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沒有立即詢問,因為他已經看出影子喜歡戲弄他,若表現得太過積極反而落了影子的套。


    故此李英閉口不談,靜待著影子的下文。


    影子見李英故作淡定,便也覺無趣,開口道:“辦法便是我離開,而你則拒不承認。”


    “這算什麽辦法?”李英細想下便也明了影子是要他為之善後,這著實不是什麽高招。


    影子沒有給李英反駁的機會,說完便起身離帳,留下似悶聲吃黃連的李英,獨咽這苦澀的結局。


    “啟國,你們欺人太甚!”


    從陶老板的誘騙開始,到如今影子的多次戲弄,忍無可忍之下李英終是壓不住心底的怒火,憤怒的吼聲自帳內咆哮而出。


    已經離了帳幾十步遠的影子,在聽到了這聲不甘的怒吼後,嘴角不自覺勾起。


    笑後,沒有迴望,隻是加快了離去的步伐。


    李英不知道他的不甘被影子聽去,不過就算知道被聽去又如何,他與啟國本就是合作關係,而並不存在上下的劃分。可歎的是不管是陶老板還是影子,都是人精,李英至始至終沒討得好處。


    或許,劉華被殺是個好處。不過,李英還得去為影子善後,這好處著實也不大。


    深深吸了口氣,李英決定率先出手,避免事發陷入絕地。


    想著,李英便也起身出了帳。


    ……


    影子從靖軍駐地溜出迴了城池,卻見易楓的小院還有燈火。不多想,影子便走向了易楓的小院。


    至小院,見房門大開,影子不由想起前一次易楓所提的要求,便也老老實實的走門而入。


    屋內的易楓坐於棋盤旁,隨意把玩著棋子。


    影子瞄了眼未下一子的棋盤,問道:“王上可是在等人?”


    易楓搖搖頭,“不等。”


    抬頭看向影子,自然也見了影子身後大開的房門,易楓心底便也明白影子為何會這般詢問,便又道了句,“涼快。”


    影子聽到易楓的話,便也止住了關門的手,上前幾步,恭敬的站在易楓身邊。


    “說吧。”易楓輕敲著手中的黑子,目光再次凝視著空無一隻的棋盤。


    “是。”


    影子領命,隨及便將他所做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易楓。


    易楓在聽到影子多次戲耍李英時也覺得好笑,卻未曾想過在他麵前恭恭敬敬的影子也會有這麽一麵。


    或許活於這亂世,早已習慣虛偽。麵對著不同的人擺出不同的臉,層層防護下隱藏著那顆真實的心。


    易楓沒有怪罪影子的意思,畢竟他又何曾不是那虛偽的人呢。隻可憐那真實的心,已不見陽光許久。


    待影子將一切敘述完,便恭敬的看著易楓,等待著他的結論。


    黑子觸碰棋盤發出的聲間隔越發的短,顯得幾分急促。可易楓始終沒有開口說話,讓影子也摸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困了。”


    棋子的敲擊聲戛然而止,易楓定子天元,便起身伸了個懶腰。


    影子不明白易楓的意思,可易楓卻真的走向了床,同時眼神示意影子離開。


    “真的困了?”影子滿心疑惑。


    在他看來易楓每一個動作都包含著深意,耐人尋味。所以他也常常揣摩易楓的心思,試圖真正成為易楓信任的人。


    可如今易楓直白的告訴他困了,便真的要休息。這一係列動作卻讓影子慌了神。敲子何意?下子天元何意?困了又是何意?影子看不透,也猜不透。


    見易楓眼神已經帶有警告意味,影子連忙恭敬道:“王上好好休息。”


    說完,便快步走出並關好了房門。


    心不在焉的迴望了眼,影子終是離了院子,可今晚對他而言將是個不眠之夜。試想已經將欲百般討好之人的性格摸了個七七八八,到頭來卻發現還是看不透,擱誰誰不難受。


    而在屋內的易楓估摸著影子已經離去,終於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其實對於靖軍的事,易楓早已想到讓李英做一禍害,以攪亂嚴奕的部署。而今,影子已經提前辦到了,而且辦得很好。


    易楓本想誇讚幾句,卻又忽然發現了問題:影子如今太了解易楓的心思,偏偏對於影子的忠誠易楓卻不敢保證。


    想著想著,易楓手上敲子的動作便快了幾分。忽見影子握劍的手微顫,易楓知道這是影子心理矛盾之時的輕微表現。瞬間便計上心頭,便索性率性而為。


    困了便是真的困了;落子天元是易楓下棋的習慣;全部憑著喜好和感覺而做,卻讓影子誤以為其中含有深意。對此,易楓也隻樂嗬兩聲,隨影子去猜。不過,如此反而讓影子覺得易楓更加高深莫測,對易楓卻是更有好處。


    可見,男兒的心思,若想錯,可不比那海底針好尋。


    傻笑了兩聲後,易楓也感覺困意愈重,便也臥床休憩。至於其他的,便留給靖軍,且看他們胡鬧罷。


    李英很悲哀,他遇上的都是一群人精,一群時刻算計著身邊的每一個人,有時連自己都算計進去的人精。所以,此刻的他毫無察覺的往影子的所設的套裏鑽。


    “我來見你們李將軍。”


    李英立於寢帳門口,對著李祥的兩名親兵說道。


    他是來尋隊友的,自然是先挑熟悉的下手。而李祥,同宗之人,關係也不錯,當然成了李英率先下手的目標。


    兩名李祥的親兵見是李英過來,便連忙讓路,畢竟他們也知道李英與他們將軍之間的關係。


    才入帳,李祥隨意披件外衣便迎了上來,“族兄深夜前來,所謂何事?”


    同宗之人,李祥便稱李英一句“族兄”。


    對於李祥,李英自然不會隱瞞,直接開門見山道:“劉華死了,和我有關。”


    李祥聞言大驚,隨及道:“族兄糊塗呀,怎麽能這般意氣用事。”他誤以為李英是因為劉華狀告他,才會下此毒手。


    李英搖搖頭,言簡意賅的說道:“劉華說的不錯,我的確是叛徒,而殺劉華的便是啟軍中那名曾造成靖軍恐慌的刺客。”


    信息量太大,李祥聽完不由愣神。


    在幾息後,緩過神的李祥望著李英問道:“你說你便是那個叛徒?”


    “是。”李英閉上眼,麵無表情的點頭。


    李祥一把拽住李英,質問道:“為什麽?”


    “因為嚴奕。”李英再睜眼,看著李祥道:“因為嚴奕想我們死。”


    李祥聞言,手不自主的顫抖,終是緩緩鬆開了李英。


    他沒有詢問細節,因為他相信李英。顫抖著手隻是因為今晚瞬間知道了太多事,他一時無從適應。


    李英知道他需要緩緩,便隻是立於一旁沒有打擾。


    終於,李祥再看向李英,詢問道:“你要我做什麽?”


    李英道:“將嚴奕的心思告訴更多將領,合力對付。”


    “怎麽取信他人?”


    “靖軍糧草告急。”


    李祥點點頭,“明白了。”


    李英又道:“即刻動身勸說,待天亮統一行動。”


    李祥知道他早已與李英捆綁在了一起,此時也唯有全力支持李英。


    如此,兩人兵分兩路,各自再去尋勸說的對象。


    忙了半宿,李英已經將嚴奕的心思轉告給了七名靖軍將領。暫時不管他們信不信,至少也得讓他們知情。


    東方漸白,軍營中傳來了召集將領集合的鼓聲。李英知道,劉華的死,被發現了。


    待李英行至議帳,見已經有不少將領已到。此刻他們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嚴肅下有著一點說不明的乖巧。


    李英知道這是嚴奕的威嚴,眾將領還是不敢在嚴奕麵前太放肆。李英不免想到他將行之事,見此畫麵,心底不由涼了幾分。


    尋到自己位置,李英坐了下來,卻見昨夜劉華寢帳外的兩名靖軍親兵此刻正立在角落。


    那兩名靖軍自李英進來便一直注視著他,此刻見李英望來,便是瞪了李英一眼。


    李英自覺理虧,倒沒有發脾氣,反而將目光轉向了別處。


    近一盞茶的功夫,將領便都已來齊。而李英發現不少將領心不在焉,並不時似隨意般瞄他一眼。


    李英猜他們定是“知情人”。要知道在半宿的時間內,李英、李祥兩人雖不能通知到每一個將領,但兩人加起來卻也通知了三分之一,所以“知情人”多也不足為奇。


    嚴奕此刻終於入了議帳,而他身邊的嚴柯僅落後半步,如影隨形。


    坐到了主位上,嚴奕開口道:“昨晚,我們的劉華劉將軍在寢帳中被殺害。”


    嚴奕一邊說一邊觀察著眾人的麵部表情,尤其注意了李英的表情。


    “這件事的影響極其惡劣,所以,我必嚴查到底。”嚴奕說話鏗鏘有力,時刻體現著大將軍的風範。


    開場白說完,該到正戲。嚴奕便令那兩名立於角落的靖軍上前,詢問道:“你們昨夜為你們將軍守夜,可知兇手是誰?”


    “知道。”說話的卻是那位話多的靖軍,他接著說道:“啟稟大將軍,我還知道主謀是誰。”


    嚴奕道:“那你便說,兇手是誰,背後的主謀是誰?”


    那名靖軍道:“啟稟大將軍,兇手是李英李將軍手下的一名親兵,而主謀便是李英李將軍。”


    李英霍然起身,怒喝道:“血口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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