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河盤膝運功調元了一會,自覺內傷好了大半,睜開眼睛,仰首一看,隻見周風整個人飄在半空,不停的旋轉,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撥弄一般。


    一掃四下,天鷲子不知何時跑到了一個小山坡上,正坐在那兒,笑咪咪的望著這邊,看漢書、李冰嶽、張三李四、蔣不喜、玉虛子五人已經坐在了地上,雙掌齊出,做出斜向上的姿勢,頭上冒起陣陣白氣。


    方雲河看到這裏,又驚又喜。喜的是看漢書五人均是功力深厚之輩,他們五人同時出手為周風治療,看他們臉上的神色,顯然已經是全力以赴了,這實在是一件極為難得的事,周風多半能夠被他們救醒過。驚的是,看漢書五人這般拚命為周風治療,不知道會不會適得其反,甚至有可能會反而害了看漢書五人,令他們自損精元。


    正在方雲河驚喜不定的當兒,忽聽半空中的周風身上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像是炒豆子似的,方雲河心知到了緊要關頭,便一目不瞬的望著,一旦有變的話,哪怕是拚了這條命,也要阻止。


    不多時,周風緩緩由半空落下,平躺在地上,看漢書五人額頭汗水淋淋,將雙臂一收,抱元守一,暗自調息起來。


    方雲河不敢驚擾,隻是望著身前不遠的周風,見她氣色紅潤,唿吸舒暢,內傷似是已經完全好了。


    “謝天謝地,幸虧這五位前輩來得及時,沒有他們,單憑我一人,隻怕未必能夠將風兒的內傷治好。”方雲河心中暗道。


    他這麽想,並不是沒有道理的。雖然他剛才運功為周風療傷,已經到了緊要關頭,可誰又能夠擔保以他現在的功力,就一定能定將周風的內傷治好嗎?說不定,一旦讓他的真氣碰上周風心口的那股氣團,反而令周風的傷勢加劇呢。這正是“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若不是看漢書五人突然來到,將他“打擾”,心生內疚,全力為周風療傷,否則,周風的結局隻怕還很難說。


    一炷香時間過去後,周風的睫毛突然微微動了一下,方雲河一直注視著她,見了她這個細微的動作,心頭頓時大喜。


    須臾,周風雙眼緩緩睜開,先是看了一眼天空,然後坐了起來,幽幽地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方雲河歡喜地喊了一聲:“風兒。”


    周風目光一轉,落在方雲河身上,呆了一呆,旋即麵露悲容,道:“相公,都怪我不好,連累了你。你要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與我一起到這地府中來。”


    方雲河愣了一愣,很快明白她的的意思,忙道:“風兒,這裏不是地府,這裏還是人間。”


    周風道:“人間?不會的,相公你騙我。在當時那種情形下,我怎麽可能會不死?”


    方雲河笑道:“我騙你做什麽,你看看四周,這裏倘若是地府的話,又怎麽會有這麽好的景色。”


    周風定了定神,這才仔細的看了看四下,待她確定這裏不是地府之後,突然喜極而泣,躍了上來,撲在方雲河的懷中,哭道:“相公,我隻道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原來老天爺見我可憐,又讓我活過來了。你知不知道,那一天你毅然而去,丟下我們不管,我心裏有多難過。我怕你一去不迴,所以偷偷的離開了李大嫂他們。你要返京,我就跟著你返京,你要赴死,我就隨你一起赴死,我這一輩子都賴定你了,你休想把我甩掉。”


    方雲河聽了這番


    話,感動之極,拍著她的香肩道:“都怪為夫不好,讓賢妻受苦了,我今後再也不會這麽做了。”


    周風啜泣道:“你每次都會這麽說,下一次遇到這種事,我知道你又會拋開其他,為你所謂的大義而不顧一切,對我如此,對依怡姐她們也是如此。”


    方雲河苦笑了一聲,說不出話。


    這時,看漢書、張三李四、李冰嶽、蔣不喜、玉虛子已經調息完畢,收功起,見他們夫妻相擁在一塊,互說衷腸,也不便打擾。天鷲子從山坡上跳下,轉眼來到近前,笑嘻嘻的望著他們,似是覺得很好玩。


    過了一會,周風似是才曉得四周有人在看著,麵上微微一紅,離開方雲河的懷抱,抹幹眼淚,與方雲河一塊了起來。


    天鷲子歪著腦袋,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周風察覺,鳳眼微微一瞪,嗔道:“你看什麽看?”


    天鷲子傻兮兮的笑道:“你又不是小孩子,為什麽會哭呀?”


    周風道:“我哭我的,關你何事?”


    天鷲子道:“廖老大讓我保護你。我剛才以為你已經死了,你既然已經死了,我就用不著保護你了,你的事當然與我無關。但現在,你又活過來了,我要保護你,你的事當然就與我有關了。”


    周風輕聲罵道:“胡說八道。”


    天鷲子一本正經的道:“我可沒有胡說八道,你剛才確實已經死了,我還打算挖個坑將你埋呢,你……”


    周風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不必再說了。你不是要保護我嗎,那好,你就到一邊去,看守穀口,不要打攪我們。”


    天鷲子道了一聲“是”,乖乖的走到了一邊,望著穀口的方向,此時倘若有人闖進來的話,隻怕他立時便會殺奔過去,不讓人進穀。


    天鷲子走到一邊後,方雲河立即將看漢書五人出手相救之事告訴了周風,周風十分感激,便要跪下來給五人磕頭謝過救命之恩。


    看漢書笑道:“方夫人請起,若不是我等突然來到,也不會驚擾了尊夫,以尊夫的武學造詣,就算我們不出手,他也會治好方夫人的。”說時,將長袖一拂,發出一力道,托住了周風的嬌軀。


    周風的內傷雖然已經痊愈,但她的功力才剛恢複了兩成,想跪也跪不下。


    方雲河見了,笑道:“風兒,老前輩既然不讓你跪,你就不必跪了。為了表示感謝,你我一起向五位老前輩行個禮。”


    周風道:“既然如此,我聽相公的便是。”


    於是,夫婦兩人向看漢書、張三李四、李冰嶽、蔣不喜、玉虛子各自行了一禮,十分的虔誠,看漢書五人也不好閃開,隻得受了。


    隨後,方雲河笑道:“晚輩還以為五位老前輩已經離開了京師,沒想到……”


    李冰嶽將手一揮,道:“等等,你沒說錯,我們確實已經離開了京師。”


    方雲河一怔,道:“李老前輩,您這麽說的意思是,這裏不是京師?”


    李冰嶽詫道:“方掌門,你不會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吧?如果你不知道,你們又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方雲河道:“此事說來話長。”將返京救於謙之事說了,然後道:“我為了逃命,連方向都沒有看清,跑著跑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覺得全身一鬆,像是散了架似的,瞬時就昏死過去了,醒來之後,已經是在這個地方。”


    李


    冰嶽等人聽了,不禁露出駭然之色,隻聽得玉虛子道:“方掌門,你大概還不知道,你們已經離開了京師,這裏是山東青州府。”


    “什麽,這裏是青州府?”方雲河和周風同聲叫道。


    看漢書點點頭,道:“方掌門,這裏距離京城也有一千多裏,你重傷之下,居然一口氣跑了這麽遠,這等氣魄,我看天下間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來了。”


    論武功,論武學修為,方雲河或許還當不上天下第一,但正如看漢書所說,他受了重傷之後,居然一口氣狂奔一千多裏才昏死,這等“氣魄”的確當得上的是曠古絕今。


    方雲河道:“看老前輩謬讚了,在當時的那樣情況下,晚輩也是身不由己,換在平時,萬萬不可能有這麽強的腳力。”


    看漢書笑道:“這倒也是。”頓了一頓,道:“我五人離開京師後,因為不是急著要趕迴去,所以每天隻走一段路,走到哪便住在哪。今日一早,我五人才走了三十多裏,忽聽得遠處傳來野豬的尖叫,趕去一看,正好撞見那邊那位仁兄手上倒提著一隻野豬,他見我們出現,不知怎麽迴事,怪叫一聲,將野豬仍了過來,轉身便跑。我五人心下好奇,心知他功力高絕,豈會怕我們,於是便追了上去。就這樣,不消片刻,就來到了這裏,後來的事,我也不用多說了。”


    方雲河暗道一聲“僥幸”,若不是天鷲子碰巧遇到他們,他們便不會來此,也就不會有後麵的事發生了。


    接下來,看漢書向方雲河打聽看場本的消息,方雲河便把看場本逝世的事說了。


    看漢書聽後,歎道:“想當年,他誤打誤撞,坐船進了東海蓬萊仙山。三位老師父請他隨同各位道友一起參研天下第一等的武學,他隻是看了一眼,便告辭而去,而我,奉了三位老師父之命,追了他幾十年,也打出了不錯的感情。想不到他竟早已先我而去了。”


    張三李四道:“說起這事,我當時就覺得納悶,以徐嵐的武功,怎麽可能會接得下三師父的一掌。如今想來,原來是三位師父不願傷他,又知道留得下他的屍體留不住他的心,這才放他走的。”


    看漢書道:“這麽多年來,誤傳仙山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但又有幾個人能像徐兄弟那樣隻看一眼,便知難而退的?三位老師父正因為他能夠收住自己的心,這才破例讓他離去的。”


    玉虛子、蔣不喜、李冰嶽聽後,都是道了一聲“慚愧”,想來他們當年誤闖蓬萊仙山,看了那天下第一等的武學後,並沒有知難而退,而是沉迷其中,直到如今。


    方雲河和周風聽了他們的話,似懂非懂,想問但又不敢問。


    看漢書淡淡笑了一下,對方雲河道:“方掌門,我第一次與你見麵的時候,就看出了你不是池中之物,所以離開京城的那一晚,就約你有朝一日到蓬萊遊玩,我相信你也是蓬萊仙山的有緣人,當你來到蓬萊仙山時,以你的智慧,說不定能夠破解那武學上的難題。如今九年過去,你果然已經成了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與獨孤盟主堪成武林中的兩大高峰。但我也看得出來,你現在塵緣未了,機緣未到,他日你到了蓬萊仙山外,我一定會為你領路。言盡於此,我等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說完,與李冰嶽、張三李四、蔣不喜、玉虛子轉身出穀而去。大金牛跟在後麵,跑得飛快,但這一次聲音很低,不仔細聽,還聽不出它跑動的聲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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