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這個疑問,他掀開了右首的一副竹簾,入目便是書架和書桌。看來,外間是書房,內間卻是一個臥室。


    輕輕的在書房內轉了半圈,忽見一副畫像掛在壁上,還沒有看清畫中人的模樣,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他急忙轉身過去,隻見於謙走了進來。


    “方少俠,你醒來了。”


    方雲河上前問道:“於大人,這裏是?”


    於謙道:“哦,這裏是我的書房,昨晚你在廳中說睡就睡,為了讓你睡得安好,我就把你送到我的書房裏來,這裏十分清靜。”


    方雲河抱拳道:“多謝於大人。”


    於謙擺了擺手,道:“無須多禮。”


    他似是有什麽心事,說完這話之後,便目注對麵壁上的畫像,臉上一片沉思。方雲河覺得肚子有些饑餓,但見他這個樣子,又不好打斷。


    於謙突然指著畫像問道:“方少俠,你知道這畫上的人是誰嗎?”


    方雲河搖搖頭,道:“晚輩不知。”


    於謙道:“畫上的人就是我平生最為敬仰的文山先生。”


    方雲河心頭狂跳,失聲問道:“畫上之人當真是文山先生?”


    於謙道:“確實是,少俠有何疑問?”


    方雲河按耐不住心頭的激動,他雖然讀過不少文天祥的詩文,但這是第一次見到對方的相貌,雖然隻是一幅畫,但早已牽動了他的親情。凝視著畫中人,他的眼角濕潤了。


    他,方雲河,文天祥的後代,此刻見了先祖的畫像,又怎能不心情激蕩?於是,他恭恭敬敬的朝畫像拜了三拜。


    於謙雖然奇怪他的行為,但心中惦記著朝中之事,沒有追問下去,想了一會,隻覺頭緒繁多,不免長歎一聲。


    方雲河見他滿麵憂愁之色,知他是在擔心大明的未來,道:“於大人,你為國操勞,但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


    於謙看了看他,道:“這是我應該做的。”頓了一頓,道:“現在,百官已知道了皇上蒙塵的事,每個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打算。今早在朝堂上,郕王本想讓我等定出一個應敵之策,


    但事發突然,誰也料不到皇上會遭此劫難,有的人當場在朝堂之上痛哭,鬧得大家心情都很不好,商議了一天,竟是沒個定論。”


    方雲河想了一想,沉聲道:“瓦剌取得了土木堡的勝利,皇上又在也先手中,隨時都有可能會兵臨京城,若不早做定奪,後果將不堪設想。”他雖然知道華天雲率領著丐幫弟子在前方抗擊瓦剌軍,但雙方人數懸殊,華天雲武功再高,也無法抵擋瓦剌軍的來勢,而朱祁嫣則是帶著逍遙二老不知何往,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妙計,能讓瓦剌暫時發動不了進攻,因此,他隻有做最壞的打算。


    於謙道:“我擔心的也正是這點,現在宮中也很不安寧啊。”


    “怎麽?”


    “聽到皇上蒙塵的事之後,昨天夜裏,宮中哭聲一片,皇後哭得最為悲痛,眼睛都哭腫了,禦醫說,再哭下去,眼睛早晚會哭瞎的,但皇後對皇上情深意重,見不到皇上迴來,她就會一直哭下去。”


    方雲河萬料不到朱祁鎮竟會有這麽一個“癡情”的老婆,道:“皇上若能多為皇後著想,隻怕也就不會聽王振的慫恿,進而就不會有親征一事了。”


    於謙道:“事已如此,再說這些也於事無補。皇上的來信中,要皇後為他湊集金銀珠寶,送給也先,作為贖迴皇上的條件。”


    方雲河道:“於大人,請恕在下直言,這隻怕是也先的一種敲詐之術。”


    於謙歎道:“明知是敲詐,但我們不得不給啊,皇後已把自己的所有積蓄拿了出來,太後也下令打開金庫,專撿貴重之物,裝了八匹馬,已於今早出城去啦。”


    方雲河憤怒的道:“今天要的隻是珠寶,明天要的恐怕就是城池。”


    於謙眼望著文天祥的畫像,陷入了沉思之中,忽聽方雲河道:“於大人,此刻的京中,有能力號召百官的人,除了你老之外,我想再也沒有旁人,你若不出頭,誰還能出頭?隻要你老一句話,就算赴湯蹈火,在下也義不容辭!”


    於謙聽了他的話,臉上略顯激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我國有你這等兒郎,瓦剌鐵騎再強,又何足道哉?


    ”在書房中轉了兩圈,忽地伸手一拍書桌,一股豪氣從他身上傳出,眼神炯炯,洪聲道:“好,今晚我就入宮,向太後陳明厲害,請她出麵,和郕王一起共商**,是非成敗在此一舉!”


    當晚,於謙進宮見了太後,如此如此說了一番,太後正苦於無計可施,聽了於謙的話,立刻讚同。


    翌日,也就是八月十八日,朱祁鈺暫代朱祁鎮主持朝會。眾官員看到了深居後宮的孫太後竟也駕臨,心知今天的這個會絕不尋常。


    眾官之中,既有主戰派,也有逃跑派。沒等於謙開口,一個官員搶在他之前說話了,這名官員是翰林侍講徐珵,隻聽他大聲道:“臣夜觀天象,推算曆數,發現天命已去,京師不可守,惟有南遷才可避難!”


    這話恰如一顆巨石落入了水中,逃跑派的官員雖沒有出聲附和,但早已把態度寫在了臉上,但隨之而來的一句話卻把這些逃跑派的官員驚出了一身冷汗。


    “言南遷者,當斬!”於謙出來沉聲喝道,霎時間,朝會上靜得落針可聞。


    “京城,乃天下的根本,一旦遷都,則大事去矣,難道大家都忘了宋朝南渡的禍患嗎?當此之際,唯有調動四方勤王兵馬,誓死守護京師。”於謙慷慨激昂的的道。


    他的這一番話起到了巨大的效果,隻見吏部尚書王直、禮部尚書胡濙、內閣學士陳循等重臣先後表示讚同。孫太後和朱祁鈺見了,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太監金英察言觀色,知道孫太後和朱祁鈺有守城之意,趕緊表態,雙眼一瞪,對徐珵喝道:“徐珵,你貪生怕死,還有何臉麵留在這裏,來人啊,把他推出去。”


    徐珵本來還以為自己的“南遷之策”會得到采納,誰料下場竟是被趕出了大殿,隻覺顏麵掃盡,又羞又憤,當他迴望大殿的時候,眼中射出陰森森的光芒,暗道:“於謙啊於謙,我徐珵今日之恥,皆拜你所賜,他日我必百倍迴報!”


    不管他現在有多恨於謙,也不管將來他能不能“報仇”,反正從這一天開始,於謙已無形中成了京師的精神支柱、天下的總兵官,而天下最重的擔子也相應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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