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餘連的笑容的每條褶子中都透著淩冽的煞氣,實在讓譚繼澤瘮得慌,讓他當場沉默了將近半分鍾,甚至還下意識地挪開了幾步,這才放緩了語氣,用不是太自然的語氣地道:“……話又說迴來,您真的準備向樞密院申請和警務總監德門子爵的榮譽決鬥?”


    “我是靈能者,他也是個靈能者,這不是宇宙之靈賦予我們的神聖權利嗎?”餘連瞥了麵無表情的地方一眼,隨即啞然失笑:“作為一個法律學者,你一定對這種特權相當難以接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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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倒不至於,反正這也是你們靈能者自己的事,隻要別影響到勞苦大眾的公序良俗,就不幹我的事。反正這種一定會公之於眾的超凡者榮譽決鬥都會在固定場所,不會給他人添麻煩,還附帶自播和觀眾,多少還能創造點附加價值呢。”譚繼澤笑道。


    餘連倒是一點都沒有被冒犯,反而很是欣慰。


    通常來說,熱衷於解構神聖的人,都是潛在的布爾什維克。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看上去最溫文爾雅書卷氣十足的譚繼澤,或許才會是留學生總會中最有可能理解餘連腦迴路的一員呢。


    這時候,卻見譚繼澤又道:“可是,他也可是可以拒絕的。”


    “自然可以。然而德門是五環,我是四環。若拒絕了,丟臉的是他。他但凡是稍微有點羞恥心,都不敢在警務總監的位置上待下去了。”


    當然,他要是厚臉皮來著不走就更好。那個時候,樞密院大佬就有理由逼他離開了,可德門子爵卻是宰相府的人。府院之間,必然又要大撕特撕一場了。


    餘連的態度很明確,不管背後設計這件事的是誰,你敢惡心我,我就敢直接惡心整個帝國。


    譚繼澤轉念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心中也閃過了一絲快意,卻依然不敢放心,憂心忡忡地道:“可是,若德門子爵同意了呢?”


    餘連用訝異的目光看了譚繼澤一眼,就好像是在說“你這種聰明人,怎麽也能說出如此傻話?”


    “那當然就直接剁了,讓他愚昧的靈魂去向宇宙之靈請罪咯。”他的口氣實在是太自然了,仿佛對方才是實力居於劣勢的那個。


    譚繼澤頓時啞口無言。一方麵是確實不太懂靈能者的事,自然也沒什麽發言權;一方麵,大概也是被餘連這種毫無理由的信心弄得有點沒法接話茬了。


    “那麽,斯托克同學這邊,就暫時拜托總會的大家,還有你了。不過,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餘連拍了拍譚繼澤的肩膀,準備告辭之前,又滿臉遺憾地道:“本來還想要和你們討論一下人生,未來和這個停滯的宇宙的,卻沒想到出了這一檔子事。那麽,便還是留待把一切都風平浪靜之後吧。”


    您這話可真不吉利。譚繼澤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我期待著那一天。這段時間,反正賽爾迪也隻是居家軟禁。他閑著沒事,應該會給我們先預習一下的。待有了點準備,再和您暢談大事,效果說不定會更好的。”


    告別留學生總會的大家之後,餘連才剛迴到大使館,便被掛著一臉便秘表情的瓦特·拉爾少將直接拉到小會議室中。


    這時候,大使館的一把手齊先生,二把手布利斯參讚都在會議室中正襟危坐,再加上瓦特·拉爾少將這個首席武官,不用說,便又是一次三堂會審的格局了。


    “那邊的事情我也已經聽說了,這段時間,我也會盡我所能,向帝國方麵施壓的。至少得讓醫院負起更大的事故責任。”齊先生開門見山。


    聽他的意思,似乎也對斯托克的無罪辯護不抱太大希望。


    如果能讓醫院承擔更大的死亡責任,說不定還能把“過失殺人”降級為“過失傷害”,這樣一來,他就不至於要服終身苦役了。


    隻不過,斯托克數年辛苦努力才考下來的學位自然是保不住的,將近十年的牢獄之災也是難以避免的。


    “這件事我們也會全力跟進的,不能讓我們的留學生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布利斯參讚也補充道。


    話雖然這麽說,參讚先生卻有點不太敢看餘連的眼睛,帶著一絲歉疚。大概是知道,站在大使館的立場上,對這種表麵上沒有任何政治因素的刑事案件,是真的不能介入太深的。


    更何況,大使館也隻是外交部的下屬,終究是要考慮地球方麵的反應的。


    不管如何,布利斯先生有這樣的態度,這幾天也確實勤勤懇懇地東奔西走,餘連還是很感激的。他看了看對方臉上明顯的疲倦,因為胃疼而有些發白的麵色,頓時也有些歉疚了,便道:“您的胃怎麽樣了?需要我幫您看看嗎?”


    “嗨,你們靈能者的可以救急和救命,卻沒聽說能救病吧?而且,這都是外交部門積年的老毛病,我早就習慣了。誰要是不每周疼上一兩次,哪好意思說自己是做外交工作的。隻不過,這次確實是疼得太多了。”布利斯參讚無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剛想也說兩句感謝的客套話,隨即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忍不住大聲道:“等等,這不都是你害的嗎?”


    哦豁,居然沒有糊弄過去。


    “知道我們胃疼,就不要給我們增加工作量了啊!出發之前你不都已經答應蘭徹司長了嗎?人與人最基本的信任呢?”


    “嗨,布利斯老弟,你就不要怪罪他了嗎。年輕人有血性,想要為自己的朋友出頭,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站在外交人員的立場上,出頭保護我們自己的公民,本來也是應有之義嘛。”倒是齊先生在旁邊說了句公道話。


    “您就別偏袒他了!”布利斯用更大的聲音迴答道。


    大概是因為參讚先生第一次在大使閣下麵前表現得這麽強勢,弄得後者也不由得當場一愣。


    “他要保護斯托克同學,我當然可以理解!可,可是……他……他可是當場表示要和德門子爵進行榮譽決鬥啊!”


    這一次,就算是齊先生這樣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也都不由得目瞪口呆地看向了餘連,更不用說是拉爾少將了。


    現場足足過了半分鍾,拉爾少將才用生澀的口氣道:“這……你在威脅他們吧?這個,外交場合其實偶爾也是可以采用一些強硬態度的,我們本阿裏就”


    “不,我是認真的。在迴來的路上,我就已經寫好申請書了。”餘連笑道。


    本來榮譽決鬥這種事應該是向當地治安部門申請的,但當事人德門子爵自己就是最大的警察頭子。好在,他是貴族,那這種事就可以歸紋章院管了。不過歸根結底,最後估計還是得上報到樞密院去。


    我們都知道,在這種極為注重禮儀典章的帝製國家,什麽事情涉及到高層,都會非常形式主義。既然是有可能要樞密院特批的請求,線上申請豈不是顯得特別不莊重?就算是電話申請都略顯輕浮。一份書麵材料當然就是必須的了。


    說實話,人家樞密院沒喊你本人必須到場,已經顯得很人性化了。


    拉爾少將的眼睛整整放到了一圈,不可置信地盯著餘連,過了好幾秒種,才又顫顫巍巍地看向自己的難兄難弟布利斯參讚,眼神中已經出現了一絲哀求。然而,他卻隻能看見,後者一臉沉痛地向自己點頭。


    大使館的首席武官頓時雙手抱住了腦袋,發出了一聲聽著就讓人心酸的痛苦呻吟,“噗通”的一聲把頭埋在了桌子了。


    然而,齊先生卻拍著桌子大笑了起來:“哇哈哈哈哈哈!沒關係,年輕人,做了就做了!能夠惡心到帝國鬼子,那就足夠了!拉爾老弟,你也別這個德行!我有八成把握,那個裝模作樣的警察頭子是會拒絕的。”


    見布利斯參讚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他又解釋道:“德門子爵出生隻穿了三代的小貴族。另外,我見過那小子,年紀不大,但已經是個蠻現實的老官油子了。”


    因為是剛起家的小貴族,沒有曆史悠久的世襲貴族那麽迫切的榮譽感;因為是老官油子,所以也沒那麽強烈的羞恥心;因為年紀不大,還有遠大前途,就更不敢冒險了。


    “他還有預備役上將的軍銜,大不了辭去警務總監的職位之後,恢複現役跑迴軍隊去。”拉爾少將也解釋了一次,但還是不放心地道:“可萬一呢?德門子爵以前也有過臨陣斬將的經驗的。要是他真的答應了……”


    “那就順手砍了。能夠合法地把一個帝國高官砍死,這麽好的事到哪兒找去?不知道我的光劍已經饑餓難耐了嗎?”餘連道。


    於是乎,拉爾少將也捂著肚子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當然,下官畢竟還是軍人,當然也是需要您批準的。隻要您反對,下官也願意接受。”餘連又擺出了一副我是乖孩子的樣子。


    瓦特·拉爾少將心想我當然要反對了!要不然,不說是帝國的反應,就算是地球那邊也交代不過去啊!


    ……不過,我反對,可要是這邊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老頭子卻同意怎麽辦?看齊老頭這亮得都可以去當探照燈的眼神,明顯是來興致了啊!


    果然還是必須要先聯係地球方麵,讓他們來壓齊先生?


    可這樣一來,是不是太沒道義了?我瓦特·拉爾是這種人嗎?而且說實在話,地球那邊的大人物,能少打交道,還是少打一點的好啊!


    拉爾少將一邊想著,一邊和自己的好搭檔布利斯參讚交換了一個眼神,長時間的默契,讓他瞬間從對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同樣的意思。


    就在大使館的一號和二號人物陷入道義和現實之間的時候,卻聽餘連又道:“那麽,還是說迴正題吧。關於賽爾迪·斯托克那邊,我希望能以個人的身份,參加今年的戰神祭。”


    在場的另外三位都覺得話題似乎是跳躍得太快了,都覺得自己被重重地閃了個腰。


    戰神祭和關於本國留學生的刑事案件,到底是怎麽扯上關係的?


    “如果獲得冠軍的話,或者拿到mvp的話,就可以向皇帝要求一個願望了吧?在銀河帝國,虛空皇冠的意誌是淩駕一切的,便可以請他老人家來赦免斯托克了。然後我作為共同體的代表,還能在全宇宙出個大風頭,為國爭光!如此豈不美哉?”餘連笑道:“所以,我已經報名了。唿,差點就到報名截止期了,真是好險!”


    戰神祭的報名當然就不用像榮譽決鬥那麽麻煩了,網上就可以報名。而且餘連的身份信息隻用了半分鍾不到就通過了,仿佛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生怕他反悔似的。


    布利斯參讚和拉爾少將覺得自己仿佛是聽到了幻聽,明明餘連的聲音並不大,卻仿佛在他們的耳中響徹出了悶雷般的迴音似的。


    兩人的嘴角幾乎在同一時刻,用同一種幅度抽搐了一下。他們接著便又同時捂住了自己傳來劇烈痛感的胃部,幾乎都說不出話來了。


    這是他們半年來疼得最慘的一次,簡直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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