是觸及千年葉府那些老頑固底線的事,而杜老頭算是半個老頑固吧。


    葉清川的沉默落在杜老頭眼裏便是默認。歎了口氣後,杜老頭破口大罵道:“十幾年不見長本事了?現在就想著自立門戶,是不是早就想著數典忘祖!”


    不同於之前的笑罵,這一次的杜老頭是真的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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