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昆,你......真的不喜歡我嗎?”女孩忐忑地低著頭,不肯死心,再一次小心地確認著。


    佟敏昆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縱使他心裏已經迴答了一萬遍“我喜歡你,從小時候起就隻喜歡你。”但是,他卻並沒有迴答隻言片語,不搖頭,也不點頭,隻是將眼淚倒流進了心裏。


    原來她也這麽喜歡他......


    他終於得到了她愛他的答案,可是,她卻要走了,他們的愛情似乎注定無法長久。


    既然命運讓他們情深緣淺,那麽,他也隻好擅自替他們的愛情選擇了深情淺談......


    他實在無法做到狠心讓她為這段注定滅亡的感情越陷越深,飛蛾撲火。


    但願她沒了他以後,可以隨時間的流逝而淡忘他,然後找到命運為他安排的那個人......


    心念至此,在他假意冰冷如霜的眸底,閃過不可察覺的祝福之色,決意從此不再攪擾她的生活。


    佟敏昆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冷漠,隱藏起眼底所有對她愛戀的神色,“小蔓,如果我讓你誤會了的話,抱歉......”


    麵對少年的突然冷淡,以及他如此直白的拒絕,女孩肝腸寸斷。


    原來,她真的自作多情了。


    姚思蔓站在佟敏昆的麵前,使勁地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的落在了腳邊,為渺小而又不起眼的青草披了一層鹹鹹的水漬,隨著河風,搖擺著苦澀的光潤。


    女孩流著淚,一雙因為哭泣而顫抖著的稚嫩小手,將一株風幹了的薰衣草遞向了少年。


    “這是我親手種的薰衣草,六月底了,它終於開花了......”她帶著哭腔開口。


    她依然怯懦地不敢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哽咽道:“小昆,你不是總說要我送你一小株薰衣草嗎?我把它們風幹了,這樣,你就可以保存的很久。”


    佟敏昆沉默了。


    他沒有想過,這一小株薰衣草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


    什麽等待......什麽隻要用力唿吸就會相信奇跡......


    都是騙人的。


    世上,哪裏來的這麽多的奇跡!


    這一刻,他凝視著薰衣草的眼神裏,夾雜著深深的怨,濃濃的恨,仿佛受到了什麽令他難以承受的欺騙。


    “小,小昆,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吧......”女孩細聲細語地說著,不安極了。


    不料,他沒有理女孩,眸光狠厲著,突然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薰衣草,猛地一個轉身,伸手,便是想要將它扔進河裏將它毀滅!


    然而,在最後的那一瞬間,他卻又一時反悔,下意識地偷偷趁著女孩不注意,將它藏進了自己的褲子口袋裏,隻是虛晃一招,做了一個扔東西的假動作。


    少年意識到,或許,這是她留給他最後的念想,他不舍得將它丟棄,盡管薰衣草在他的心裏,已經不再那般純美和夢幻。


    而姚思蔓則是被佟敏昆猝不及防的爭搶動作驚了一驚,狐疑著抬眸,就正好看見了他像是往河裏扔了什麽東西的畫麵。


    她慌慌張張地跑到他的身邊,卻發現他手中的薰衣草已經不見了!


    “小昆,你......把薰衣草扔了?!”姚思蔓瞪著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望著她,緊張地拽著他的衣襟追問。


    佟敏昆的左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小心翼翼地護著裏麵的那株薰衣草,又故意沒心沒肺地笑笑,“隻是一株破草而已,這麽緊張幹嗎?”


    姚思蔓失望極了,低低著頭,一道絕望的目光緊緊攥著自己腳上穿著的那雙泛黃的白色帆布鞋,“那不是破草......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送你薰衣草嗎?”


    “不是因為我常常開玩笑說讓你送我嗎?”佟敏昆


    “原來......你隻是隨口的開玩笑啊......”姚思蔓的心,沉到了穀底。


    這一次,她終於抬起頭,直勾勾地正視著他,眼中突然滿是一種不被人理解的孤獨。


    一分鍾的欲言又止之後,女孩最終選擇了沉默。


    她想:既然他都已經擺明了不喜歡她,她為什麽還在奢望著他會明白自己的心......


    女孩覺自己站在佟敏昆的麵前,突然變得好卑微,好可憐......


    佟敏昆看著她如此絕望的模樣,明明心如刀割,卻冰冰冷冷道:“小蔓,看樣子,我們以後已經沒辦法再做朋友了,對不起。”


    看著自己最喜歡的人,突然用這樣無情的語氣說出這種決絕的話,姚思蔓突然後悔到了極點,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表白會帶來這樣的結局!


    “小昆,你明明說你會一直陪著我的,你明明說會是我永遠的朋友的,還有,你不是一直說有秘密要跟我說嗎?難道,你不喜歡我,我們連做朋友也不可以了嗎......”


    女孩更加心痛,像是突然沒了魂魄,一句又一句的呢喃著,終於倔強的轉過了身去,甚至沒有和他道一聲再見,就自顧自拖著她那一道被夕陽映照地冗長而又孤寂的影子,一步步走遠。


    被她遺落在身後的少年,視線緊緊追隨著女孩的身影,懷揣著滿腹悲愁,幽幽地將口袋裏的薰衣草拿在指間,放在了鼻下輕輕聞了聞。


    幾秒鍾過後,佟敏昆頹廢而又疲憊的躺在了草地上,一伸手,便是一不小心的觸碰到了草尖上尚且殘存的淚跡。


    “小蔓,我怎麽會不知道你送薰衣草給我的意思......隻是,我比誰都清楚等待的過程到底有多煎熬,又怎麽舍得讓你等我......”


    “萬一隻是一場空等呢......”他黯然神傷的輕聲自語著,瞬間卸下了偽裝的冰冷麵具,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在他的心裏,他很清楚,就算他哪天有能力出國了,他也是不可能丟下一向身子骨不好的母親隨姚思蔓去法國的,盡管他們的母子關係其實並不好,盡管他一直對母親心存怨恨。


    因為,如果連他都離開她的話,她就真的沒人照顧了。


    佟敏昆心痛地想著:假如在兩人之間非得有一個人要留守在原地苦苦等候的話,就由他一個人繼續等吧。


    反正都已經等了那麽多年,習慣了。


    或許,多少年過去之後,她就從法國迴來定居了呢......


    到時候,如果她正好還未嫁,那麽,他一定要把那張照片送給她,然後告訴她一切一切的真相!


    這麽一想,在他的內心深處,又重新燃起了一絲絲微弱的希望之火。


    這時候的他,滿心篤定,竟然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等她一生一世,非她不娶。


    殊不知,在許多年以後,當他等不到她的歸期之時,當他不得不身不由己之時,他才意識到當時的自己究竟是多麽的可笑。


    都怪他年少輕狂,無法預知未來,也看不清真相。


    在許多年以後,當他再次迴憶起他們之間的事情,他總是無數次後悔。


    若是早知道她後來要去法國的話,他當初就不應該接近她,然後讓她愛上他。


    假如時光能夠重來,他絕對不要讓她在河邊為他心碎......


    後來,佟敏昆的考試成績沒有到達十一中的錄取分數線,隻好就讀了他所填寫的第二誌願,十五中。


    後來,他從她家附近搬走了。


    後來的兩年裏,他再也沒有找過她......


    此時此刻,佟敏昆無力地躺在床上,幽幽合上迴憶的布簾,將飄遠的思緒拉迴到當下,一雙空洞的眸子,終於漸漸尋迴視線的焦點。


    自從失去了姚思蔓,他就成了一隻被囚禁在黑暗裏,看不到光明的困獸。


    少年伸手摸出藏在枕下的那張舊照,放在眼前,用一種滄桑而又深沉的目光凝視著照片中的甜美小女孩:小蔓,這一次,你別再愛上我,一定要快樂......


    不料,就在如此安靜的深夜裏,在他的臥室房門外,卻隱約間傳來了一陣奇怪的窸窸窣窣的聲響,募地打斷了他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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