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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黃梔子恨不得直接將宋衛琴找過來問問到底是咋迴事,但也不能直接奔到魏水村去問大姑子,等了兩天,越來越心焦。


    宋月明倒是淡定的很,“媽,現在是新社會,不興封建迷信那一套。”


    “那也得問清楚上一個被克死的是咋迴事,說起來也沒問問,他親爹媽那邊到底是怎麽死的,不會真是被他克死的吧?”


    宋月明無言以對,衛家出事是因為十年前那場變動,和衛雲開沒半點關係,但這話她又不能說。


    “媽,你不覺得這事兒很巧嗎?我剛定媒送帖,村子裏就有人說衛雲開不好,就算他真有啥事,咋現在才傳出來?”


    黃梔子眉頭一皺:“你說這是啥意思?”


    “我覺得吧,是有人紅眼了唄。”


    眼紅宋家日子的不是一個兩個,但畏於宋家兩兄弟在小宋莊的權威,多數人不敢做什麽,可背地裏管不住人家的嘴,人家想怎麽說怎麽說,有跟宋家親近的,會把這事兒說到他們麵前來。


    黃梔子當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腦子裏把跟宋家有仇的人過了一遍,首先鎖定目標劉大蓮。


    “這個該死的劉大蓮,肯定是她在背後說道!”上次,黃梔子不敢把劉大蓮往狠裏揍,是怕人說他們宋家仗勢欺人,可這次,她指定要找劉大蓮討個說法!


    宋月明摸摸鼻子,她也不是要把黃梔子當槍使,但這件事讓她出麵,總比自己一個未婚姑娘出麵來的好,而且她還懷疑另一個人,已婚婦女口口相傳衛雲開命硬克家人,可大姑娘也能說道一二,她出門都能看到那幸災樂禍的眼神,這又是誰傳達的精神?


    “媽,你先別著急去找人算賬,等大姑來了再說吧。”


    黃梔子一想也是,出了這樣的事得聽聽男方的解釋,定媒之前啥都瞞著算咋迴事。


    等到一個小宋莊趕大集的日子,宋衛琴總算來了,她是來賣自家養的兩隻公雞的,家裏養著四隻公雞,留下兩隻打鳴就行,這兩隻拿出來賣掉也算一份進項。


    宋衛琴是吃過晌午飯到的,沒啥事兒不好意思在兄弟家蹭飯,趁著集上還沒幾個人去兄弟家裏喝口水、說說話倒是無妨。


    誰知道剛一進門,二弟妹拉著她的手跟多年未見似的。


    “大姐,你可算是來了!”


    “咋了?”


    黃梔子迫不及待的問她:“那衛雲開真的命硬?方家裏人?”


    宋衛琴眼神閃了閃,她一心做媒真是把這件事給忘的幹幹淨淨,可麵上還得義正言辭的說:“哪有的事兒?你別聽人家瞎說!”


    “那人家咋說衛雲開前麵相過一個,剛見一麵人就死了呢?”


    “嗨!這事兒你不在俺莊不知道咋迴事,我跟你說,那閨女死的時候肚子都鼓起來了,她咋嫁人?”宋衛琴理直氣壯地,她真不算坑娘家侄女,這就是小毛病!


    黃梔子吃了一驚:“啥?那閨女是……”


    宋衛琴撇撇嘴:“是真事兒,就是不知道跟誰做下的孽,怕相媒結婚露餡,幹脆上吊死了,她家裏人不願意養大的閨女就這麽沒了,就在村裏說衛雲開命硬,但是看見那閨女死時候啥樣的都知道咋迴事!”


    “再說,月明是我親侄女,要是人不中,我能昧著良心給她說媒?”


    黃梔子放心一半,“那他親爹媽咋死的?”


    “這事兒我真不清楚,魏根生從前當過兵,王寶珍說衛雲開的親爹是魏根生的恩人,他爹媽是生病死的吧,家裏麵也沒啥人,這兩口子就把衛雲開接過來養活了,都是實心人,要不誰在十年前願意養個半大小子!”


    “倒也是。”


    宋衛琴想起一件事,“弟妹,咱家月明該會的東西也該教教,前兒王寶珍還問月明在家裏都會幹啥,到時候結了婚,小兩口就跟爹媽分開過,萬一月明要是啥都不會,該被人挑理了。”


    一說這,黃梔子心虛加後悔,兩家都是小毛病,要真是擱到定媒前,還真不一定是啥樣兒。


    “她咋想起來問你這個了?”


    宋衛琴撇撇嘴:“我聽說是那劉大蓮迴娘家胡咧咧的,不就是嫉妒咱們月明找個好對象,弟妹,要我說,咱家講理也不能讓人家這麽欺負!”


    黃梔子狠狠點頭,“劉大蓮就是欠揍!”


    饒是抓住劉大蓮散播謠言的證據,宋月明還是讓黃梔子耐心等一等,她要見過另一個人。


    幸好沒有辜負她的希望,這個人很快上門來了。


    王桂芝的臉比上次在供銷社門口見麵又黑了一個度,雖然捂一個冬天就差不多能白迴來,可這會兒,宋月明還是居高臨下的看她,嬉笑道:“你咋又黑了?”


    “月明,你就是會笑話我,我又不跟你似的,啥都不幹就擱家裏捂著。”王桂芝低眉順眼的看不出喜怒。


    “沒辦法,爹媽疼我,不願意讓我下地幹活。”


    王桂芝垂在身邊的拳頭緊了又緊,訕笑著點頭:“是啊,不過月明,這幾天你都沒出去嗎?”


    宋月明懶洋洋的抬眸看她一眼:“沒有,天太熱出去幹啥?”


    “月明,其實我是聽見人家說你不好的話才過來告訴你的,現在人家都說衛雲開命克家裏人,我上次跟你說你還不信,現在人家都這麽說你總該信了吧?你真不害怕?”


    “害怕啥?”


    “他要是真克家裏人,那你咋辦?我聽說上一個跟他相媒的死的可慘了,他要是沒一點毛病,咋會到現在才定媒呢?”


    宋月明若有所思的剝開一個奶糖,相媒那天男方家裏也會送來喜糖,宋家也買了一些,但這些難得的奶糖都被宋月明和大寶瓜分,她桌子上就散落著七八個。


    王桂芝嘴巴動了動,仿佛聞到那股奶香味,極其自然的伸出手要拿奶糖,冷不防宋月明瞪過來一眼。


    “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我讓你吃了嗎?”


    王桂芝收迴手,埋怨道:“月明,咱倆一起長大,你咋越來越小氣了?”


    “我給過你不少東西,你是不是還欠我錢,先把錢還給我再說。”王桂芝跟原主零零碎碎的借錢,就沒見還過,雖然原主對她頤指氣使的,但絕對不算虧待她。


    “我、我等兩天就還你,再說你現在都有好幾百塊了,還跟我計較這點錢。”


    宋月明哼了一聲,不屑道:“不還就不還吧,不過你一直說衛雲開命硬,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我、我聽劉大蓮說的,她娘家不是跟你對象一個村,肯定知道點啥。”


    “那你說我該咋辦呢?”


    王桂芝遲疑了一下,最近宋月明陰晴不定的,她還真拿不準這話是啥意思,思來想去磕磕巴巴的說:“你要是覺得不對勁就先別答應那麽早結婚唄,我感覺男方還有別的毛病,我聽說過一個,家裏給可多彩禮錢,結過婚才知道男的有病。”


    “行吧,我明白你意思了,我就是不明白這些人對我的事這麽感興趣,巴巴的從魏水村打聽了再說出去,我要是知道誰敢傳我的謠言,絕對給她點顏色看看!”宋月明說到最後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王桂芝跟著心一跳,扯出一個笑容說:“誰會閑著沒事兒傳這個,月明,那個,你叫叔給俺爸換個活兒唄。”


    “你事兒真多,願意掙工分就幹,不想要工分就迴家躺著唄!再說,大家都這麽做,我爸總不能一直照顧你們家吧?”


    王桂芝笑容漸淡,難堪的點點頭,惡狠狠的在心裏咒罵那男的把你克死才好呢!


    二人又說了沒幾句,宋月明把王桂芝給打發走了,她願意費時間跟王桂芝閑磕牙,是覺得原主喜歡過宋柏恆這件事知道最清楚的是王桂芝,試探她的態度再進行威懾是主要目的,但瞧王桂芝根本沒提起這茬事忽然明白過來。


    宋柏恆之於王桂芝就是男神一般的存在,王桂芝絕對不願意男神和別的女人傳緋聞!


    ……


    黃梔子衝到劉大蓮家門口罵街去了,撿的時機也很巧妙,劉大蓮的閨女宋金菊正在媒人的介紹下和本村的男孩見麵,黃梔子指名道姓的一罵,場麵頓時熱鬧起來。


    “劉大蓮,你個黑心爛肺的女人,你天天說俺家壞話對你有啥好處你!”


    “上一迴我不跟你計較,這一迴你跑到娘家去說閑話!你嘴恁閑咋不去嚐嚐屎啥味兒!”


    黃梔子想法很簡單,你敢破壞我閨女的婚事,嗬嗬,那你閨女也嫁不出去算了,她就不信,兩家當麵鑼對麵鼓的鬧起來,這村裏誰還願意娶她閨女?想把閨女嫁在本村,做夢!


    劉大蓮一聽,立馬坐不住要出去對罵,誰知道還沒動一動就被她男人宋假妮兒照臉上甩了一巴掌:“你又幹啥好事兒了?”


    宋假妮兒是劉大蓮男人的小名,生下來長的羸弱又是家裏獨苗苗,老人怕留不住這個男孩,就給取個假妮兒的名字讓各路鬼神以為家裏是個女孩,叫來叫去這麽幾十年連村裏人都不怎麽記得他本名叫什麽,這男人是個窩裏橫,自知惹不起宋衛國兄弟倆,先出手打媳婦!


    劉大蓮呢,擱外麵潑辣二皮臉,但在家裏怕男人,宋假妮兒說啥就是啥,挨了一巴掌捂著臉不敢出門。


    黃梔子口齒清楚地罵了七八句見無人迎戰,在鄰居的勸導下憤憤然找個台階走人,家裏男人是幹部,她在村子裏還是相當注意形象的,沒把人惹急輕易不會發火。


    堂屋裏,和宋金梅見麵的男青年王占營聽到這兩句罵,小聲問媒人是怎麽迴事,媒人一臉苦笑。


    王占營和媒人離開時門外還有尚未散開的看熱鬧的,兩人稍加打聽就知道怎麽迴事,剛才罵街的人是宋大隊長的媳婦,兩家子不對付!


    王占營一聽就搖頭,他們家和宋大隊長有點交情,以後說不定還要托人辦事,再說這家人也不行,當即搖頭,讓媒人去迴絕劉大蓮一家。


    媒人連勸一句都沒勸,反正都是一個村裏的,白跑一趟就白跑一趟吧!


    劉大蓮明知道婚事不能成,還是氣的要命,私底下和倆鄰居小聲嘮叨:“又不是我傳出去的,也不是我一個人說那男的命硬,還沒結婚就這麽護著,不就仗著自家是村裏幹部才這麽欺負人麽!”


    圓臉鄰居腹誹:知道人家是幹部還要對著幹,你不是閑的蛋疼是啥?


    “我就給你們幾個說說,黃梔子是咋知道的,該不會你們跟她說的吧?”


    圓臉鄰居連忙擺手:“我可沒說出去,聽聽就算,這事兒當不得真,再說梔子嫂子說你還去你娘家說啥了,人家月明大姑也嫁到那兒去了,你還傳閑話,不是擎等著人家來找你算賬嘛!”


    劉大蓮哼了一聲:“真是命硬才好呢!”


    二百九十塊錢!她閨女宋金梅定的上一個對象連八十塊錢都不肯給,那宋月明咋恁金貴!她要是有這二百九十塊錢,倆兒子都能蓋新房娶媳婦了!


    一直沉默的方臉鄰居低聲說:“昨兒我還看見王貴家那閨女去找月明了,她倆從小關係就好,會不會是桂芝跟月明告的狀?”


    圓臉看看方臉,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王桂芝二姐是嫁到魏水村了吧?這妮子天天跟在月明後頭,估計心裏酸著呢。”方臉按著黃梔子跟自己的抱怨原樣學給劉大蓮聽。


    劉大蓮醍醐灌頂:“一定是她,要不是她專門去說,黃梔子咋會來找我麻煩!”


    隔了兩天,宋月明如願聽到八卦,劉大蓮和王桂芝的媽因為一點小事大大打了一架,兩人掛彩無數順帶給王桂芝脖子上撓了一道,兩家鬧了大半天,半個村子裏的人都去看熱鬧了。


    黃梔子和王娟坐在家裏不動,但聽到前線戰報都挺開心的,尤其是王娟,她知道這主意是小姑子出的,暗暗感歎月明比以前有腦子了,這定了媒的人就是不一樣。


    村裏熱鬧一陣子,今天看完人家打架,後天就是楊家閨女出門兒,碰見一樁喜事不容易,在這缺乏熱鬧的時代,家家戶戶都願意去紅白喜事的場子上湊熱鬧。


    宋家人都沒動,除了宋衛國要去喝喜酒,其他人在家裏該幹啥幹啥,黃梔子死盯著宋建鋼留在家裏,順帶觀察宋月明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宋月明想了想,閑著也是閑著,家裏的韭菜又長出來一茬,咱們吃韭菜雞蛋餡的餃子吧!


    拿五六個雞蛋熱油炒熟炒香,順帶用鍋鏟把雞蛋搗碎放涼,韭菜洗淨切碎段,再用熱水泡一把紅薯細粉條,細粉泡軟同樣切段,韭菜和粉條直接倒進盛著雞蛋的鍋裏,撒上鹽、十三香再倒上香油,那股鮮香味兒立刻飄出去老遠,這時候最好打進去兩三個生雞蛋,把韭菜餡攪勻,擀出來餃子皮很快就能包好一鍋排的餃子!


    宋月明觀摩黃梔子熟練的動作,她奶奶就是這麽包的,還會用這個餡料炸菜角,她咽一口口水,提了一個有點過分的要求:“媽,我想吃菜角!”


    黃梔子心疼油啊,除了過年家裏輕易不炸東西,但想想閨女今年不一定能不能在家過年,狠狠心答應下來:“中,等八月十五咱就炸菜角炸糖糕!”


    “好!”


    這次包餃子,宋月明已經能很熟練的包出來好看的餃子,擀皮的王娟笑著誇,黃梔子驕傲極了,隻是想到自家閨女嬌氣的說法會有點猶豫,這小半月過去,魏家沒再來人,該是咋想的?


    包完一劑麵,黃梔子從和麵的瓦盆裏拿出來另一塊麵在案板上揉,餃子包的慢,不能一下子把麵全部拿出來,不然不等餃子包完,那就變幹變硬不好包了!


    等待麵團被切成劑子的時間裏,宋月明站到院子裏吹風,大寶正蹲在樹下摳摳挖挖,似模似樣的讓人看著發笑。


    “大寶,你幹啥呢?”


    大寶聽到聲音站起來:“小嫲嫲,蟲!”


    “啥蟲啊?”


    宋月明說著走過去跟他一起蹲下看,家裏的地麵是泥地,每逢下雨天的泥濘是最痛苦的時候,直到現在院子角落的地麵上還留著上次雨後積水造成的青苔。


    地麵上有一個小小的黑洞,裏麵似乎有個東西在不停地撓土,宋月明定睛一看,是一隻知了幼蟲正要破土而出,不過在這裏,這個小東西叫。


    “爬叉!”大寶準確的叫出它的俗名。


    “不是晚上才會爬出來的嗎?咋現在讓你找到了?”


    宋月明嘀咕著四處看看準備找一個樹枝將爬叉的小洞弄大一些,夏天最擾人清眠的是蟬鳴,它的幼蟲大多晚上爬出洞上樹等待蛻變的到來,村子裏很多小孩子摸黑捉它們,捉迴來泡在碗裏等明天早晨炒菜前煸炒片刻就是夏日裏最常見的葷腥。


    地上有一截枯樹枝,宋月明小心翼翼的把洞周圍的一層薄土撥開,再把樹枝伸到爬叉的爪子上期待它能順杆爬上來,但年幼剛出窩的爬叉並未領會她的希望,反而一動不動的呆在小坑裏。


    大寶急了,一手握著宋月明的食指往洞口送:“小嫲嫲,拿!”


    “我不敢!”開玩笑,她絕對敢吃不敢拿的!


    黃梔子隔著廚房窗戶看到這一幕,哈哈大笑道:“大寶,你讓你小嫲嫲給你拿蟲肯定找錯人了,她從小就不敢拿!”


    大寶聽得懂,懊喪的抬頭,可看到敞開的大門外的人眼睛一亮,站起來蹬蹬蹬跑過去,雖然還是忘了該叫人家什麽,可還是毫不猶豫的牽著他的手過來。


    “拿!”


    宋月明在大寶跑出去時才發現門外站著的人,下意識站起身:“你怎麽來了?”


    衛雲開一雙眼眸清亮,微笑著說:“過來送點魚。”


    他先跟著大寶很輕鬆的把爬叉拿起來,但大寶也是個膽小的,敢看不敢拿,跑到屋簷下拿起一個透明的罐頭瓶子,示意他裝在裏頭。


    廚房裏的黃梔子已經聽到這不尋常的動靜,趕忙走出來看:“雲開,你來啦!正好,家裏包的韭菜雞蛋餃子,留下吃飯!”


    衛雲開點點頭,沉聲解釋:“嬸子,我跟大哥今天在河裏捉了點魚,我媽讓送來嚐嚐。”


    “哎唷,你們小孩兒弄點魚還給這送來幹啥,自己吃唄!”黃梔子嘴上客氣,心裏特高興,剛才還想魏家是不是有啥意見,結果人就來送魚吃!


    衛雲開返身迴去拿掛在自行車的魚,天氣熱,魚還活著,怕直接拿過來魚在半路死了不新鮮,他直接在車把上掛了一個水桶,盛著半桶水到這,裏麵的魚大半都是活的!


    村裏有條河不假,但水多不見魚又沒有網,輕易抓不到什麽魚,現在這桶裏有不少魚,巴掌大小的鯽魚有五六條,還有一條兩三斤重的白鰱,和一些漂浮的小魚,非常難得!


    黃梔子一看就心疼:“桶恁沉你都帶過來了,累不累,快坐下歇歇,月明,還不去倒茶!”


    宋月明喔了一聲,迎著王娟看戲的眼神,去廚房茶壺裏倒出來一碗涼白開送過去,衛雲開連忙站起來接了,一飲而盡。


    碗還迴來,宋月明想了想又去倒一碗,直接放到桌子上,同時看了他一眼。


    衛雲開似乎神奇的懂了這個眼神的意思,沒再直接喝下去,宋月明想了想,去井邊壓一盆沁涼的井水,又扔進去一條幹淨毛巾。


    這下不用她開口,王娟替小姑子把話說了:“雲開,月明給你弄好水了,快去洗洗臉擦擦汗。”


    “好。”衛雲開起身去井邊洗臉,與宋月明錯身而過時,微微抿唇,眸底都是笑意。


    黃梔子想起宋建鋼還在西廂房,十分不客氣的走過去拍門:“鋼子,雲開來了,你別給屋裏睡覺了,快出來!”


    宋建鋼很快來開門,確實是睡眼朦朧的樣子,衛雲開擦好臉與他對視,很客氣的喊:“二哥。”


    黃梔子嫁過來就是一個接一個的生孩子,宋家的四個孩子都是差兩歲,宋建鋼比宋月明大四歲,與衛雲開同年,但其實比衛雲開小大半歲,冷不丁被一個比自己高比自己壯的人喊哥,宋建鋼老大不自在的撓撓頭。


    “嗯,雲開你來了。”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自從上次見過衛雲開,宋建鋼就知道這人不是好得罪的。


    “雲開,今兒留在家裏吃飯,正好月明讓包餃子,你哥倆兒把魚收拾收拾,咱做魚吃!”


    這自然是沒意見的,宋建鋼走過去看到桶裏的魚也忍不住驚歎:“怎麽捉到的?”


    衛雲開笑著交代:“小河溝裏水不多,魚不少,正好趕上了!”


    “運氣真好!”


    魚從桶裏倒進大盆裏換上新鮮水,大寶第一次見到活魚,連爬叉都顧不上玩,老老實實蹲在水盆邊看魚,順便崇拜的看著這個啥都會做的小姑父!


    宋月明想迴廚房繼續包餃子,還沒進門就被黃梔子婆媳倆一起哄了出來:“看魚去吧!”


    看啥魚?倒不如直接說讓她去看女婿!


    宋月明當然搬上小板凳去了,做個吃貨就不怕宰殺食材的場麵血腥,她看的淡定自若,甚至可以去廚房拿刀,給衛雲開遞刀。


    宋建鋼不敢和衛雲開多說,就找宋月明說話活躍氣氛:“小妹,你啥時候喜歡看殺魚了?”


    宋月明給他一個白眼:“現在。”


    衛雲開快速瞟她一眼,笑意漸濃,手上的動作更加的幹淨利落,將魚肉處理的幹幹淨淨。


    鯽魚撿著不太活躍的殺了三條,活的歡的換個盆倒上清水還能養兩天再吃,小魚直接掐掉魚頭和內髒,跟鯽魚一起燉湯喝,那條生命力不夠頑強的白鰱則被斬成段等待下鍋紅燒。


    處理好的魚送到廚房,餃子也完成大半,黃梔子看看時間才上午十一點,得虧今天包餃子弄得早,她想了想吩咐道:“鋼子,你去宋柏恆家把你爸叫迴來,就說雲開來了,別讓他在那兒吃飯了,迴來吃!”


    順便讓兒子親眼看見,徹底死心!


    宋建鋼臉色一沉,還是低聲應下去了。


    院子裏剩下宋月明和衛雲開領著大寶看魚,宋月明無意間看到衛雲開嗅手,心知剛處理魚時沾上了腥氣,於是起身去東屋拿過來她的香皂。


    衛雲開很驚訝的看她一眼,愉悅的接過來細細搓一遍香皂,揉出泡沫,等他搓好,宋月明走到壓井那兒給他壓水。


    “謝謝月明。”他喊這名字的時候聲音低低的,很好聽。


    宋月明嗯了一聲,垂眸拿過香皂給大寶洗手,絕對不是給他一個人用的!


    宋衛國聽說新女婿上門,顧不得其他,匆忙和兒子迴來,等中午宋建兵也迴來,爺仨兒逮著衛雲開喝了一頓酒,衛雲開不可避免的露出一些醉意,順理成章的在宋家留到下午。


    下午,宋家人很有默契的忙的忙,出門的出門,都很默契的不去打擾這對未婚小夫妻為數不多的相處時間。


    但實際上,兩人並沒有什麽說話時間,衛雲開略微坐坐,酒醒的就差不多了,宋衛國心裏有數,不敢多灌他酒!


    酒醒之後,衛雲開閑著無事,給泰山大人家的堆積在一起的柴火給劈好了,大半個月都不愁用的那種!


    宋月明站在一旁圍觀,男人和女人的力氣差別好大,她們平時用柴,如果家裏男人不在,就要黃梔子上手劈柴,半天還砍不開一根木頭,但到衛雲開手裏跟玩具似的,而且他砍的整整齊齊,可以治愈強迫症!


    “其實,你可以不用劈那麽多的,要不然我二哥就沒事兒做了。”


    衛雲開抬眸看她,她說的很認真,夏天天熱動不動就是一身汗,確定這柴可以用一陣子,他便動手將散落的柴擺好,把地麵掃幹淨。


    宋月明已經給他備好洗臉的井水,真心實意的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可愛。


    他洗好臉,喝了宋月明遞來的涼白開又去隔壁幫忙,給宋月明做嫁妝家具的木料已經粗加工完畢,家裏院子不大又來來去去的,不能伸開手腳做家具,宋衛國思來想去就給荒廢宅子的空地騰出來在那兒做家具,離家近也能看著木料不被人偷走。


    反正家人就在隔壁,黃梔子也放心閨女和女婿獨處,有點啥事喊兩聲就能聽見!


    宋月明鎖上門也去了,兩人一前一後都能聽到彼此的腳步聲,嘴角不約而同的浮現出笑意。


    荒廢宅子和前幾天大不相同,黃梔子把草都給拔了免得蚊子太多,空蕩的院子裏擺放著木料,可以輕易嗅到屬於木料的特殊香氣。


    “你倆咋出來了?”


    “我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衛雲開說著就幫宋建兵抬木料去了,黃梔子看一眼神態自若的宋月明,暗暗點頭,這女婿不輕浮夠穩重,不錯!


    宋月明看懂黃梔子的眼神才意識到留他們單獨相處似乎又是個考察人品的坑,但他們好像已經完美過關了?


    婚前給丈母娘家幹活是應該的,但也不適合久留,畢竟村裏鄰居離這麽近,來來往往的都會問一句,半下午的時候,幾人迴家切了個西瓜吃。


    吃完西瓜,衛雲開告辭離開。


    宋衛國連連點頭:“這孩子不錯!”


    黃梔子哼了一聲:“那你也不看看誰給咱閨女挑的!”


    “我咋覺得是月明自己挑的?”


    “……也對。”


    衛雲開來過這一趟,很快,農曆七月的下半月呲溜過去了,迎來農曆八月,村裏又進入令人喜悅忙碌的秋收季節,每天鈴一響就要下地掙工分,正逢花生玉米收獲的季節,時不時還有人家飄出來鹽煮花生的香氣,被人逮著問還振振有詞:自留地裏的花生!自家的!


    宋月明也吃了一迴,確實香甜,肚子裏缺油水,碰上點好吃的都會犯饞。


    等到玉米棒子從地裏收迴來堆積在村裏的空地上,為了防止有人偷公家的東西吃,日夜都要安排人守著,宋月明意思意思的做了一件最輕省的活計——剝棒子!


    就是給玉米剝皮,留下三四片葉子不摘,等人把它們編起來一串串的掛在樹樁上晾幹,到那時候才能磨玉米麵、玉米糝。


    最忙的時候還有一個中秋節,這年的中秋節也是宋月明唯一的十八歲生日,過了十八歲就可以結婚出嫁。


    小宋莊這片的習俗是趕在十五之前走親戚,衛雲開必定是要來拜訪丈母娘家,宋月明也要到魏家去。


    衛雲開選在初六拎著節禮上門,兩塊月餅兩盒點心四瓶罐頭還有兩瓶白酒,這是頂頂好的節禮了,黃梔子滿心歡喜的收下來開始發愁去魏家送什麽東西,送的差了墜的可是自家麵子!


    初六,宋家留衛雲開在家吃飯,約好初八宋月明去魏家,到時候衛雲開會來宋家接人。


    初六晚上,黃梔子就在倒騰去魏家的東西,衛雲開拿過來的節禮當然不能再送迴去,真那樣幹非得讓人笑掉大牙,她思來想去讓宋衛國找人買迴來一條散花煙再不一樣的月餅點頭,比魏家給的少一樣也在情理之中。


    初八一大早,黃梔子又早早把宋月明叫起來了。


    “媽,你再讓我睡會兒,我晚上都沒睡好。”宋月明困得睜不開眼。


    黃梔子心想,睡不好那顯得不好看,睡就睡吧:“等吃飯再叫你。”


    宋月明嗯了一聲,翻個身又睡著了,黃梔子哭笑不得的在她背上拍了拍:“真是!你倒是一點都不急!”


    她出了房門跟王娟抱怨,王娟笑著開解:“我當年要來家裏時也是晚上睡不著早上起不來,我看小妹現在挺懂事的,不會出錯的,媽,你就放心吧!”


    “我知道是知道,就是放心不下啊!”


    不親眼看見閨女出門兒成人,她很難放下那顆心!


    過了不到半小時,宋月明到底是被黃梔子給薅起來了,她眯著眼睛梳好頭發,洗好臉照鏡子時終於有了緊張情緒:“媽,大姑今天會去的吧?”


    “她去!她要是不去我還得給你找個人一起去呢!”


    宋月明好歹放心點,等衛雲開騎車來到,幾乎想不起來怎麽跟人家坐上車的,自行車蹬地離開她看到父母站在家門口才反應過來,但再說點什麽是來不及了。


    一路上,避免不了遇上幾個人。


    “月明,去你婆家啊?”


    “喲,你這對象真精神!”


    直到出了村,宋月明才鬆一口氣,一個多月前的青紗帳已經枯黃,有來不及掰下來的玉米還掛在秸稈上隨風搖動,時間過得真快。


    衛雲開隻聽到隻字片語,下意識問:“什麽?”


    宋月明反問:“我剛才說話了嗎?”


    “……說了。”


    玉米地裏鬧鬼會比較嚇人。


    宋月明被自己的腦補逗笑,重複一遍剛才說的話:“我說時間過得很快。”


    當初他送她迴家也是走的這條路。


    他的話從前麵飄來:“收獲的季節。”


    宋月明消化理解一下,意思是當初救人一命,現在收獲一個貌美如花的媳婦唄?


    村莊之間連接的是土路,坑坑窪窪的,即便衛雲開盡力避免,還是會有顛簸,宋月明原本抓著後車座,但總有要掉下去的風險,咬咬牙抓住他的上衣。


    麵前的脊背寬厚十分有安全感,隻是在她抓上去的那一刹那有片刻僵硬,宋月明不厚道的偷笑,抓緊的手再沒有放開。


    兩人之間有長長的沉默,遠處天空湛藍,滿世界的秋高氣爽。


    路過當初那座橋要上坡,宋月明很懂事的下車,跟他推車過橋,兩人不約而同看了當初他救起她的位置,如今水流湍急,比當時還要危險。


    宋月明心有餘悸的再次坐上車,開始小聲問今天魏家都會有什麽人,衛雲開知無不言,很是配合。


    進了魏水村,宋月明做迴矜持姑娘不再說話,一路上還是免不掉打趣好奇的目光,快到魏家時路過一條胡同,裏麵走出來一位妙齡姑娘,看向他們、準確的說看向她的目光充滿敵意。


    宋月明淡淡瞟了一眼,自行車很快掠過那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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