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勾聞言,頓覺不妙,正要出言澄清,卻隻覺一股濃烈的殺氣撲麵而來。一道白光接踵而至,與白光同時來到的正是劍奴。


    贏勾心中一凜,雙腳用力,趕忙向後退去,暗讚:“好快的身手!也罷,今日我有求而來,且不與你計較,待得他日,定要討教一二。”


    贏勾這人,素來工於心計,麵上落落大方,其實凡事計較於心。他心中既已拿定主意,也不與劍奴纏鬥,當下便將自身屍氣釋放出來。


    他這屍氣乃是僵屍一族獨有,無形無色,毒性強大。此時釋放出來,周身緊裹,隻仿佛一道無形屏障,將身體隔離開來。


    劍奴素以身手迅捷著稱,此時動起手來如影隨形,贏勾退,他便進。


    隻是他從未與僵屍一族接觸,不知世間竟有屍氣一說,待屍氣彌漫伊始,不察之下,已然嗅著一絲,吸入腹中,一時間頭昏眼花,肚中胃液翻滾,幾欲嘔吐。


    贏勾見劍奴動作漸而放緩,便知他已吸入屍氣,毒性入侵,道:“姑娘,你這族人吸了我的屍氣,毒入體中,不出一日,便會腸穿肚爛而死,須得快些救治。我們暫且罷鬥,待我為他祛除屍毒,再請聽我一言,如何?”


    洛仙見劍奴麵色難堪,便知贏勾所言不虛,輕哼一聲,喝道:“劍奴,你暫且退下,看他如何說法!”


    劍奴聞言,當即身形一閃,疏忽之間,人已退迴。


    贏勾見他退走,也穩住身形,飛身來到他的麵前,將手伸到他麵頰之前,緩緩擺動。


    劍奴隻覺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了過來,不由自主的就張開嘴巴,隻見一絲絲乳白色的氣體緩緩飄了出來。


    幸而劍奴吸入屍氣為時尚短,毒氣入體,並未侵入五髒六腑,隻是稍感頭昏目眩,此時贏勾將屍氣收迴,不適之感立時消除。


    洛仙見到這氣體,心中暗道:“這便是傳說中專屬於僵屍一族的屍氣麽?果然不同凡響!”


    贏勾收迴屍氣,退開幾步,看著洛仙,又長歎了口氣,這才不無感傷地道:“姑娘先前所言,神樹死亡,實則是起源昊天與犼之戰,那時我不過是夏帝麾下一名走卒。相信你們也知道,從前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凡人,雖然不如你們靈族那般長壽,卻也痛快自在。卻哪知天有不測風雲,昊天與犼大戰,將犼的靈魂分割。作為與昊天並存的神獸,即便是一絲殘魂,其神力也遠非我能比。犼的殘魂在凡間四處遊蕩,在遇見我之後,竟毫不猶豫地侵入我的體內,使我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洛仙麵色稍緩,沉吟道:“就算如你所言,那又如何?”


    贏勾長歎一聲,淒然道:“起初我變成僵屍,吃人肉、飲人血,那都是情非得已,到底我還沒有完全體會到活著的滋味。可是吃了五百年的人血,終日東躲西藏,害怕被人捉去燒掉。從最初看著自己的親人生老病死,到後來看慣江山顛覆朝代興衰,沒有人與你舉杯暢談風花雪月,沒有人與你輕舟浪蕩江川河流,不能暢快的活著,更不能暢快的死去,到現在有的隻是與暗夜一般無垠的寂寞,和生命一樣無盡的孤獨……”


    贏勾這一番話,直說得洛仙心中一陣發悸,想起自己雖是靈族,卻由於另一半的人類血統而屢遭排斥,根本不認為自己屬於靈族。


    人類雖然因為美麗的外貌而較能容納自己,也頗為排斥自己那屬於靈族的另一半血統。


    原來洛仙雖是羅蘭國玄冰宮主的親傳弟子,卻不是純血的人族,乃是靈族之主靈皇與人族女子結合而生。


    當年昊天攻殺犼,犼不能敵,逃至靈族的起源——生命之樹中,欲籍神樹之靈掩護自己逃脫昊天的追捕。豈不料被靈族察覺,靈族在靈皇的帶領之下,與犼發生激烈的戰鬥。


    洛仙雖然隻是一名半靈族,卻仍然衝鋒在前,最後不幸戰死。


    洛仙死後,因為非純血靈族,為族人所不容,即便自己的父親貴為靈皇,卻仍避免不了曝屍荒野的命運。


    洛仙戰死,魂魄並未散去,隻是在凡間遊蕩。畢竟作為一名半靈族,她依然擁有靈族強大的生命力。


    正在她絕望失落之際,一絲不明來曆的殘魂恰好漂遊至此。


    這絲殘魂擁有極其強大的力量,在占據洛仙軀體之後,便將其的魂魄吸引迴來,並使她複活過來。


    重新複活的洛仙力量更勝往昔,從的雙翅也忽而變成六翼,而且更是擁有一種神奇而可怕的詛咒力量。


    雖然她到底不明白這是怎麽一迴事,但她卻知道,此時的自己已經為族人所拋棄。


    想起貴為靈皇的父親,洛仙抱著最後的一絲期望,來到這精靈一族世代居住的靈族古城,卻發現已經人去樓空。


    失落的洛仙,不知道去何處尋找自己的父親和族人,隻得孤零零一個人暫居於此。


    至於她身後那名男子,名為劍奴,來自被稱為森林守護者的暗黑暗之靈,也是在那場神樹守衛戰中被犼所傷。


    後來昊天封印犼,靈族因為神樹被毀,都做鳥獸散,變得四分五裂。


    劍奴由於受傷甚重,失去行動能力,與族人失散,隻得躲在精靈古城的一處廢墟之中。


    洛仙複活後,發現躲在廢墟中的劍奴,便將他救起。劍奴自此便認洛仙為主,一直追隨於她。


    至於後來拜師玄冰宮主,卻是因為斬道之時,渡劫失敗,以至於修為被廢,打迴原形,幸而偶遇玄冰宮主,得她所救,並收為弟子。


    洛仙因修為被廢,人族血脈壓製靈族血脈,致使其被玄冰宮主所救之時,卻是人族嬰兒形態。由於時間推移,她修為漸長,記憶修煉恢複。


    她此番來迷霧鬼林,除了尋找十二月花,亦是想再迴靈族古城,尋找靈族下落。


    洛仙追憶往事,想到自己對靈族一片摯誠,最後都化作流水,不禁慨然,歎息一聲,道:“贏勾,你若是要尋找靈族,那你便來錯了地方!這裏雖是靈族古城,卻已經沒有了靈族。你也別問我,我不知道他們去了何處!我叫洛仙,雖屬於靈族的光明之靈,卻隻是一個半靈族,更是被靈族所遺棄的一員。”


    贏勾訝然道:“洛仙!據我所知,靈族有一位公主,乃是與靈皇與凡人所生。莫非便是你?傳說你雖然隻是一名半靈族,卻擁有靈族最強大的規則之力,能夠使用所有屬性的功法。在那次神樹保衛戰中,正是因為有了你,才使得靈族能夠在犼的猛烈攻擊下,支撐到昊天的趕來。”


    洛仙歎息一聲,道:“往事已矣,還提它做甚?”


    劍奴本來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這時忽道:“你身為夏帝所封,鎮守冥海,地位何等崇高。此時孤身一人到東方,尋找靈族到底有什麽目的?”


    贏勾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洛仙見贏勾看了看劍奴,目光又投向自己,尷尬一笑,解釋道:“贏勾先生,你別見怪,他叫劍奴,與我一樣,同是出自靈族,屬於黑暗之靈。黑暗精靈信奉月亮,崇尚黑暗,性格耿直爽快,所以心中想著什麽,口中便說什麽。”


    贏勾點了點頭,知道洛仙於神樹被毀之事已經釋然,也終於打消對自己的敵意,道:“公主多慮了,我怎麽會介意?而且我這次來是有求於你們靈族,所以怎麽敢開罪你們靈族的人呢!


    ”說著,嗬嗬一笑,又打趣道,“我雖出自僵屍一族,但遠來是客,這就是你們靈族的待客之道,就這麽讓客人站在大街上說話?”


    洛仙尷尬一笑,歉然道:“有什麽求不求的,能夠請到贏勾先生這樣的貴客,我才真是求之不得!貴客請隨我來。”說罷,便領著贏勾來到一座古堡之前。


    從外麵看來,這古堡年代該當很是久遠,灰白色的牆壁上已然爬滿蔓藤,隻是尚未將半圓形的拱門遮蔽,原本頗為寬敞的窗戶也顯得甚是狹小,圓形的塔樓更隻是若隱若現。


    據洛仙所說,這個古堡原是自己的父親靈皇的住所。後來靈族分裂,靈族古城變成一座空城,隻剩下她和劍奴二人,便在這古堡居住下來。


    走進古堡,首先印入眼簾的是鐫刻著奇特花紋的石製門框。


    從外往裏,逐層分布著特別挑選出的獨立門框作為裝飾。跟著是各種形狀的拱頂和立柱,拱頂上也鐫刻著靈族各類族群的圖案,立柱卻甚是簡潔雅致,甚覺敦實厚重。


    或許由於古堡外麵被蔓藤纏繞的緣故,使得城堡內部光線頗為暗淡,愈往裏走,愈是給人一種神秘幽暗之感。


    洛仙引著贏勾來到客廳,才進門,就看見一個諾大的“靜”字。


    看那字結體方正茂密,筆畫橫輕豎重,筆力雄強圓厚,氣勢莊嚴雄渾。想來寫這字的人,必是個胸懷天下,大氣磅礴之人。


    洛仙招唿贏勾在客房坐下,便從廚房端了兩杯茶,道:“贏勾先生,我這裏已經許久沒有客人,沒有什麽好招唿的。如有不周之處,請不要見怪。”


    靈族乃是天生天養,自然成形,本身就擁有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能力,可以從大自然中吸收身體所需求的各種元素。


    況且一千年來,靈族已經不複存在,偌大的靈族古城,便隻有洛仙與劍奴二人,更且不說有客造訪,廚房之中自然不會具備食物之類的東西。這時能有兩杯茶招唿贏勾,已屬難能可貴了!


    虧得贏勾乃是出自僵屍一族,以血為食,否則即便是洛仙有美味佳肴端出來,贏勾也都是食不知味。


    “嗯。尊敬的靈族公主,其實你可以直接稱唿我的名字,先生這兩個字,我實在愧不敢當。”


    贏勾隻是端起茶杯,便聞到一股清香,這股清香雅韻,有天然蘭花的味道,不禁讚道,“世間傳說,靈族高貴優雅。這話果然不假,就連烹出來的茶都是如此沁人心脾。”


    洛仙笑著搖了搖頭,道:“我這茶藝,乃是家母所傳。家母出自人族,對茶道頗有研究。我幼年跟隨家母,學得一些皮毛。人類有以種茶、賣茶,甚至飲茶為生者,稱之為茶人。茶人在茶道中注入了‘天人合一’的思想,便為茶道樹立了靈魂。茶人所以這般,正體現其心裏對大自然的無比熱愛,也可看出茶人有著迴歸自然、親近自然的強烈渴望。這也正是我愛好此道的個中緣由,何況我們靈族不是正擅長與自然溝通麽?”


    贏勾忽然想起方才進來之時所見著的那個“靜”字,道:“在茶道裏,‘靜’乃是‘四諦’之一。我曾聽人論及茶道,有‘坐忘’一說,即忘掉自己的肉身,忘掉自己的聰明,使自己在品茶時心境達到一私不留、一塵不染,一妄不存的空靈境界。”


    洛仙道:“不愧為夏帝麾下,果然不同凡響!你所說的那個‘靜’字,指的該是進來時所見罷?那字是我父親所提。世人常說我擁有靈族最高深的法術,其實不然。我父親才真是深不可測,更兼慈悲心腸,以天地為己任,遠非我所能比。當真是千裏之遠,不足以舉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極其深。”


    贏勾道:“我與令尊可謂神交已久,很是佩服他才略過人!當年在夏帝麾下之時,令尊大名便已如雷貫耳。當年與魔族征戰,令尊奉命出征,曆二十一戰,未嚐一敗。真可謂是戰必勝,攻必取,縱橫天下,未逢敵手。”說著,轉過頭看向窗外,神色間不覺流露出一股仰慕欽敬之色。


    洛仙聽他稱讚父親,又看他神情真誠,果是真心仰慕,頓時心花怒放,道:“謝過先生盛讚,我想倘使我父親在此,也必然很樂意與先生這樣的人物結交。隻可惜……”


    說著,不覺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道,“先生此番來到東方,不會是專程和我論茶的吧?我們還是談正事要緊!若要論茶,機會常有,我這靈族古城隨時恭候先生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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