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來大人物找自己的時候,是給自己授勳。


    可這一次,餘連卻覺得這一定沒有什麽好事。這沒什麽特別有說服力的理由,就覺得在這個多事之秋,好事一定能是輪不到自己的。


    在教務室中,除了新任的教導主任,從頭到尾仿佛都不會有什麽表情變化弗蘭茨中校外,還有另外一位穿著黑色內衛部隊製服的人。他看上去甚至比弗蘭茨中校還要年輕幾歲,但肩章上卻掛著一顆銀色的將星。


    餘連的視線在對方臂章上飛快地掃過。那是一個鑲嵌藍色星球的盾牌圖案,設計感太過於強烈了,乍一看更像是某個帝國貴族家族的紋章。


    “共同體衛士。或者說,藍色衛隊。”不得不承認,這名字確實是有點爛啊!


    弗蘭茨中校的氣質已經有點冷硬了,但這位準將卻更冷了幾分,有些陰沉,有些傲慢,卻又似乎是壓抑著兇狠,總感覺像是一隻默默地翱翔在雲層之上的兀鷲。


    當然了,這家夥倒是並不禿,而且還是個很俊朗的中年人,是個很適合在邪典電影中演主角的家夥。


    餘連覺得自己猜出他的身份了。


    “餘連同學是吧?我是弗蘭西斯·莫雷。藍色衛隊副司令官,兼國防委員會統合調查局監察官。”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委統”的一員啊!不過,話又說迴來了,委統還可以兼職的嗎?


    他的聲音當然也是偏陰沉的,但還是挺有威嚴的,有點馬龍白蘭度含著胡桃說話的三分神韻了。大概這樣,他身為秘密警察的壓迫感便能達到最大吧。


    餘連總覺得對方的重點是最後幾個字。這應該並不是他的錯覺吧。旁邊的弗蘭茨中校也看了莫雷準將一眼,蹙了下眉。


    “中校,我們可以單獨談談嗎?”莫雷準將話雖然是對主任說的,但卻用非常不客氣的,仿佛兀鷲打量獵物般的眼神看著餘連。


    “抱歉,但是不可以,閣下。”弗蘭茨中校道。


    “任何一個學生在畢業之前,軍方各部門都不應該提前接觸他們。這是中央防衛大學的校規。我作為校方工作人員,有義務維護這一點。”


    莫雷看了中校一眼。餘連發現,這還是自己進屋之後,他第一次正眼看對方呢。


    “如果說,我是有別的事呢?以委統監察長的身份?”


    “那我就更需要在這裏了!”弗蘭茨中校寸步不讓地道:“學院的學生不管是有嫌疑也好,需要取證也好,都沒有讓校方代表迴避,讓一個學生單獨麵對秘密警察的道理!”


    莫雷準將又多看了對方幾眼,倒是不以為意地一笑:“看樣子,中校對我們這些調查人員的誤會還是挺大的。不過,這裏是教書育人的神聖之所,我也確實不好說什麽……那麽,餘連同學,我也就開門見山了。”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中多了一絲淩冽:“我能否知道,你2月4日到6日的行蹤?”


    餘連抬頭,坦然地道:“4日在大蘋果城參觀獨立博物館。5日的一大早便去了霧都,然後看了那場兵工廠對紅騎士的比賽。”


    莫雷準將的表情有點僵硬,大概是沒想到餘連居然這麽坦然,過了將近一秒鍾才道:“那麽,你在大蘋果城的那天,正好是下城區發生騷亂的時候……”


    餘連更加坦然地點頭:“是的。不過,我當時一直在上城區,被封鎖在友誼河的北岸了。”


    莫雷眯著眼睛,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對方。可是,在他準備說什麽的時候,餘連卻又補充道:“不過,您既然是超凡部隊的指揮官,又是國家調查人員,那我倒是可以把自己的猜測和您探討一下……在下個人覺得,下城區的騷動原本隻是工人們正常的示威遊行,這其中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麽失控的惡性事件,為何在短時間內就演變成了大規模暴亂?這其中必有蹊蹺!或許有國家的敵人,在使用超凡力量進行了策劃。”


    餘連沉默了一下,又一本正經地道:“是的,在未來,超凡犯罪,乃至以靈能者為主力策劃的恐怖活動,將成為共同體必將麵臨新的狀況。聯盟和帝國對這方麵已經有比較完善的應對機製了,但我們還沒有。所以,學生以為,我們從現在就應該開始準備了。”


    莫雷準將的表情依然陰沉嚴肅,但眼神似乎有點渙散了,開口道:“就算是帝國和聯盟的應對機製,也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


    這點倒是確實的。畢竟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而且一旦涉及到了超凡力量,就更不可能嚴防死守了。


    “你注定不可能阻止所有的惡行,但在事後,卻一定要追查到底。一點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從太平洋的海底追查到銀河的邊緣,對始作俑者斬盡殺絕!餘連同學,你不覺得,這才是我們這些維護國家的超凡力量執法者,應有的作風嗎?”


    莫雷準將的聲音愈加低沉了,已經從陰沉的壓迫變成了森然的淩冽。


    弗蘭茨中校冷冷地看著對方,手放在兜裏。他應該隨時準備要叫保安了……雖然餘連不覺得,保安們來了會對一個準將閣下做什麽。


    “不,不僅僅是超凡力量的執法者……所有的執法者,都應該是這樣的!我們不是守護者,而是威懾者和複仇者!我最尊敬的人是這樣行事的,我覺得,這應該也成為我的行事準則!”他咧開嘴露出了笑容,一口大白牙之中,流淌出來的完全就是昭然若揭的血腥和肅殺之氣。


    餘連也收迴了笑容,表情冷了下來,等待著對方的表演。


    王叔叔,你看錯了哦。這家夥或許是個優秀的職業軍人,也是個優秀的獵犬,但本質上其實是個到了晚期的病嬌啊!


    “那麽,餘連同學,你認同這一點嗎?如果你願意認同,共同體衛隊的大門將向你打開!”


    “莫雷準將!”弗蘭茨中校大聲道。


    “別生氣啊!中校,你的學生是如此優秀的靈能者,注定是我們部隊的一員!隻不過,共同體衛隊也是分兩部分的!實戰的,先登的,光鮮亮麗的!以及,我這些在背後做髒活和累活的!”莫雷繼續陰沉地笑著。


    他剛想要說什麽,手腕上的個人終端卻發出了電話鈴響,還跳出了一個小小的畫麵。畫麵上赫然是王景陽的頭像,標注則是“傻白甜。”


    這畫麵雖然小,但卻完全瞞不過餘連的眼力。而餘連也知道,對方一定知道瞞不過自己的眼睛。


    “這種新款的個人終端,我始終不知道怎麽把來電顯示給關閉……”他板著臉用最冷傲的聲音說著以上的話,然後坦然地接通了電話。


    緊接著,莫雷準將的臉色頓時就垮了下去,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頓時收了下去。他半邊臉隱藏在燈光的交錯之中,仿佛每個毛孔都在開始醞釀起了陰沉的不明物質。


    幾分鍾後,他放下了終端,看了看餘連,用不冷不熱地語氣道:“……希望你好好考慮吧。”


    隨後,他隻是草草向弗蘭茨中校點了點頭,扭頭便出了房間。


    他的身形依然挺拔,步伐依然穩健,但大高手餘連卻看出了幾分急促、焦慮,甚至不安。


    餘連和弗蘭茨對看了一眼,一時間都有點跟不上劇情發展了。


    “算了。餘連同學,你先稍息吧。”中校的聲音有點疲憊。


    剛剛出了教務室,餘連也收到了電話,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王景陽了。


    “對不起啊!小餘,最近的情況稍微有點複雜。你進入藍色衛隊的正式時間也得退後一段時間了。”電話那頭的王叔叔說。他的語氣中是真的充滿歉意的。


    餘連本來就沒想要加入共同體衛隊,倒是真覺得沒啥好道歉的。


    “……藍色衛隊的津貼可是很高的啊!你要少拿半年的,那至少就是五十多萬啊!”


    那確實是需要道歉!


    “……總之,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王景陽又道:“安心準備論文,安心準備畢業就行了!”


    王景陽又絮絮叨叨地叮囑安慰了好幾句,這才念念不舍地掛掉了這通沒頭沒尾的電話。


    餘連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了什麽,拿起自己的終端隨便操作了一下,便進入了軍方的內網。他很快便發現,有好幾個要害部門的首腦都停職了,其職權都被他們副手或者說空降兵代替了。


    這其中最要害要重要的一位,便是總參謀長施瓦茨上將。他居然也停職接受調查了。


    之前莫雷準將表現得那麽不正常,便是因為聽說這件事了吧?確實,聽說他們的關係是很不錯,他口中的那個“最尊敬的人”,應該也就是指施瓦茨上將了。


    ……考慮到了這位總參謀長閣下彩虹色的緋聞,餘連頓時打了一個哆嗦。


    他覺得有點意外,但僅僅隻是有點而已。


    餘連之所以反感施瓦茨上將,是因為在政變初期,他表現得極為遲鈍、愚蠢以及懦弱。說白了,政變的赤心會能迅速控製地球乃至太陽係,他這個參謀總長實在是難辭其咎。


    可讓人驚訝的是,在內戰結束之後,他被平叛大軍從軟禁的地方救出來的時候。居然又搖身一變地成了寧死不屈的英雄,不但官複原職,很快還又升了一級。


    於是乎,在後來的故事中,在共同體和地球人最需要抗爭的時候,已經是軍令部長的他,又縮了一次。當然,那個時候,縮的並不隻是他,他也不是最大的那個。


    當然了,仔細想想這也並不太奇怪。這家夥之前在軍中排斥異己的時候,手段可是非常狠辣的,怎麽都有種大人物推他出來當黑手套的感覺。


    現在,要麽是他背後的大人物也倒黴了,要麽就是他背後的大人物準備借這個機會卸磨殺驢了。


    不管怎麽說,他再也不可能繼續占據這等高位,成為什麽英雄,坑人坑己了!這可真的是可喜可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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