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是還有三五個好友,就算非常孤僻之人,也會有這麽一兩個能說到一起的朋友。


    盧老、陳老還有單老的關係也是在一種非常規的情況下建立起來的,一個十年,三人的友誼也算是在苦難中煎熬的非常純潔。


    盧老掛了陳老的電話後,就給張凡打電話,“你在手術室嗎?”


    “沒,師父,剛和骨科的林主任他們吃過飯,現在準備迴宿舍。”


    “別迴了,我們出去一趟。”


    “要出診?”


    “算是吧。”


    “要我準備什麽不?”


    “不用了,你來辦公樓下等著,駕照帶了嗎。”


    ……


    開著盧老的專車,張凡還是第一次開這種也不知道是指定呢還是非指定性的四個圈汽車。


    說實話,這個車給人的感覺的就是死板。至於動力倒也還能說的過去。


    “師父,咱去哪裏。”張凡點火給油,然後迴頭看了看盧老。


    “來,我給你指路。聽說你在骨科的換髖手術中做了一些非常有建設性的改良?”


    老頭略微靠前一點一邊給張凡指著道路,一邊和張凡聊天。


    “也不算是大的改良,就是一些小手段。”張凡剛要迴頭。


    “你好好看路,咱爺倆就這樣聊。”說完,又說道“小手段?嗬嗬,你的小手段還真不少啊,有過多少台臨床手術的記錄了?”


    “呃!”張凡汗都下來了。“沒記錄,有就做,沒刻意去記錄過。不過病曆倒是很完善。”


    “你啊!”盧老都快無語了,也就是老人是個正統的文人,要是歐陽,估計都出手拍在了張凡的後腦勺了。


    “等會迴來以後,先讓你師哥給你講講醫學統計學,有些時候,你的想法還是要進行一些科學的統計的。”


    “哦,好的!”張凡真的算是言從計聽,西醫,稍微往高處走一走,就必須結合實驗室,結合數據,結合統計。


    而這一塊,就真的是張凡的短版,也算是野路子出身的張凡,對於這些,對於這些醫學院校選修的課程,早就還給當年的老師了。


    穩重的四個圈,一路朝著海邊的山脈跑去,東山無山,三川無川,說的一點都不錯。


    在張凡眼裏,東山海邊的這些個小石頭山,都不能稱之為山了,最多也就是個大一點石頭坡了。這些石頭山要放在西北,放在祁連山脈、放在天山山脈邊上,直接就弟中弟。


    而且,東山海邊的這些山有個特色,就是土層稀少,幾乎都看不到土層,全是如同禿頭一樣的白石頭。


    汽車圍著小石頭山,轉了幾個圈,終於看到了一個建築在向陽麵山坡上的院子。


    說院子大,也不大,院子裏麵鬱鬱蔥蔥,樹影中夾雜著十來棟小二樓,或者是小三樓。


    特別是大門正對的一個小二樓,門臉上明晃晃的掛著一個紅色五角星,院子門口倒也沒什麽站崗,可停車登記,門衛落實,一項都沒有缺少。


    進入院子後,張凡瞅了瞅這裏的環境,給他的感覺就是一種沉靜。


    這裏不同於師哥帶他去的小漁村,小漁村中雖然建築雜亂,阡陌交錯,可村子裏麵雞犬相鳴,小兒嬉鬧,再伴隨著海浪聲,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副海邊從容的一種幸福而簡單的漁村生活。


    可這裏不一樣,樹,巨大的樹,成排成排的生長在其中,巨大的樹木都快把這個院子給蓬起來了。


    路,清一色的水泥路,幹淨,連點樹葉都看不到的幹淨。


    除了海浪聲和海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再無其他,就如同進入了一座空城一樣。


    “這是部隊的療養院,以前是一個研究基地,後來算是廢物利用,被改造成了療養院。


    你朝前走,第二個十字口左轉。”盧老解釋了一句。


    車停在了一個小二樓前,這個樓宇明顯的有了年代,建築用的材料還是已經淘汰了的紅磚,樓頂上都長出了小樹苗。


    不過小樓前的一塊菜地倒是被打理的井井有條,一攏攏的蔬菜長的生機盎然,仔細聞一聞,鹹腥的海風中略帶著一絲的羊糞味道。


    汽車剛一停,一位老太太,一頭銀發,滿臉笑容的掀開竹子做成的門簾,向盧老和張凡招手。


    “老嫂子,身體還好吧。”盧老趕忙的快走了幾步。


    “好,挺好的,就是天天和倔老頭慪氣了,又麻煩您了。”老太太看著像是農村裏的普通老太太,可說話,語氣,神態……


    “快進,他這會又鬧著要喝酒,你去說說他。”和盧老說完,老太太又看向了張凡。


    “嗬嗬,好精神的後生啊。快進,大太陽的,進屋子裏麵解解暑氣,這天氣還麻煩你們開車過來,真是遭罪了。”


    老太太雖然精神爽利,可活動還是非常的遲緩。


    張凡幫著老太太掀起門簾跟著盧老進入了屋子裏麵。


    在大門口看到紅星的時候,張凡就知道,這個地方比較特殊。


    原本還以為房子裏麵得是個怎麽樣的裝飾呢,可等進入了老房子,張凡嘴都合不攏了。


    正堂中正對大門的牆壁上掛滿了相框,相框中清一色的黑白照片,特別是有幾張,張凡一眼就能認出裏麵的人物。


    張凡微微張著嘴,再看看房間的設施,更是覺得這件屋子的主人是個另類。


    桌椅板凳,全是老式的哪種原木刷著一點清漆的家什,就連放在桌子上的電話都是帶著數字圓盤的老式電話,側麵牆壁上一副巨大到誇張的華國地圖。


    正堂下擺著一個四仙桌和兩把古板之極的高背木頭椅子,看著這個玩意,張凡覺得坐著應該不舒服吧。


    再一看,凳子上坐著一位撅著嘴瞪著眼,絕對是正在發脾氣的老頭。


    而且,這個老頭的長相也是非常的有特色,一眼看過去,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粗大,就如老式蘇聯的幸福摩托一樣的粗獷。


    額頭突起,顴骨聳立,雙眼如隼,耳大而不肥,擺放在桌子上的左手,筋骨突如。


    一眼看去,就能感覺出來,這個老家夥不好相與,迎接張凡和盧老的老太太給人的感覺是慈祥,一種華國小孩農村裏上了年紀的外婆感覺。


    而這位老頭,給人的感覺,直接就是一副懟天懟地,下棋悔子,聊天頂牛,一言不合,拳腳相向的架勢。


    “這個黑小子就是你的關門弟子?”老頭的三角鷹眼帶著一種好似打量羊羔的目光看著張凡問向了盧老。


    沒有寒暄,沒有客套,就如要準備吵架一樣的架勢。


    再加上破鑼一般的嗓子,直接就讓年輕的張凡覺的這個老頭是個危險人物。


    盧老笑了笑,也沒有寒暄,而是幾步走到了老頭旁邊的椅子,坐定,然後自己拿著放在桌子上的瓷水壺,倒了一杯涼茶。


    “嗯,我的關門弟子,您看如何。”


    “也就平常人!”老頭略帶輕蔑的瞅了瞅張凡,然後也就收迴了目光。


    老頭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勢,但是怎麽都讓人討厭不起來。或許是他的氣勢太強,或許歲數太大讓年輕人不惜的和他計較,或許……


    倒是老太太熱情的拉著張凡的手做在了旁邊的凳子上,溫軟而略帶粗砂的手,拉著張凡坐了下來。


    “你別在意,他就是這樣,一輩子不會說話,一輩子沒什麽文化。不像你們年輕人,個頂個的都是文化人。


    來,嚐嚐我自己曬的小魚幹,味道不錯。”


    說著話,一位穿著像是製服,有不是製服的中年女性端著茶杯和一個竹子編的小盤,笑著輕輕的放在了張凡和老太太的身邊的桌子上。


    就連放在桌子上的茶杯,都透著一股子年代久遠的感覺,白瓷帶蓋,老電視劇中的哪種開會桌子上放一排的白瓷器杯子。


    張凡客氣的點了點頭,心裏也挺納悶。瞅一眼長相能嚇哭小孩的老頭,再看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心裏鄙視了一下老頭。


    “這倔老頭好福氣,也不知道當年是怎麽找的這個老太太。”


    老頭再沒搭理張凡和老太太,而是側著身和盧老說起了話。


    按說這位單老,也真的是一位奇人。


    小時候逃荒逃進了隊伍,當時沒槍高的他就為了能吃口飯,跟著隊伍跑。


    上不了戰場,又賴在部隊不走,就成了首長的勤務兵,也算是長在部隊中的紅小鬼。


    後來在趕跑xxx,和老美在朝鮮幹仗,和猴子在老山幹架,老頭算是軍中豪傑了。


    可老頭脾氣不好,資曆又老,一般人當他領導就如同他的下屬一樣。


    反正就是戰爭年代的豪傑,和平時代的奇葩。最後也就早早的頤養天年了。


    張凡含著老太太拿出來的魚幹,聽著兩人的聊天。


    這個魚幹不吃都不行,老太太估計也是孤單的緊,見了張凡如同見到自己的晚輩一樣,慈祥的盯著張凡,隻要張凡快吃完的時候,絕對會趕緊再拿一個給他,還時不時的小聲問,“好吃嗎?好吃就多吃一點!”


    “你說,我都多大歲數了,他們還斷我的酒,不讓我抽煙,你說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就算我不喝酒,不抽煙,還能再活個八九十歲?”


    老頭破鑼一樣的嗓子格外的刺耳。


    當老人傾訴的時候,老太太手裏拿著魚幹,但是明顯的,注意力立刻看向了盧老他們。


    “嗬嗬,我先看看你的檢查結果,這個生病就和當年部隊打仗一樣,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要想辦法從側麵減少損失一樣。


    您也是軍事家了,這點道理還用的找別人說?總不能明知打不過,還要給敵人送槍送炮,這不就成了當年的xxx?


    您還不至於昏聵到這個地步吧!”


    老太太一聽,眼眉間的笑意張凡都能感覺的到。


    而老頭一聽,雖然覺得那裏不對,但還是點了點頭,“好像也是這麽一個道理!你老家夥就會糊弄我,哪就先看看檢查結果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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