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世家的人去後,石亨伸手一指對方人群中的一人,喝道:“洪三,你師父和你師叔,當年深受太上皇的皇恩,何等忠心,你還不快過來拜見太上皇?真要找死嗎?”


    那名叫洪三的人,原是曹天佐的徒弟,聽了石亨的話,又料想朱祁鈺的人抵擋不住來人,發一聲喊,跑上來給朱祁鎮跪下叩頭。他一跑,平日裏那些與他關係好的供奉,也都跟著跑上來,其中便有白冠三。


    這些人中,除了洪三與白冠三武功還算可以外,其他的都是普普通通,但他們這麽做,無疑是減弱了皇上一方的氣勢。


    “太上皇乃真命天子,我等願為太上皇效命。”


    一人說完,一展身形,向前躍出。


    “郭長乾,你這個吃裏爬外的狗東西,本會主取你狗命!”


    穀如峰一聲怒罵,一掌劈出,他這一掌雖未盡全力,但也用了九分,郭長乾武功雖然不錯,但也閃避不開。


    忽聽有人冷笑道:“穀如峰,你休得賣狂,羅某來會會你。”


    隨著話聲,一人閃出,一掌推出,竟然在郭長乾即將挨掌時,將掌力截住,隻聽“砰”的一聲,兩人的身形都晃了一晃。


    “哈哈哈……想不到堂堂大內供奉的首領,居然也隻能與羅某鬥個不分勝負,失望,失望。”那人嘲笑道,正是羅安通。


    穀如峰氣得七竅生煙,要上去與羅安通一決高下,狄向秋伸手將他拉住,道:“師叔祖,事已至此,氣又如何?”大聲道:“想走的都走吧,我狄向秋絕不阻攔。”


    此話一出,立時又跑了不少人,到最後,開始的兩百多人,竟然隻剩下一百來人。


    “楊副指揮,你的任務已經完成,請過來吧。”有人說道。說話的人是司馬宸宇,他隻不過是幾十個假冒軍士中的一個。


    “雙旗魔”楊森聽了,輕歎一聲,走了出來,身後跟了幾個親信。


    穀如峰氣得不行,但現在也隻能冷笑不已。


    “鐵掃把,你當真想與獨孤盟主作對不是?”說話的人是紅葉真人,隻是他現在不是道人的打扮,而是一身勁裝。


    鐵掃把幹笑了幾聲,看了看身邊幾個與自己有舊的老頭,均是一點頭,走了過來。鐵掃把一反,他的徒弟“塞外三魔”,以及和“塞外三魔”有交情的,也都反了。


    忽見一個身穿紅衣的老者出來道:“在下武德朝,願領教高招。”


    一人走出,邊走邊道:“在下張道子,請賜教!”話聲一落,沉肩坐馬,雙掌平推而出。恰好武德昭也是沉肩坐馬,雙掌推來。


    兩股巨大的掌力在半途一接,“轟”的一聲,武德昭身形搖晃,退了兩步,張道子身形一晃,退了一步。


    “張兄功力深厚,技高武某半籌,高某認輸。”武德昭說完,大步走上。


    七八個與武德昭一般的人見了,有的雖然自忖比武德昭高一點點,但麵對強大的正天教勢力,他們也隻得選擇反水,都走到了“太上皇”這一邊來。


    眼見著人都走得快差不多了,紅葉真人目光一轉,望向戈愷然,道:“戈總鏢頭,貧道知道朱祁鈺對你很是不錯,登位以後,讓你做了大內供奉的首領,但你也不想想,他是真心對你的嗎?金龍會原副會主曹繼雲如何?你自認功勞比他大嗎?他當初可是與逍遙侯一起誓死殺敵報國的,到頭來還不是被朱祁鈺一句話給撤了。他的下場,你現在還感受不到,至於將來,嘿嘿,你可要想好了。”


    戈愷然一聽這話,身上頓時起了一股冷汗。他突然想到了跟隨自己的一班老弟兄,他的老妻,他的兒女,以及師弟一家。自己真要和“太上皇”作對的話,“太上皇”一旦複位,這些人都得被處死,師弟所開的“金刀鏢局”,也會遭受牽連,許多人都將會為此而遭受不應該遭受的波及。


    他雖然不是南宮岩那般“


    忠烈”的人,但他懂得怎麽保護自己,怎麽保護自己的朋友。他朝穀如峰和狄向秋抱了抱拳,麵向東華門,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然後起來,率眾去了。


    這樣一來,剩下的人都是不可能會反水的了,因為他們要麽是“銀片門”的人,要麽是原屬“铖王”府的人,以及隻聽命於朱祁鈺的金龍武會中人。不,其實還有一人沒有包括在內,因為他很大方的表明了心跡。


    “狄兄、會主,多謝你們這幾年來的照顧,慕容平在此謝過了。”這人說完,分別向穀如峰、狄向秋行了一禮,神色絕不是作假。


    穀如峰本來已經氣得隻剩下冷笑,但這會卻氣得幾將吐血,他做夢都想不到慕容平會“反水”。在他的心中,慕容平一直是忠心耿耿,懲奸除惡的的金龍武將,可事實表明,他是隱藏得最深的“臥底”。


    狄向秋笑了,是苦笑,他還想與慕容平並肩作戰呢,但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慕容兄,你可是擔心你的師門‘清風樓’受到牽連,才選擇了這麽做嗎?”狄向秋明知自己是在給慕容平找借口,但他仍是要問。


    果然,隻聽得慕容平歎道:“不是。我本來就是臥底,但我這個臥底當得很差勁,在昨天以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狄兄,你說可笑不可笑?”


    狄向秋知道慕容平的話是真的,因為他相信慕容平的為人。


    狄向秋道:“可笑,的確是可笑,但比起你來,我更可笑,我明知這是一條死路,但我還是要繼續走下去,一直到死。”


    慕容平道:“狄兄,有一句話我本來不該問的,但我還是要問。值得麽?”


    狄向秋當然明白他所說的“值得”是指那一些,略微猶豫了一下,正要開口,慕容平笑道:“狄兄,你不用說了,你隻管放心,隻要我慕容平還活著一天,嫂子一家的安全,我一力承擔。”說完,大步而去,對場上的其他人,看都不看一眼。


    ***


    狄向秋目送慕容平遠去,忽然“哈哈”一聲大笑,道:“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矣。慕容兄,來年的今日,請在我的墳頭多灑幾碗酒,讓我做個醉鬼。”話罷,身形一起,一式“飛河渡江”,朝司馬宸宇衝了過去。


    他知道以自己的功力,對抗不了司馬宸宇,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衝向了司馬宸宇。因為死在司馬宸宇手中,比死在其他人手中更來得痛快。


    “狄老弟,得罪了。”


    司馬宸宇雙手一抱,平飛而出,閃開狄向秋萬分猛烈的一招之後,展開身法,與狄向秋大戰起來。


    同一時間,穀如峰一聲令下,數十個人衝了上來。紅葉真人一揮手,當先掠出,找上了穀如峰。


    反水過來的人,有人念著舊情,沒有出手,但有的卻想領功,一躍而上,有機會便打出一掌,或者刺出一劍,以求能夠傷人或者取人性命。


    朱祁鎮看了一下,忽道:“諸葛不凡與賽李逵當年都是朕的忠臣,不可傷其性命。”話聲才落,霎時之間,便有好幾個人倒在了地上。


    雙方的實力根本就相差太大了,不消片刻,除了穀如峰與狄向秋尚能支持一會外,諸葛不凡和賽李逵岌岌可危,其他人卻都被擊斃於場中。


    諸葛不凡與賽李逵的對手,武功本來比他們高出一截,真要下狠心對付他們的話,十招之內,就能解決。但朱祁鎮有命令,兩人隻得與諸葛不凡、賽李逵周旋了一番之後,忽然變招,諸葛不凡和賽李逵能力有限,一時跟不上,頓時被打倒在地,點了穴道。


    賽李逵性烈如火,本欲咬舌自盡,諸葛不凡卻歎道:“罷了,罷了,怪隻怪我等武功低微,二弟,不必如此。”


    賽李逵知道大哥一向很有智謀,他這麽說,定有道理,也就沒有自殺,隻是哼了幾聲,表示心中的憤怒。


    忽聽“啪”的一聲,紅葉真人一掌落在


    穀如峰的腦門上,穀如峰“哈哈”大笑,突然吐出一口血箭,倒地而亡。


    紅葉真人一閃身,堪堪避過了血箭,對穀如峰的屍首道:“姓穀的,你銀片門有此慘禍,全都是你師叔況天祿一手造成的,怪不得別人。”


    那一邊,司馬宸宇本有兩次機會可以打傷狄向秋的,但他可惜狄向秋的一身武功,都故意錯過了機會。


    “司馬兄,咱們立場不同,請你給我一個痛快!”


    激戰之中,狄向秋陡然一聲大叫,做了一個奇異的手法,竄身而起,雙掌齊出,罩向司馬宸宇,當真是人掌合一,氣勢如龍。


    司徒寒鬆在外看到這裏,不禁微微一凜,暗道:“這小子的手法已經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隻是內力、修為欠缺,成了遺憾。”


    隻聽得司馬宸宇道:“狄老弟,黃泉路上無客棧,走好!”一晃身軀,瞬間發動“白骨陰功”,雙手往前一抵。


    兩人雙手一接,頓時落地,頭上冒起騰騰白氣。不過,司馬宸宇終究是內力深厚無比,功力也高了狄向秋不止一籌。一聲大喝,內氣逼迫,將狄向秋震得渾身一抖,耳鼻口一起流血,可狄向秋竟然還能支撐。


    司馬宸宇本有能力趁機吸狄向秋的功力,但他敬重狄向秋的這個對手,並沒有這麽做,而是往前踏上一步,將功力又提升了一成。


    眼看狄向秋隨時就會被司馬宸宇擊斃,驀地,一聲怪笑傳來,一道人影急如電光石火,從黑暗中飛出,腳不沾地,一把將狄向秋的衣領提起。司馬宸宇驚於來人身手,出於一種奇怪的心理,刹那間撤掌護身,向後瞬時退了一丈。


    這人來得飛快,去得更快,笑聲未完,已經提著狄向秋眨眼遠去。身手之矯捷,場上這麽多人,竟無一人是其對手。


    “不用追了,他是天鷲子。”司馬宸宇大聲道。那些要騰身追去的人一聽,立時收了真氣,不敢去追。


    天鷲子為何這時來到,後麵自有分解,徐有貞見大戰停息,便走到禦林軍前,仰頭喊道:“上麵的人,還不打開宮門迎接聖駕?”


    石亨一掠而上,對那些還跪在地上的禦林軍喝道:“南宮統領已死,本大人現在暫代南宮統領的職位,爾等快快起來,護送太上皇複位。”


    眾禦林軍眼見太上皇在此,誰敢不聽,起來齊聲吼道:“打開宮門,護送太上皇複位。”聲如雷動,嚇得城樓上的一班把門侍衛魂飛膽落,為求自保,趕緊將宮門打開。


    宮門一開,禦林軍潮水一般湧入宮中,兩排立。朱祁鎮重新入轎,眾人簇擁著轎子,進得宮來,徑直往奉天殿而去。那些軍士,則是留下來清掃現場。至於諸葛不凡和賽李逵,暫時押入大牢,等候發落。


    不一會,到了奉天殿外,徐有貞、石亨、張軏、曹吉祥列隊好,請朱祁鎮下轎。朱祁鎮下得轎來,突然顯得很是激動。


    八年了,整整八年了。八年前,他以皇上的身份從這裏走出,這一去,大軍覆沒,自己也淪為了蒙古人的階下囚。好不容易迴家,卻被弟弟關在了南宮裏,不見天日。明明知道自己距離皇宮很近很近,但就是看不到一眼。如今,他在奉天殿外,腳下是熟悉的土地,這才是真正的迴來了!


    曹吉祥察言觀色,見朱祁鎮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一點之後,上前一步垂手道:“啟稟皇上,宮內尚有一班餘黨,請皇上下旨讓老奴領眾英雄將餘黨捉拿,以定人心。”


    朱祁鎮自然知道這般餘黨是弟弟朱祁鈺的親信,又聽得曹吉祥改口叫自己“皇上”,很是歡喜,道:“準奏,不過不要驚壞了宮中無辜之人。”


    曹吉祥道:“是,老奴遵旨。”退了幾步之後,立即給司馬宸宇等人帶路,往朱祁鈺的寢宮飛奔而去。


    此刻,皇宮內的一間宮殿外,裏三層,外三層的了數百個人。外三層的是大批金龍武士,裏三層的是一批東廠高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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