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一路向西而行,白澤唯恐青依舟車勞頓,一路之上見有客店便即休息。不過數日,便出了楚國國境,來到薑國地界。


    這幾日間,青依與白澤漸漸熟識,也不似之前那般冷麵相對。


    青依身為薑國公主,自幼耳目渲染,於國家之事甚是關切。現今與白澤同行,自不免問他一些國家之事,白澤也都一一解答。


    白澤見青依年歲雖小,見解卻甚是獨特,不可常理度之,更堅心中之念:“陛下膝下無子,儲君之選,便在幾位公主之中。青依公主得陛下獨寵,果有其過人之處。隻不知為何不依慣例,送至武林城鍛造一番!”


    他心中疑惑難解,奇道:“公主殿下可曾聽說武林城?”


    青依心念一動,尋思:“小九四曾說,天下有數的頂尖大宗派,我薑國便有一家。指的莫非便是這‘武林城’?”搖了搖頭,道:“未有耳聞。你怎地如此問?”


    白澤道:“這武林城乃是我薑國武林的泰山北鬥。咱們薑國的衛戍軍、玄甲軍中,便有不少將士出身於此。”


    青依道:“你這一身本事,也是得授於武林城?”


    白澤點頭道:“誠如公主所言,白澤確是師從武林城。據我所知,陛下為儲君之時,也曾於武林城習藝。”


    青依甚覺驚訝,奇道:“你說我父王也曾在武林城修行?”又搖了搖頭,道,“我父王分明不會半點武學,你卻說他曾於武林城習藝,分明是在騙我哩。”


    白澤道:“陛下之事,微臣不敢多言。隻是白澤所說之事,確係屬實。不止我薑國,現今各國皆有將儲君送往門派習武的慣例。公主若是不信,迴宮之後,大可請教陛下。”


    青依仍是不信,隻是見他言之鑿鑿,又不禁有所懷疑,道:“你說我薑國門派以武林城為首,那其他各國,又都有哪些門派?”


    白澤尋思:“這幾日與公主說事,她於軍政之事,都能應答如流,對江湖武林之事,卻一無所知。我雖不具神念,卻閱人無數,常人修為等級,一望便知。公主是何等修為,我至今卻仍無法瞧破。當真奇哉,怪哉。”


    白澤道:“當今之世,諸國爭霸,都想做天下共主,隻是各有所依,各有所忌,是以誰也奈何不了誰。咱們薑國所依者,武林城與衛戍、玄甲二軍。武林城自不必說,衛戍、玄甲二軍射箭之術,天下無敵。”


    青依卻是不信,搖頭道:“你既說我薑國軍隊的射箭之術天下第一,怎地不見其他各國俯首稱臣。由此及見,你所言者,不過自吹自擂罷了。”


    白澤指了指東、南兩麵,道:“公主此言差矣。我薑國衛戍、玄甲二軍固然厲害,別國軍隊也卻也不差。便說宋國的神兵山莊,雖以鑄器為主,仍是高手如雲,其虎賁軍與步兵軍團,卻是當世最彪悍的軍隊,以悍不畏死著稱。再說楚國,有九天縹緲樓坐鎮,其神箭軍與飛羽軍,騎射相輔,箭術雖不如我薑國,戰力卻絲毫不差。”


    青依點頭道:“不錯,你所言在理,我方才錯怪了你。那爪窪、羅蘭這般小國呢?他們疆域遼幅,遠不及楚、薑、宋等國,又憑什麽與之爭鋒?”


    白澤暗讚:“青依公主知錯改錯,不恥下問,實是不可遇的明主。”道:“爪窪國有天宗,其禁衛軍人數雖少,卻裝備精良,便是我薑國最精銳的羽箭,也輕易不能射殺。提亞國的王宮建於快活林中,國主更為快活林掌門,其重裝騎兵於戰陣之上,橫衝直撞,無人可擋。羅蘭國的玄冰宮雖為女子掌教,卻不輸其他各派分毫,天鷹軍尤擅陣法,借地勢之利,十萬之數可抵百萬雄兵。”


    青依歎道:“我於深宮之中觀天下事,便如井底之蛙,坐井觀天,小覷了天下英豪。”


    白澤附和道:“公主所言甚是。”


    青依白了他一眼,道:“現今是在宮外,你我之間不必如此拘謹。我瞧你這人不錯,隻是有些不通情理。以後咱們便做好朋友如何?”


    白澤見青依如此禮賢下士,心中十分歡喜:“公主不拘小節,實乃女中豪傑。”搖頭道:“公主厚愛,臣下不敢受之。”


    青依奇道:“卻是為何。別給我酸溜溜的掉書包,你不是文官,我也不是我父王。”


    白澤道:“公主乃是王室之後,千金之體,我等做臣子的豈能僭越?”


    青依搖頭道:“你也是修為高深的武者,指不定哪日修為精進,證道仙人,便與天地同壽。又怎可拘泥世間禮法?”


    她一念閃過,道,“我倒有個折中之法。以後有他人在時,我是公主,你是臣子。隻咱們兩個時,便是好朋友啦。”


    白澤見青依盛意拳拳,再不便推脫,躬身道:“便依公主之言。”


    白澤卻不知,隻因他今日一言,使得他為青依征戰一生,終至戰死沙場。


    青依見白澤答允,頓覺十分歡喜,道:“我自小居於王宮之中,又身患怪疾,別人總是敬而遠之,你願與我做朋友,可是因我公主的身份?”


    白澤搖頭道:“白澤十分欽佩公主的為人,說話行事頗有氣度,非尋常王孫貴族可比,自是真心與公主結交。”


    青依笑道:“你言過其實啦。不過我很喜歡聽你說話。白澤,那你說我那九四小兄弟如何?”


    她雖已近桃李之年,卻仍是小孩兒心態,但凡有什麽好的玩意兒,總喜歡人前炫耀。


    在她心中,早已把夏無神當成最親近之人,再容不下別人,隻覺得這世上再無一人可比得。此番與白澤結交,忍不住便問了出來。


    白澤奇道:“九四小兄弟?那是何人?”


    青依一怔,笑道:“便是夏無神啦。他從前叫陳九四,我便叫他小九四。”


    白澤點了點頭,沉吟道:“我與無神兄弟相識時日甚短,所知者少。不過他年紀輕輕,雖隻是築基修為,然功力精湛,非尋常築基可比,前途不可限量。”


    青依略顯失望,道:“僅此而已?”


    白澤點了點頭,心中卻想:“夏無神其人,英雄豪邁,氣勢逼人,將來成就定然非凡。公主與他結交,卻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二人正說話,便見四人迎麵而來。


    這四人是三男一女,男的中一人麵如冠玉,氣度甚是不凡,另外兩人冷峻肅然,似是那人的護衛。那女子白紗遮麵,卻不知是何身份。


    白澤心中一凜,暗忖:“這四人氣宇不凡,尤其那英俊男子更不怒自威。他們身著羅蘭國服飾,難道竟是羅蘭國貴族王親?現今羅蘭國正於我薑國邊境處屯結重兵,他們於此時來薑國,隻怕別有所圖。”見路旁有間小店,即道:“小姐,咱們便在此喝口水,歇息一陣,再上路罷。”


    青依愣了一下,正要說話,見白澤連向自己打眼色,當下不再多問,點了點頭,與白澤下馬進了小店,尋思:“白澤一直稱我公主,怎地忽然改了稱唿?而且現在為時尚早,午牌未到,怎地便要吃飯?”


    白澤挑了靠窗的桌子做下,傳音道:“公主,見到那四人沒有?”目光斜睨,正是迎麵而來的四人方向。


    青依奇道:“自然看到啦。”心念一轉,道,“莫非有什麽不對?”


    白澤道:“這四人之中,那英俊男子的修為,我竟無法感知,想來至少是金丹境。另外三人皆是聚靈境。”


    青依登覺駭然,不禁多看了幾眼,見他們服飾怪異,不是薑國人,即明白澤之意,道:“你以為他們要對咱們不利?”


    白澤道:“他們身著羅蘭國服飾,十分雍容華貴,顯非尋常人物。此時羅蘭國正與咱們薑國於邊疆對峙,戰事一觸即發。他們這時來咱們薑國,卻是為何?”見四人走近,便不再說話,隻向青依打了眼色,二人低頭飲茶。


    那四人來到小店門口之時,白澤忽覺渾身頗不自在,轉頭看去,便見兩道銳利的目光,竟直勾勾盯住自己。這目光的主人,便是那英俊男子。


    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白澤頓覺心中凜然:“這人的目光好不鋒利。平靜之中隱約鋒芒畢露,高高再上如俯瞰眾生,這般眼神,我隻在陛下身上見過。”


    當即與青依傳音道,“這人什麽可怕。公主,待會咱們出去,你騎我的快馬往東麵走,去楚國找無神兄弟。我往西麵走,迴薑國。”


    青依先是一愣,見白澤竟放自己去楚國,登覺十分歡喜,奇道:“你要我去楚國,這與你的來意背道相馳,卻是為何?”


    白澤暗忖:“這四人此時來我薑國,隻怕來者不善。莫非竟是公主微服出宮的消息泄漏,他們為公主而來?此地雖已是薑國地界,可調當地駐軍護駕,隻是這幾人皆是高手,動起手來,哪裏容得我調兵遣將。為今之計,隻有我去引開他們,才能使得公主安然離去。此地遠國都而近楚國,公主可去楚國找夏無神,有他相護,公主自必無恙。隻是公主為人,極重情誼。倘使我直言告知,她必不肯離去。”


    青依見白澤不語,略一沉吟,即明其理,道:“你是說那幾人要對我不利?”


    白澤道:“我隻是如此猜測,並無真憑實據。隻是公主的安危,幹係重大,豈能有絲毫損傷,還是慎重些好。”


    白澤正與青依說話之際,那四人已走了進來,在靠近門口的桌上坐了下來。


    白澤見四人目光不時掃向自己,暗道:“不好!”傳音道:“公主,快些離開此地。”


    青依搖頭道:“咱們要走一起走。”


    白澤急道:“薑國可以沒有我白澤,卻不能沒有公主殿下。請公主殿下速速離去。”


    青依道:“薑國多的便是公主,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可是朋友,我卻隻有一個。”


    白澤心中更急:“士為知己者死。公主如此待我,我便為他而已,又有何怨?”忽地抓住青依的胳膊,伸手按在他腰間,道:“小姐出了此間,便去找夏無神。”手上使力,將青依從窗外拋出。


    待青依出了小店,轉過身,走到四人麵前,拱手道:“敢問四位朋友,可是自羅蘭國而來?”


    卻說青依被白澤從窗外拋出,雙腳方才落地,便要再迴小店,心念急轉:“我修為不及白澤,去了也是白饒,反倒是他的累贅。他們的目的在我,隻須我不給他們抓住,他們便不會為難白澤。我現今便去找夏小九四,邀了幫手來救白澤。”心中計較已定,跳上馬背,便向東疾馳。


    青依心係白澤安危,這一路茶飯不吃,隻催馬加鞭,日夜兼程趕路。


    至第三日時,終於到了龍門客棧,卻不見夏無神在此,心中暗自納悶:“我分明與小九四有約,在龍門客棧相會,怎地他卻未在此?”


    又想起那日離開之時,將夏無神麵色慘然,不禁擔憂起來:“莫非那日小九四與白澤他們一戰,竟受了十分沉重的內傷,以致無法赴約?”


    正在她心思急轉之際,一個店夥上千行禮道:“姑娘可是青依姑娘?”


    青依點了點頭,奇道:“我便是青依,小哥找我可是有事?”


    店夥自口袋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青依,道:“這是一位名叫夏無神的俠士,命小的專程在此相候,說見到姑娘,便將此信交給姑娘。”


    青依聽是夏無神令他傳信,當即將信打開,瞧了一遍,尋思:“小九四有事要去神兵山莊,要我在此等候。可白澤現今生死未卜,我又怎麽放心在此空等?倒不如我前去尋他,也省的我一人幹著急。”賞了店夥一些錢銀,又將戰馬安置在龍門客棧,騎了夏無神留在龍門客棧的赤驄馬,便向西行。


    青依騎著赤驄,不過一日間,便來到落鳳坡。她把夏無神的模樣描成畫像,四處向人打聽,才知其已往北麵而去。


    她尋思:“我到底晚了一步,小九四已去了宋國啦。”當下不再逗留,騎了紅馬又往北麵急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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