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伏羲號的艦橋現場,就這樣陷入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默當中。


    餘連必須要承認,這樣的展開確實是有點超出自己的預料了。他估摸者,就算是那個融入了時眸魚的精髓,懂得預言術的白毛狐狸小姐在這裏,也應該不會想到,一個堂堂的元帥,一國最重要的領導人之一,居然會淪落到當了綁匪的地步。


    況且,這可是在正式的外交場合啊!在場人所有的一舉一動,可是都關係到了整個國家的外交信譽。


    要知道,現在畢竟已經不是野蠻生長的時代。銀河文明議會之所以存在,國家公法之所以存在,便是列國都認同秩序的意義,都願意在這個桌子上按規矩玩牌。想要掀桌子的家夥固然是存在的,但掀了桌子卻一定會受到懲罰。


    便是帝國和聯盟,恐怖都很難承受掀桌子的代價,何況一個是小小的圖蘭克協調部長國了。而且,這和圖寒人過往一貫以來的佛係精神結構畢竟不太一樣啊!


    更重要的是,付出了這麽多代價,僅僅隻是為了挾持費拉古上將?


    圖寒人莫非是真的認為,用費拉古上將性命,便真的可以要挾特混艦隊的官兵們放下武器?喂喂喂,先不說將軍的人緣是不是真的有這麽好,但莫要忘了,這裏可是軍隊啊!


    大家就這樣陷入了短暫地驚悚中。不過,對麵的圖寒人明顯是早已經有了準備,趕緊形成了一個人圈將元帥和人質擋在了最內層。


    檀伯元帥的手臂纖細卻堅硬有力,始終是牢牢地掐在了上將的脖子上。他的臉上露出了鮮活而生動的悲傷表情,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愧疚,卻又似乎總透著一股瘋狂:“快點放下武器!如果想要保住那麽的司令官的性命,就快點放下武器!”


    好吧,這家夥是真心的。


    於是,就算是餘連自己,也花了將近半分鍾的時間才恢複了一點點思考能力。


    而這個時候,沒等他做出什麽反應,艦橋上的安保人員早已經湧了過來,紛紛舉槍將一行圖寒人堵在了中間。


    托維準將用眼神向餘連示意,但後者還沒來得及說話,被挾持的費拉古上將卻發出了一聲哀嚎:“你們,你們這是做什麽?快,快放下武器!這是司令官的命令啊!”


    ……好吧,作為一位高級將領,這樣子確實挺丟人的。不過,我們也都知道,所謂千古艱難惟一死,這反應其實也可以理解。


    可是,他真的認為,大家會接受這個命令嗎?各國的軍事條令都一定有類似的規定,在軍事主官失能無法履行職權的時候,其軍令權將由副手及其其餘高級軍官順位接替。


    現在,艦隊副司令官庫蘭索夫中將在宙斯號上——艦隊正副長官不能在同一艘船上,這也是鐵例——那麽這麽算起來,地位最高的豈不是就我了嗎?怪不得剛才托維艦長和姆卡瓦參謀長不斷在向我使眼色呢。餘連頓時恍然大悟。


    所以說了,最終的受益人竟然是我啊!


    “閣下,這邊已經準備好了,您隨時可以下令。”這時候,他聽到了米婭·華爾特上校壓低了的聲音。


    餘連甚至都不用迴頭,便已經確定,一定有靈能者已經躲在看不見的地方把狙擊武器架起來了,說不定準星已經瞄上司令官的腦袋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檀伯元帥居然稍微一用力,把費拉古上將提了起來。身寬體胖的地球人上將頓時便把纖細修長的圖寒人的身體完全遮住了。僅從這一手便能看出,堂堂的元帥閣下在這方麵一定是經過專業訓練的。


    如果他未來不能在這個領域繼續精耕細作,便一定是屈才了。


    胖乎乎的司令官閣下或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大聲哀嚎道:“餘連老弟,大家,你們誰啊!誰請務必過來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他始終還是對餘連的能力抱有巨大的期待。實際上,在山窮水盡的絕境之下,便隻能向高位的靈能者祈禱了,說不定人家真能拿出什麽超出常規想象力的神異手段,救自己一命呢。


    事實上,奇跡果然發生了,下一秒種,便將司令官忽然變了一張表情,換成了一張大義凜然決絕剛烈的臉:“將士們,不要管我,向我開炮!”


    “這裏是偉大的伏羲號!我們偉大的主神無畏絕不能屈服於下作的恐怖分子!”


    “快向我開炮啊!我死而無憾!我死之後,踏平圖蘭卡,為我報仇!”


    好吧,大約是司令官閣下表現得過於剛烈了,一瞬間爆發出來的魄力顯得分外壯美,反而是把敵我兩方都震住了。就算是早已經準備好送司令官一場體麵的某位正在潛伏ing的靈能者,居然也都忘了扣扳機了。


    於是,現場便再次出現了難以言喻的沉默。


    餘連倒是對費拉古上將刮目相看了。


    他剛才用的可不是控心——在這個距離,在這麽多嘈雜的人群中完成對一個成年男人的控心,就算對他也是有點難度的——而是從“白銀之龍吐息”中衍生出來的意誌凝練。


    這便相當是於是一種加強版的精神鼓舞術,命中率極高,效果也極好。不過,大約是由於鼓舞過度的原因,已經到了幻術的地步了。


    可是,這至少說明司令官閣下心中還是有勇氣的。要不然的話,再強力的技法都將如無根之水,所謂的“鼓舞”又從何說起呢?


    可這個時候,圍成一個大圓圈的圖寒群體中,終於有人發出了一聲夾帶著狂熱的喜悅呐喊聲:“咿呀,太好了,我們終於成了!”


    人群之中突如其來地綻開了一縷靈光,就好像是在死寂的黑夜中忽然綻開的一朵煙火。


    不過,在餘連的感知中,那更像是在混沌而莫可名狀的空間之中,拉開一道門。


    那當然不可能是靈能技法,否則絕瞞不過自己的感知,甚至可以都瞞不過聯盟煉金師們篆刻在艦橋上的預警陣列。


    當然了,以那群圖寒人的能力,也不可能完成這種能級的空間技法。


    ……所以,寶具嗎?特麽的我最討厭的就是寶具了。不管是啟明者遺物還是一些當代煉金大師的作品都討厭!總是會讓低水平的靈能者製造出高水平的神秘學現象,且隱蔽性還高。總是能坑人!餘連想。


    他倒是從沒有檢討過,自己也是那種用慣了寶具坑人的類型。


    然後,他親眼看到,四位身披裝甲的巍峨輪廓,散開的人群縫隙中顯露了出來,畢竟從虛體轉向了實體。


    那是最先進的寂夜型紋章機。他們是星界騎士!


    餘連現在終於明白了過來。所謂對費拉古上將的挾持,跟不是為了挾持,而隻是為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給開啟寶具爭取時間。


    至於這八名星界騎士,剛才分明是連人帶甲的藏在圖寒人的使節船上的。


    “艦長,全艦隊,c編組!”餘連一邊大喝,一邊當機立斷地向距離自己最近的星界騎士撲了過去。


    “明白!”托維準將大聲迴應道。他現在早已經迴到艦長的崗位上了,讓自己的心態切換到了戰艦指揮上。不管艦橋已經亂成了什麽樣,這位身經百戰的老艦長依然表現得像是在暴風中屹立不倒的岩石,任何時候都兀自巍然不動。


    另外一邊,餘連已經一個力場閃爍躍入了人群之中。他近距離空間越過產生的引力變化,瞬間化為了極為猛烈的衝擊波,當場便把那些圖寒人宛若稻草一樣地放倒了。


    當然了,這些脆弱單薄的圖寒死士們是稻草,那些身披紋章機的星界騎士們便是參天巨木了。即便是直麵餘連構成了力場衝擊波,卻也依舊矗立不倒。


    距離餘連最近的兩位騎士已經同時橫過了光矛。


    然後,在自帶原子解離效果的光刃彈出矛杆之前,星界騎士卻直接感受到了巨大的眩暈感,剛剛凝滯起來的精神便直接渙散了。


    所有的靈能武裝,是需要靈能的推動的。這一刻,他們甚至都沒辦法讓光矛出鞘。


    星界騎士們心中駭然,他們瞪大眼睛看著出現在自己身側的餘連,就像是再看一個莫可名狀的怪物。可緊接著,他們的注意力便再次被轉移了,宛若晨曦的金色光刃覆蓋了騎士們的視線。伴隨著脖頸處的熾熱觸感,他們的思維旋即斷絕。


    那是餘連揮動臨光拉出了一道閃爍著晨曦之光的軌跡,在崢嶸的“嗡嗡”聲中,這兩個星界騎士的首級便如此輕易地從他們的軀幹中釋放了出來。


    原來意誌漩渦是這麽用的啊!真好用!上輩子我被夏莉搞得差點暈過去的那幾次,中的就是這個吧?餘連看著被自己斬首的星界騎士,成就感頓時油然而生。


    另外一邊,一直都在保持警戒的米婭·華爾特上校,已經和她的小夥伴一同向另外一名騎士衝了過去。


    他們是三對一,但畢竟沒有著甲,真打起來怕是會吃虧的。好在,那個一開始就在後方待命,準備擊斃司令官的同伴已經轉移了方向,衝著那個星界騎士當場便是一次十連射。反正這個方向都是敵人,也不用擔心誤傷了。


    星界騎士已經將盾牌橫在了肩膀那邊,讓漩渦一般的力場分解了子彈的動能。可是,他旋即便看到了自己的同伴們被斬首的瞬間。


    再怎麽身經百戰的戰士,也難免會有瞬間的分心。於是,沒有等到他把扛在背上的衝擊矛取下來,便已經被地球人靈能者們逼近了全身。


    他的周身燃起了銀火,這是一種隸屬於騎士團的高級護身技法,對無法通過意誌豁免的周邊敵對單位造成靈魂衝擊,即便是精神足夠堅定,也難免收到高溫灼傷。


    可是,騎士的靈火在剛剛竄出了一絲,便biu的一下熄滅了。和他那兩個脖子上還在冒血的同伴一樣,他也感受到了突如其來的巨大眩暈感,這些高端的靈能技巧便自然維持不下去了。


    乘著這個機會,兩位給自己加持了變化重量的地球靈能者,便宛若炮彈般砸在了星界騎士的身上,一個破壞了對方的護盾,另外一個則當場便將敵人撞了一個踉蹌。


    米婭·華爾特接著戰友們的掩護,已經躍到了星界騎士的肩膀上,將啟動了熱熔力場的穿甲錐,從星界騎士的視窗孔送了進去。


    視窗孔下傳來了騎士慘烈的嚎叫聲。


    不過,真正的致命傷還是來自炮手的攻擊。他在發現對手失去了護盾之後,便一股腦地將自子彈轟了過來,全部擊中了背甲關節的薄弱處。


    衝麵門和背後都受到致命打擊的騎士委頓到底,沒了生息。


    最後一名騎士才是這些入侵者中的最強者。他的紋章機上鑲嵌類盾徽,使用的兵器也是散發著靈光的劍和打擊錘。


    通常來說,戰場上的靈能者如果使用的不是大路貨的兵器,便一定是家學淵源且身懷絕技(以及寶具)的名門子弟了。


    實際上,他才是直接受到“意誌漩渦”轟擊的人。從他略微僵硬的身形來看,他確實收到了影響,卻並沒有被完全剝奪戰意和戰力。這位騎士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打擊錘,發出了昂揚的咆哮聲。


    “帝國的意誌!”


    在那一刻,他悲壯得就像是一個被敵人包圍的決絕死士。手中的打擊錘更是發出了熾烈的炫光,仿佛隨時都將爆炸開來。


    就算是不懂靈能的門外漢也能猜的多,若那戰錘真的爆炸了,高低也能把伏羲號的艦橋摧毀掉大半,蕩平艦隊八成的領導層。


    可就在這個時候,拂曉形成的次元斬平滑地切掉了他的手腕。於是,他的戰錘和小臂便同時滑落到了地上。


    餘連眼疾手快地將那枚即將爆炸的戰錘吸入了手中,又是一個力場閃爍便已經到了艦橋之外。


    艦橋內的將士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餘連長官出現在了舷窗之外的宇宙空間中,被熾熱的爆炸所吞噬。


    他們還來不及悲傷,便聽biu的一聲,便見灰頭土臉的餘長官已經迴來了。而且還惱羞成怒地衝過去,飛起一腳將失去了手腕的騎士連人帶甲當場踹倒,然後單手掀掉了對方的頭盔。


    一個還在咳血,滿臉蒼白的中年人的臉就這樣露了出來。


    士兵們一擁而上,將身負重傷的星界騎士壓在了身下。


    “全艦隊,做好戰鬥準備!”餘連對將士們大聲道。


    他現在下令就像是在應景。


    實際上,在方才這電光火石的靈能對抗發生之前,托維艦長的命令很快便已經傳達到了全艦隊。官兵們甚至來不及詢問伏羲號上的狀況,便已經按照製訂好的艦隊作業計劃,開始重新編組。


    首先開始運動的是強化了防護和火力的宙斯號無畏艦。她開始右轉沿著3點鍾的方向傾斜,並且將巡航速度調整到了第二戰鬥速度。其餘三艘無畏艦也緊跟著做除了同樣的動作,但速度卻也滿上一些。


    很快的,以四艘無畏艦為基本軸的平直航跡,就這樣變成了曲線。整支艦隊的陣型也在從航行時的長蛇陣,向蜂矢方向展開。艦首的主炮已經指向了星係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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