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之中。


    蒙麵女子望著葉文邁步的背影,無人膽敢阻攔,強勢到仿佛天地間的一切都要為他讓路。


    “他……能撐得住嗎?”山靈子頗為擔憂地問道。


    “能的,”蒙麵女子悠悠一歎,“曾經的他到底經曆了什麽,恨意如此之濃?明知不可動用修為卻偏偏要去殺人,難道他就不知每一次出手都會使得時間越短?那群螻蟻真就值得他親自動手去殺?”


    “有些血海深仇,應該是要報的吧!”山靈子輕歎,旋即試探性的問道:“要不要在關鍵時刻出手?”


    蒙麵女子收迴目光,冷冷瞧了山靈子一眼,道:“他入我閻王殿了?或者花錢請你了?”


    “都、都沒有!”山靈子頓覺頭皮發麻。


    “既然都沒有,那你是否想壞了我閻王殿的規矩?”蒙麵女子眼眸一眯,嚇得山靈子急忙一哆嗦,連連搖頭。


    想要他們出手也不是不行,前提條件是葉文必須加入閻王殿或者花錢請他們,這是閻王殿的規矩,否則擅自出手時會被懲罰。


    輕者斷臂,重者沒命!


    山靈子急忙低頭,身體顫抖中微微撇了撇嘴,深知眼前這女人嘴上說著不在意,可心中卻是十分注重葉文的生死,否則也不會大老遠的趕來。


    “不過,要是真到了生死之時,我可以花錢請你出手……”蒙麵女人眯縫眼眸,遙望葉文離開的背影淡淡的說道。


    山靈子聞言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這不就等於想讓他出手?花錢請他動手,還不就是繞過所謂的規矩,能有什麽差別?


    守在四周的五個黑衣人聞言,臉皮不由得抽了抽,這話就跟沒說一樣。


    五人看著葉文離開的背影,心思念頭百轉,不由更是清醒了幾分。


    倘若那夜晚若是也這般對他們,恐怕此時依然去找閻王喝茶,哪還能清醒的守在這裏。


    時光流逝,歲月無情,終歸還是帶走了昔日的情分。


    大雪紛飛中,覆蓋了一切,包括曾經的諸多念想。


    萬物皆有靈,奈何人卻無情!


    葉文踩著雪地,咯吱咯吱作響,氣勢磅礴而起,絲毫不在乎四周那一道道冷漠的目光,他的身影如同風中的殘燭,隨時都會在其中被吹滅。


    又好似老人蹣跚邁步,搖搖欲墜。


    收起了戰戟,取出了木雕以及刻刀,在這邁步之中,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一邊邁步一邊對著那木雕之上的人臉緩緩落下了刻刀。


    一刀又一刀……


    刻出了昔日的記憶,刻出了曾經的歲月,刻出了心中所在乎的念想,卻也隨著風雪緩慢的消散殆盡。


    白雪落在了他的身上,在白色與鮮紅之中隻剩下了他清秀而又蒼白的臉,那眼眸之中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滄桑,如同經曆了無盡的輪迴以及痛苦。


    他知道有些東西是時候放下,該逝去的東西終將逝去。


    當劉海煙閃過身擋在劉海燭的麵前時,葉文就知道自己該清醒了,即使曾經再有數之不盡的迴憶,也終歸是化作了痛苦,如這風雪一般,要冰凍的世界,寒冷了天地,覆蓋了心靈……


    金陵各大世家之人緩慢的跟在後麵,沒有動手,隻是遠遠的旁觀,可若是出現了落井下石的機會,他們斷然不會留情,會如同群狼一般一擁而上,將葉文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陳苓的聲音帶著顫抖,他在向老天爺祈禱,即使哪怕明知不會有任何作用,但也能成為心靈的寄托。


    同時,他很希望朱天能趕緊迴來,為何會在葉文如此重要的時刻離開,一旦發生了無法挽迴的意外,在陰溝裏翻船,恐怕麵對後者的就是死亡以及黑暗。


    他雖不知道葉文的真正實力,但心裏很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足以與天齊高,擁有堅韌而又磅礴的強大。


    落下的鵝毛大雪,逐漸將葉文踩出的腳印覆蓋,似乎他就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


    當她站在劉府的門前,風雪又更大了幾分,那大門敞開著,兩頭石獅子在風雪中矗立,如銅鈴般的眼睛瞪著街道的頂頭,他又一次站在了這府門外。


    一時之間,仿佛府門就如同踏往地獄的入口,一旦進入之後就再難以出來……


    閉上眼,深吸口氣,十八年前的一幕幕在腦海之中如電影般閃掠而過。


    當時的他仍舊年少,心中還有無限憧憬,即使家族被人陷害而覆滅,也還是自信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複蘇家族昔日的榮光,滅掉誣陷家族的仇人。


    然而直至他踏入了這劉府的門,所發生的一切便徹底的摧毀了他所有的念想,奪走了他的重瞳,毀去了他的修為,斷掉了他所有複仇的幻想,更是毀滅了他的未來修煉資質……


    等他從這裏離開時,像一條搖尾乞憐的哈巴狗,滿臉的鮮血,顫抖的身體,落下的鵝毛大雪,寒冷的風吹打在身上仿佛要刺入骨髓,讓他每一次想起都會感受到那如蛆蟲般附骨入髓的痛苦。


    而現在,他終於又一次堂堂正正的站在劉府門外,要終結這一段昔日的情感以及仇恨,不知心裏還有沒有不舍以及複雜,但他知道這一步必須要踏出去……


    雖是為了自己,但也是為了當年掩護他離開的族人,那一個個年輕的生命,為了保護他而死在劉府之中。


    這是他欠他們的,必須要還!


    心中的痛苦像極了鋼針紮進去一般,仿佛整個心髒都要因此碎裂開來。


    當葉文再一次睜開眼時,目中隻剩下了冰寒和仇恨了,今日……徹底了結一切!


    他踩著階梯緩慢而出,剛跨進府門的刹那,手中的刻刀落下了最後一次,沒有麵容的木雕終於有了一張清秀而又美麗的麵孔。


    這是一張年輕而又擁有如同出淤泥不染的仙子一般美麗的麵容,高挑的鼻梁、鮮豔的紅唇、純潔的眼瞳、柳眉彎彎、丹鳳眼……


    曾是心中所愛,同樣也是害他最深的人!


    若沒有她,他也不會成為今日這般模樣,同樣也不會擁有如今的修為,不知是該感謝還是該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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