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


    嚴奕眉頭一挑,“什麽事?”


    “刺殺,失敗了。”李英說道:“五位半仙的屍體在我軍駐地內被發現。”


    嚴奕聽了李英的通告後,無喜無悲,淡淡道了句,“哦,知道了。”


    李英未曾料到嚴奕是這般反應,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隻得道:“我先行處理,請大將軍休息。”


    嚴奕點點頭,李英便連忙退了出去。


    帳外已有不少將領在等嚴奕的迴複,見李英出來,連忙圍上去詢問。


    “李將軍,大將軍說什麽?”


    “李將軍,大將軍可有對策?”


    “李將軍,……”


    李英不堪其擾,直言道:“大將軍什麽都沒說,讓我們自己處理。”


    “這……”眾將領也未想到嚴奕會如此安排,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李英見眾將領手足無措,隻覺同病相憐,便道:“眾將軍當務之急是去安撫將士。至於對策,我想大將軍有了想法定會說與大家聽的。”


    李英一番寬慰的話令眾將領心安不少,便紛紛告辭轉去安撫部下。


    寢帳內,嚴奕聞帳外聲音漸小,便知眾將領已經退去。


    “嚴柯,你說我是不是很蠢?”嚴奕起身稍作整理。


    沒有得到迴應,嚴奕一愣,才想起嚴柯以被他派往了楚都。


    “罷了。”


    心底已有了結果的嚴奕沒在糾結,轉而出走轉向王雲的寢帳。


    “大將軍?”五位半仙的事王雲也聽說了,如此他也從未想過嚴奕會在這個時候找他,內心卻有些驚訝。


    嚴奕進帳後隨意入座,“怎麽,不歡迎我?”


    “不敢,隻是這等時候大將軍不應是在為靖軍而苦惱嗎?”言下之意便是何故來這,隻是王雲沒有明說。


    “唉。”嚴奕歎了口氣說道:“其實在我派遣那五位半仙之後便已經後悔,是我生生斷了靖軍的退路。”


    王雲疑惑的望著嚴奕,不明其中意思。


    嚴奕也不再隱瞞,道:“易楓使了手段斷了我軍糧草。”


    王雲聽言瞬間明白了其中關聯:原先易楓斷糧是想耗死靖軍,可事實上啟軍正麵是耗不過靖軍,所以易楓便用幾名先天的死亡給靖軍心底埋下恐懼的種子,之後在嚴奕放手一搏之時將它誘發而出,磨滅靖軍的士氣。


    易楓自始至終一步一計,算得精巧。


    反觀嚴奕,最後破釜沉舟派出半仙之計卻不敢苟同。若得逞,還可說是奇招;但事實偏偏卻是送了易楓一份大禮,讓靖軍心底恐懼加大,戰時必被拉長,可謂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大將軍告訴我這些?”王雲分析清楚,便已知靖軍已是生死存亡之時,而嚴奕卻在此時告訴他真相,目的絕不簡單。


    嚴奕內心暗讚王雲的敏銳,但語氣依舊那副風輕雲淡,“你怕了?”


    王雲老實迴答,“怕。”


    他剛失去了多年的兄弟,此時嚴奕卻有意將更多靖軍交於他手,他怎能不怕。


    王雲的實誠讓嚴奕鬱悶,壓製心底的那點情緒,嚴奕換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麵容,“可是我就相信你。”


    或許是人對危險的本能感應,王雲覺得此時麵容和藹的嚴奕卻比平時那個平淡的嚴奕更令人恐懼。


    “王雲,你知現在我心底想什麽嗎?”嚴奕和藹地拍著王雲肩膀。


    王雲沒有吭聲,僅搖搖頭以示迴應。


    “我在想你叛軍隻罰百杖是不是太少了。”嚴奕說完觀察著王雲的表情,見他不為所動也不心急,繼續說道:“叛軍按理當斬,雖然你有內情,但也沒得容情。”


    說完嚴奕還很是惋惜的歎了口氣,“可惜呀,可惜你死了就不能帶軍,不能帶軍就不能打迴楚都報仇,不能報仇怎麽有臉見你死去的兄弟呀。可惜,太可惜。”雖然嚴柯還沒有迴來,但也是多年的老狐狸,嚴奕自然能猜到幾分真相。


    王雲再受不了嚴奕這份陰陽怪氣,道:“大將軍你直說吧,你要我如何?”


    嚴奕一聽,暗喜。但還是自持拿捏一番,“我說什麽?這叛軍當斬可不是我定的,我能說什麽?”


    王雲抱拳道:“大將軍盡管吩咐,我王雲定當盡心竭力。”


    “不後悔?”


    “不後悔。”


    嚴奕大喜,但還是裝模作樣的說道:“其實元傑也有叛軍嫌疑,你這算是棄暗投明,不但無過而且有功,那問斬之事便算了。”


    黑白皆出自嚴奕口,王雲也是無奈,隻得再道:“請大將軍吩咐。”


    嚴奕說道:“你依舊帶兵攻打楚都便可,不過需要多帶些靖軍去。”


    “大將軍要我帶多少?”


    兵力帶的多,報仇的可能就越大,這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可王雲卻知道嚴奕特意來囑咐,便不會那麽簡單。


    果然,嚴奕說道:“留我五萬靖軍便可。”


    之前嚴奕曾對王雲說道讓他帶五萬靖軍攻楚都報仇,如今卻反轉成除了五萬皆帶走,這一反轉人數便是成倍的變化。


    嚴奕接著說道:“靖軍東線的戰場我們已經輸了,再打下去最好也就兩敗俱傷。如今能規避損失的方法便是接著之前西線積累的到這,嚴奕自嘲了一聲,“我不懂圍棋,但也學一次圍棋的逃。”


    王雲聽了嚴奕的話,沉思半晌,才說道:“大將軍可有想過若是這一次打不穿楚都便是腹背受敵?”


    嚴奕擺擺手,“數倍於楚軍的戰力,我相信攻克不是難事。但若真的天要助啟楚,你再逃便是。”


    嚴奕已經把退路安排好,若是能攻克楚都,以楚為據點聯動靖中地區,啟國也再蹦不起;但如真的連楚都都無法攻克,便敗走沐道繞迴靖國,隻是能迴到靖國的不知還有多少。


    王雲聽嚴奕的話說得像托付後事,鼻子不由一酸,說道:“大將軍不再努力一把嗎?若是攻克了麵前的城池,直到翼郡便是一馬平川。”


    嚴奕搖搖頭,“我想盡全力再試一次,但靖軍的將士已經不再想。他們


    怕了,先是先天、再是半仙,兩次下來已經摧毀了他們的鬥誌。”


    “他們或許不怕死,但他們卻怕不明不白的死。無形的刀刃遊走於他們之間,沒人知道下一次會指向誰,這是未知的威脅,而人最為恐懼的便是未知。”


    嚴奕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其實所謂的他們也包扣你我,隻是我們知道這刀刃不會出現在自己喉間,所以才比那些普通的將士更鎮定罷了。”


    王雲相信嚴奕說的,因為易楓的殺手鐧也是活生生的人,若是易楓用影子對付他們付出的也必是影子生命,那殺手鐧也就不複存在。


    從嚴奕的表述和如今的現狀,王雲也知道易楓不是傻子,所以這種自掘墳墓的事易楓是不會做。但同樣的,易楓不會做也就意味著如今靖軍的處境越來越尷尬,不敢打不能耗,活脫脫的待宰羔羊,可笑,可笑。


    王雲終是開口說道:“還有一問題,若是沒有大將軍,誰來約束眾將領?”


    嚴奕聞聲,心底鬆了口氣。雖說一直威逼利誘,但心底終是沒有底,如今王雲這般問,算是真正願意擔起這份責任。這種從問題出發的思考卻比那些上刀山下火海的誓言來得更真實,更讓人信服。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我會將眾將領及其親信留下,你率領的是一支真正如臂使指的軍隊。”


    嚴奕說得風輕雲淡,卻是驚了王雲一身冷汗。輕描淡寫間借刀殺人,嚴奕還是嚴奕。


    嚴奕見王雲的這般模樣便已經他心底所想,道:“有些東西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你心底明白就好。還有,攝政王手段遠超於我,所以做事時務必三思而後行。”


    這般敲打,王雲卻有些不信,嚴奕在他眼裏已經極奸詐狡猾,穆遠年紀輕輕又怎能比上。


    “不信?”嚴奕見敲打反被質疑,不由挑眉。


    王雲直言:“大將軍直言告誡便是,又何須說這等謊話反而降了格調。”


    嚴奕輕笑,初生牛犢不怕虎今日算見到了,“啟楚為何叛靖,空穴來風之事也要有空穴才能有風,好好想想吧。”


    嚴奕語重心長的拍了拍王雲的肩膀,就快出帳之時又道:“對了,還有一個叫羅晉的人,與你倒有幾分相似,你可以委以重任。”


    後麵的話語王雲迷迷糊糊隻聽到了羅晉、委以重任幾字,卻再沒有聽清什麽。隻因為他的思緒已經被嚴奕開始的空穴來風之言所震撼。


    啟楚為何叛靖,不就打著撥亂反正的旗號。可如今靖國之人紛紛認為啟楚叛國,決口不提啟楚最早的撥亂反正,卻像是被人遺忘一般。


    如今迴想啟楚撥亂反正的理由,穆遠弑帝殺父!


    空穴來風,空穴來風!靖國乃至全天下的人都被欺騙而遺忘,這等手段讓王雲心顫。借以無形大手操控世人,可怕,真的可怕。


    額布冷汗,氣喘籲籲,恍惚間見了黑暗中那嗜血兇獸泛著綠光的眼瞳。


    可黑暗中,除了那泛著綠光的眼瞳可見外,卻再不見其他。


    黑暗中除了黑暗,還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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