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不進去叫我?”


    “花姐姐,我哪敢推門進去呀。上午你可是一副要把人家吃了的樣子,好嚇人的。我想來想去就想到用這種法子了,你可不要生我氣呀......”孫伶語氣中有一些委屈。


    “嗨呀。”


    花熒陡然一笑,微微搖頭。


    她上午時可不是衝眼前這丫頭擺的臉色,當時隻不過是因為突然追丟了師姐,心情比較煩悶罷了。


    “姐姐哪會兒生你的氣,走吧,去吃年夜飯吧。”


    念及此處,花熒伸手摸了摸孫伶的腦袋,安慰了起來。


    不過,說這話的時候她多少心有點虛,畢竟孫伶實際還要比她大一歲,張口閉口自稱姐姐什麽的,實在有點別扭。


    隻是孫伶把她認作姐姐已經是既定的事實,為此她也沒有去特別解釋什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誰讓咱花熒在山上時被師父師姐養活得太好,小小年紀別的地方還沒怎麽長大,個子倒是先長了許多,比之成年女子也矮不了多少,任誰都看不出她的年齡竟然隻有十三歲。


    因此,孫伶將她當作姐姐看待實乃正常。


    那孫掌櫃若是知道自己竟是被一十三四歲的小女娃給救了,非得驚得合不上下巴不可,直到現在他也還認為花熒最起碼也得十七八歲呢。


    二人隨即前往膳廳。


    與前幾日相比,今天膳廳裏顯得紅紅火火了許多,到處掛滿了喜氣的裝飾,儼然一副過年景象。


    孫掌櫃穿著新衣,年近四十的臉上紅光滿麵的,見花熒二人從旁走進來,連忙上前招唿道:


    “姑娘休息得可好,小女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爹,人家怎麽會給姐姐添麻煩呢!”


    這邊花熒還沒搭話,一旁的孫伶先不樂意了,撅著嘴巴同父親辯駁了起來。


    “你這丫頭給我過來。”


    孫掌櫃一把將女兒拽了過來,肅道:“吃完飯老老實實迴房去,不準打擾花女俠休息!”


    “孫掌櫃,無妨。我對伶妹妹也頗為歡喜,若有一見如故之感。”


    花熒微微一笑,伸手攔道。


    “這......”


    孫掌櫃一聽此言,便也不再多說些什麽了,孫伶又重迴到花熒身邊,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


    隨後,在孫掌櫃的招唿下,幾人分別落座。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明明是父女,可這孫丫頭竟非要黏在花熒身邊,偏不坐在自己父親那裏,氣得孫掌櫃差點把胡子吹飛了。


    不過大過年的他也不好多說些什麽,也就沒有出言教訓孫伶。


    菜過三巡,孫掌櫃趁著日子喜慶,也喝了點小酒,整個人變得醉醺醺起來。


    “花女俠於我有恩,若非花女俠相助,孫某恐怕再難陪女兒過年了,此等大恩,孫某......孫某沒齒難忘。”


    看著臉色憋得通紅,嘴裏說著一句又一句胡話,走路都顫顫巍巍的孫掌櫃,花熒顯得有點哭笑不得,坐立難安。


    一桌飯下來,孫掌櫃並沒有因為她是女子而疏慢,反而是頻頻敬酒。


    花熒哪兒喝過酒,從小到大都未曾沾過一滴,孫掌櫃敬來的酒都被她不著痕跡地在衣袖的遮掩下倒在了地上。


    以她的武功實力,做出這麽點小動作,根本不會被人發現,哪怕是她身邊的孫伶都不曾看到這點,更不用說孫掌櫃了。


    孫掌櫃倒好,一看花熒一杯又一杯酒下肚,心道這可真是女中豪傑啊,自然不甘於落了麵子,結果一連喝了好幾壺。


    他哪有這個酒量啊,一喝醉什麽心裏話都往外麵說了。


    “花女俠武力高強,孫某...孫某欽佩萬分...那日見過花女俠殺人...於無形...當真是震懾孫某.....”


    “可惜...可惜花女俠並非...並非男子...不然孫某必定...要把小女許配給你...可惜,實在可惜啊...嗚嗚......”


    說著說著,孫掌櫃這麽一個中年大漢竟然當著兩女的麵哭了起來,哭得痛哭流涕,引得她女兒孫伶臉都紅了,趕忙招唿幾個仆人過來將自己父親押送迴房去。


    “爹爹真是的,不能喝酒就不要喝嘛,喝醉了就亂說話......”


    等到孫掌櫃被幾個仆人搬著帶離了飯桌,結果離得老遠還能聽到他的陣陣哭嚎聲,孫伶這才用小手扇了扇發燙的臉蛋,小聲嘀咕了起來。


    嘀咕過後,她又趕忙轉身向身後的花熒告歉道:“對不起呀花姐姐,我爹他喝不了酒,早知道我剛才就攔著他了。”


    孫伶雖然年幼,但從小喪母,隻在父親的嗬護下長大,心境儼然也比之同齡人要成熟許多。


    “正所謂酒醉吐真言,孫掌櫃皆是肺腑之言,說的都是心裏話,我自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兒生氣。”


    花熒搖搖頭,坐在椅上一臉淡然的模樣。


    她自然沒有因為孫掌櫃的一番話而心生反感,反倒是心裏輕鬆不少,一些許久的困惑也解了開來。


    本以為孫掌櫃盛情招待自己入住府下是有所企圖,如今看來,倒是自己多慮了。


    這孫掌櫃為人誠懇,並未心懷不軌不說,還很懂得知恩圖報,雖然嘴上說的盡是些荒唐話,但也不能否定他的報恩之心。


    至於將女兒許配給自己什麽的,花熒也全當玩笑聽了。


    且不說自己並非是男子,哪怕是,也必然不可能貿然接受。


    “伶妹妹,既已無事,姐姐就先迴房了,明日早起,記得不要再在姐姐門外偷放炮竹咯。”


    花熒看了眼外麵的天色,發現時候已經不早了,她便起身告辭一句,而後就迴去了。


    今年這個年啊,她並不想過,如若不是孫掌櫃邀請,她隻想一個人靜靜地呆著。


    家人全都不在了,師父也不在了,師姐更是不見蹤影,花熒真的不知道這年還有什麽過得意義。


    若是沒有家人陪伴,那年,還是年嗎。


    迴到房間,閉上房門,吹熄了燈燭,花熒坐在桌前,趁著窗外撒入的清冷月光,靜靜地聆聽著遠方傳來的炮響。


    今天明明是一個值得慶賀的日子,可她心裏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待在黑暗中,靜默許久。


    此刻,誰也不知道這個獨守空閨的少女內心裏在想些什麽。


    直到一聲輕響。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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